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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他明白她要做什麼了。

  祁洛帶著血的手掌在她左胸塗抹按揉,將「傷口」畫得猙獰可怖,在這爭分奪秒、無比緊張的時刻,林星居然走了神。

  她只覺得他揉她心口的手掌滾燙,從前很少被他觸碰這個位置,一時間叫她不知所措。

  祁洛瞥到她心猿意馬的古怪神色,意識到了什麼,迅速將手收回,訥訥道:

  「好了。」

  破門聲突然響起,祁洛眼神一凜,將她護在懷中,用身體將她牢牢擋住,以防對方真的補刀,與此同時,閉上眼睛,裝作舉槍自殺的模樣。

  他不知道林星要做什麼,但他無條件配合。

  林星大半個身子被他籠在身下,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破門而入的士兵剛看清二人模樣,就被窗外襲來的蟲族吸引了注意。

  下一刻,士兵被凌空跳進來的艾薩克踹飛進了蟲堆。

  乍一看以為林星和祁洛雙死的艾薩克,瀕臨暴走。

  ……

  「我早該猜到是你。騙我拿出真本事很好玩?」

  艾薩克氣悶,食指狠狠戳了戳林星腦門,既捨不得下手揍,又捨不得說狠話。

  林星被他手指戳得晃了晃,低下頭一言不發,整個一知錯就改、逆來順受的模樣。

  身旁祁洛立刻把她往後拉了拉:

  「先離開這裡,有什麼話,出去再說。」

  艾薩克沒好氣道:

  「出不去了!」

  林星:

  「怎麼會!?」

  「青山市的蟲族數量是有極限的,我只是同一時間調出了所有蟲族,看上去數量才比較可觀,但他們殺得太他媽快了,才過去五分鐘,現在還剩下——」他閉眼感知片刻,咬了下牙,「五分之三。」

  短短數分鐘,蟲族已經折損五分之二。

  一半原因是留存在貧民窟的蟲族危害都比較小,敵不過手持專業對蟲族武器的軍隊,另一半原因是他們的對手是極度了解蟲族習性與弱點的斯特菈,而且已經命人包圍了這裡。

  對上她,勝算不大。

  艾薩克爆了句粗:

  「媽的,蟲族要死絕了。老子衝出去跟他們拼了!」

  「別衝動,我們一定可以想到更好的辦法。」林星安撫他,「不要放棄。」

  祁洛看向緊張思索對策的林星,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認識她。

  她旺盛的求生欲,如一根緊緊纏住他的救命稻草,曾無數次救他於水火。

  被她拯救過的生命何其多。

  本該在冬日死去的流浪貓。

  在軍演被蟲族抓走的特蕾莎。

  還有在十三歲的冬天,一度想過放棄生命的他自己。

  是她教會了他,他的生命並非一文不值。

  這個世界上有人會為他的誕生感到高興,會願意和他分享同一個生日蛋糕,會為了讓他活下去,傾盡所有——

  金錢,貞潔和尊嚴。

  他終於想通。

  她救回來的這條命,他沒有資格輕賤。

  祁洛拽住要衝出去跟斯特菈「拼了」的艾薩克,生平第一次,開始思考,「讓所有人都活下去」的方法,而不是「只讓林星活下去的方法」。

  ……

  圍住公寓樓的蟲族越發稀薄了。

  斯特菈猜得沒錯,貧民窟的蟲族不比前線的荒遠星球那麼多,而且戰鬥力普遍不強,她帶的士兵不用增援就足以應付。

  棘手的是活捉蟲母宿主。

  蟲母現在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寄生在艾薩克身上,目前看來,與他融合得非常完美。

  不過這也是問題所在。

  太完美了,戰鬥力直線上升。

  這導致抓捕行動非常不順利。

  斯特菈正準備啟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轟開蟲群,突然之間,蟲群突兀散去,有翅膀、可以飛行的蟲族齊齊向上飛去,很快超越了大樓的高度。

  蟲族匯聚成黑壓壓長蟲,於空中有序飛舞,而艾薩克正踩在「蟲頭」上,腳下是一隻有著金屬質感口器的花斑蚊子,幾乎與他等大。

  嗡鳴蚊群密集團簇,組成了巨蟲的頭部,與站在公寓樓頂部的祁洛遙遙相對,緊接著,長蟲向對方發起攻擊,祁洛找準時機,躍上長蟲身體,與艾薩克纏鬥在一起。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他們不是一夥的嗎?

  內訌?

  很快,斯特菈就發現了不對勁。

  艾薩克已經失去了理智。

  他的攻擊全無章法,像只憑本能戰鬥的野獸,而且招招致命,對他對戰的祁洛身上已經多處掛彩。

  不過後者就好像感覺不到疼一般,依舊不知疲倦地與他戰在一起。

  政府軍都迷茫了,不知道該攻擊艾薩克,還是兩個一起打,紛紛停手,等待著斯特菈的指示。

  形勢未明。

  斯特菈讓士兵原地待命,自己則在戰場上用眼睛四處搜尋,因為她發現少了一個關鍵人物。

  林星呢?

  在她的視線剛捕捉到安靜躺在廢墟之中、胸口全是鮮血的林星時,祁洛高喊出聲:

  「艾薩克,你清醒一點!你知道你殺的是誰嗎!?」

  艾薩克像是完全聽不懂他的話一般,機械地攻擊著,二人在長蟲身上你來我往,長蟲則在半空中不斷抖動飛舞,盤旋上升,不過片刻後,幾乎半個青山市的人都能遠遠看到這隻高空中的巨獸。

  本以為低調的抓捕任務,一步步事態升級,到了如今,已經走到了想瞞也瞞不住的境地。

  事情被徹底鬧大了。

  斯特拉感到些許煩惱,但並沒有被千變萬化的戰況擾亂心神,仍舊下令:

  「麻醉槍準備。二人一起攻擊。」

  士兵來報,距離太遠,麻醉槍的射程到不了,她正要吩咐懸浮車離近一點,忽然聽到底下看熱鬧的市民發出驚呼。

  她回頭去看,足有百米高空的巨蟲之上,有什麼墜落下來。

  是艾薩克。

  他胸口插著一把軍刀,極速墜落,這次他沒有林星那麼幸運,下方既沒有河流,也沒有沙地,即使沒有被那一擊殺死,這樣直接落下去,也必死無疑!

  「救人!」

  她想也不想就下令。

  宿主不能有事!

  懸浮車立刻靠近,在靠近的同時下落,試圖抵消掉重力的衝擊,可艾薩克墜落的速度實在太快,等他沒入高樓背後,被樓群阻擋,慢了一拍的政府軍趕到時,只看到墜在水泥地上的艾薩克,身下蔓延開大片鮮血。

  宿主已死,可天上的長蟲並未消散。

  那長蟲在天空盤旋一周,俯衝下來,堪堪停在斯特菈所在的懸浮車前,俯下蟲頭,巨大蟲身與渺小懸浮車的對比,就如同巨蟒與地鼠,即使是身經百戰的斯特拉,也有一種被獵食者盯上的錯覺。

  站在蟲頭上的祁洛看了一眼艾薩克的屍體,伸手一揮,一群蟲族便撲上去將他分食殆盡,不到一分鐘,蟲族潮水般退去,地上只餘下了他紋著黑蛇的皮膚,血淋淋的一片,委頓於地。

  祁洛抬起手,斯特菈立刻警覺地將手按在控制台便攜火箭炮的發射鍵上。

  然而下一刻,祁洛將手上的槍扔下,舉起雙手。

  這是一個投降的手勢。

  根據人道主義法,對方已經投降,斯特菈不能再攻擊對方。

  她看不懂祁洛要做什麼了。

  二人緩緩落地,斯特菈保持著警惕,坐在車裡,遠遠拋給他一個對講機,叫他用這個來通訊。

  祁洛看著她防備的模樣,知道她是怕自己詐降,抬手接住對講機,開口第一句就是:

  「艾薩克被蟲母控制心智,已經瘋了。他殺了林星。所以,我殺了他。」

  一句話解釋了他們二人反目的緣由。

  十分……滴水不漏。

  他的臉色蒼白到極致,神色陰鬱,因方才的劇烈纏鬥而喘息著,流出的血已經在地上積了一灘:

  「蟲母已經從艾薩克身上,轉移到了我身上。你們讓我安葬林星,我跟你們回去。

  「斯特菈,你知道該怎麼選。」

  ……

  青山市關於那天發生的事情,有許多種說辭。

  流傳最廣的一種,是這樣的——

  有一隻進化出低等智力的蟲母長期潛伏在青山市,暗中操控人類替它做事,一直以來無人知曉。

  中央派來的祁洛少校為了取得敵人的信任,不惜脫離祁家,臥薪嘗膽,忍辱負重,打入敵人內部,與蟲族,還有投靠蟲族的人類展開了殊死決鬥,最終殺死了該名人類,並與冰玫瑰斯特菈裡應外合,將青山市一直以來如同沉疴的蟲族一舉蕩平。

  那場世紀大戰,眾人有目共睹,紛紛作證,確實看到那個替蟲族賣命的人類墜落高空,那樣的高度,必死無疑。

  結局除了一棟搖搖欲墜的公寓樓受到蟲族攻擊外,其餘平民均無傷亡,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報導這則新聞的網站,用了很大篇幅去讚頌政府的高瞻遠矚,和祁少校的智勇無雙,順帶科普了一下低等智力的蟲母不是那麼容易誕生,請各位居民放心,政府今後會加強對蟲族的滅殺,保證此等事情不再發生。<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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