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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沒改變什麼,但薩若汶知道,銀線的出現本就是命運的改變,它們可從來沒有金線的強制力,他終究還是改變了一點。

  「我也是在那隨後的千百年裡知道,冥界與其說是接納死亡之所,還不如說是承載命運之所。」

  運轉生死的冥府並非冥界最重要的部分,冥界從始至終最關鍵的,只有這座供給命運編織成線的小島,冥神們說是在維繫生死平衡,還不如說是在守護命運的正常運轉。

  而為此,命運給出的報酬是豐厚的。

  哪怕是在原本的未來,他唯二殺死的冥神的也只有冥王冥後兩位,其他所有的冥神,甚至是赫墨拉夫婦都是回歸了所謂夜神的懷抱。

  他們確實沒有死去,而是作為夜神也是世界法則的一部分永存了下來,正如阿南刻的必然法則。

  「所以冥界如此封閉,它必須封閉,命運容不得他人置喙。」

  「尼克斯啊尼克斯,你做的明明比我狠多了,又哪來的底氣否定我的想法?」

  慵懶的女聲響起,在大地上掀起大戰的地母步態依舊悠然自得,天空之神跟在她身後成護衛狀,她和他慢慢走近摩伊萊這邊,最終在薩若汶的背後停下。

  地母道:「我的孩子啊,感謝你的幫忙,如若不是你,我怎麼能踏上這座小島,見到一直躲著我的摩伊萊們呢?」

  地母棕色的眼睛掃向前面三位面露驚訝的女神,不由嗤笑一聲。

  「難得啊,看到你們的驚訝的表情。」

  第95章

  「薩若汶你?!」

  摩伊萊是真的驚訝, 阿南刻沒有給她們關於此景的任何預示。

  「你該在她們打開門扉後再出現。」薩若汶卻只對蓋亞如此說道,但蓋亞只給了他一個輕蔑的眼神,表示只要她來了, 這門不開也得開。

  於是薩若汶就不再說什麼。

  摩伊萊們立刻停止了開門, 警惕地盯著他們,最是薩若汶。

  蓋亞挑了挑眉, 「命運的女神想要違約嗎?」

  完成交易的克羅托皺眉瞪向白髮青年, 想讓他給出一個解釋,「我們只答應了給薩若汶覲見阿南刻的機會, 但薩若汶你……」

  「放心,我正如你們所願,不會讓蓋亞破壞必然。」薩若汶抬眼說道, 「你們不允許神祇消亡的未來改變,而地母卻想要改變這個結局……」

  他和地母旁側安靜的烏拉諾斯不留痕跡地交換了個眼神,繼而說道:「實話講,這並不是什麼絕對對立的矛盾,受人啟發,我給出了第三條路。」

  所以,他和地母勉強達成了約定, 就在他在大地上尋找阿南刻線索的那些年裡。

  「什麼……?」

  看向未來的阿特波洛斯疑惑出聲, 而地母的笑越加明顯。

  「你們是想要神祇消失,那麼如果所有神祇自願剝離神性,那為什麼不讓他們存活下來呢?」

  小島上有一瞬間的安靜, 命運三女神們對此沉默了一陣,突然克羅托說:「這絕對不行!」

  「如何不行?人成神困難,但神變為人很困難嗎?反正你們想要的也只是神格歸還世界。」薩若汶駁斥她。

  「你又怎麼保證他們都願意褪去神性?」克羅托挑眉,「當慣了永生不死的神祇, 誰會願意淪為卑賤的人類?」

  「那若是在死亡的催促下呢?」薩若汶呵呵一笑,「死亡還是成為人類而活,我尊重他們的選擇,而不論怎麼選,你們都不會虧。」

  聞言蓋亞皺了皺眉,剛開口想說什麼,就被烏拉諾斯及時拉住了手。

  她瞥向他,就見烏拉諾斯眼神瞟向摩伊萊們,蓋亞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看見摩伊萊們面上幾乎藏不住的猶豫。地母垂下眼眸,暗色閃過,才最終閉上了嘴。

  三位女神守護在將啟的門扉之前,她們面面相覷,最終最為理智的克羅托咬牙開口,可還未等她再度反對薩若汶的提議,一道混沌不清的聲音便打破了她們的猶疑。

  那聲音從她們身後而來,無形無相,席捲而來時卻猶如萬根細針穿過身軀,摩伊萊們捂住耳朵迅速後退一步。

  一瞬間的疼痛轉瞬即逝,她們連忙低頭以示敬意。

  「阿南刻……」

  薩若汶捂住自己的僅剩的那一隻金眼,只覺得它隨著那悠遠的聲音響起後,就像被丟進熔岩之中灼痛難忍。

  但地母卻眼睛發亮,她向前走動,幾乎忘記了身後烏拉諾斯的存在,她等待這一刻太久了。

  「讓他們進來吧,我可憐的小摩伊萊。」

  那聲音無視著所有人的反應,說出的話像直接在人的腦中刻寫一般,被點名的摩伊萊們卻沒有一絲被主神呼喚的驚喜,反而滿面愁色。

  克羅托還想說什麼,卻被實在看不下去的後兩位攔住了,後兩位對她搖搖頭,她緊閉雙眼不得不放棄了。

  她們依偎著站起,不再磨磨蹭蹭,一下拉開了通道。

  「你們進去吧。」

  克羅托的聲音像是把他們咬在嘴中細細咬碎時發出的。

  不過,不管她如何想法,命運女神的話音還未落,蓋亞便先所有人一步走了進去。

  薩若汶落後了一步,他感覺著自己的眼睛,覺得它總算舒服了點兒後才慢慢睜開,視線恢復之時便看見一直保持沉默的烏拉諾斯沒有跟著蓋亞進去,而是隱晦地看向他。

  他朝對方微微點了點頭,兩人會意後,再一前一後地向阿南刻之所走去。

  通道里還有一段的路程,薩若汶抬眼,看著蓋亞毫不動搖的背影。

  他的雙眼因為剛剛的灼傷感起了些生理性的水霧,使得視線還有些模糊,看著蓋亞的背影如墨水般化開。

  就在這水蒙蒙的視線之中,恍惚間,他回憶起了那個夢裡他真實的過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接過了維護命運的職責,接替摩伊萊姐妹們以及許多冥神維護著往後不知道多少年的世界命運。

  在空無一人的冥界。

  失去了神明之後,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透過自己編織出的銀線,能夠窺探到外界日新月異的發展。

  他看到明明曾經實際存在的變成了虛無縹緲的神話傳說,一些毫無根據的幻像反而成了人們的信仰,無數「偽神」升起,又在一聲聲質疑之中倒塌。

  時間似乎能抹平一切,他聽到後世人甚至開始遺忘他們的先祖,連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叛逆思想放在他們眼裡也成了一個老古董。

  周圍是荒無人煙的寂靜,但他手中的銀線還能傳來無數種聲音,不論是笑聲、嘆氣還是慘叫哀嚎,在看不到頭的長河之中讓他有了時間在流逝的實感,也讓他不至於忘記所有記憶。

  而在那段時間,他不想望向外界的某些時刻,他才漸漸摸索到了冥土的特殊性,甚至與它交流起來。

  可惜那時候的冥土的意識過於微弱,只偶爾才能回復他一兩句,它說若不是為了支撐命運編織的場所,它說它也該在冥王消逝之刻跟著消逝。

  所幸——薩若汶現在回憶起,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惋惜——這樣的狀態他沒有持續到他所想像的世界終末。

  後來某一天,本該封閉至世界終末的冥界大門被一個穿身黑袍的異邦人找到,對方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用一些他看不太懂的法術把他帶了出去,他這才再次和外面相聯繫。

  最後他和救他出來的那人,還有其他異邦人,跟著駝鈴去了很多地方,算是度過了一段可謂痛快的時光。*

  不過那一次打破常規的「出來」自然引來了災禍。

  沒有了冥界的限制,沉睡之中甦醒的蓋亞找到了他。

  身為大地的化身,她躲過了註定消失的命運,但失去所有子嗣的代價讓她無以倫比地憤怒。

  白髮青年望著身前並不寬闊但一眼就能讓人感到威嚴的背影,這個背影自然並不是他第一次見。

  意外來的是多麼的突然,僅僅在某一天他返回住所,打開門的一剎那,這個背影便立在他房間的窗台前。

  諸神黃昏的時候,這些古老的神祇們大多陷入了沉睡,所以當時的薩若汶並沒有見過蓋亞。

  但對方那明顯的、來自遠古的、磅礴的氣息一下勾起了他的回憶,他的本能在告訴他,那是因為神祇,本該徹底消失在世人面前的神祇。

  銀線的織者到退一步,手中出現了那一柄銀光流轉的長劍。

  但他不知道,那個時候他處在大地之上,處在這位大母神的領地之中。

  哪怕那個時候,殘存的零星幾個神祇對世界的掌控大不如前,但自創世之時就誕生了的神祇,總比他這個本職吟遊詩人的人戰鬥意識要高不知道多少點。

  一把土石所組成的匕首從後面插進了他的胸口,和他捅進無數個神祇的時候一樣。

  大地的女神轉身,一瞬間,山嶽向他湧來。

  「你們怎麼敢的?在我沉眠之際,殺死我的孩子!」

  火山回應著女神的憤怒,高聲的嘶吼衝破大地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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