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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青。現在已經七月份了。我們當初說一年,還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比起怎麼解決,齊逐鹿認為自己需要再確認一遍郁青的心意。雖然有些多餘,畢竟眼前的人剛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連夜趕過來,但她還是想親耳聽到她的答案,「等一年期限到期以後,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嗎?」

  齊逐鹿沒有,也不需要回頭去追溯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的郁青。

  她在很早的時候就知道郁青這個人。熱搜推送的新聞沒有篩選,齊逐鹿第一次知道郁青是她父母去世的那一天。再之後就是郁園餐飲食物中毒,郁青不被人看好管理企業的能力。

  在劇場裡她當然沒有辦法站在聚光燈下看見郁青。可齊逐鹿的膽子最大——

  郁青從前問她:「要是那天我沒有去劇場看你的表演呢?」

  她說:「那我就會說,那你下一次一定要來看我的表演,我不會讓你在半路就離場。」

  齊逐鹿在餐廳的衛生間認出郁青,原本就是為了她的錢。她知道很冒險,郁青說不定根本不會被她的話打動,郁青說不定不會來幫她,郁青說不定會認為她不付錢賴帳的行為沒有禮貌,從而不願意和她有往來。

  但總要賭吧。齊逐鹿從小到大都沒有特別多的選擇,每一個決定都靠賭。

  她沒有賭錯,甚至因此闖出一條她最滿意的道路。

  郁青光鮮大方,冷漠又熱情。她有一套非常鮮明的規則:溫柔的禮貌對著外人,但一旦她喜歡誰,誰就是她心裡最獨特的寶貝。郁青把自己的愛和熱情無條件的送給喜歡的人。從前是祝芳歲,現在是齊逐鹿。

  沒有人會不喜歡郁青。齊逐鹿看著郁青兩指中的煙在想,哪怕她們已經在一起相處那麼久,郁青每一次抽菸時都會提前詢問齊逐鹿的意見。

  不過是一件好小好小的事情,但就是好小好小的事情她也能一直做到才會顯出她對人的尊重和在意。

  她想和懂得尊重人的人在一起,她想和郁青一直在一起。

  這一回不再是為了錢了。

  郁青把煙在車載煙缸里碾滅。

  「你在問什麼啊。」她的話是藍莓味的,送到齊逐鹿的鼻尖,纏綿而無可奈何,「我早就把你當成我的女朋友了。我沒想和你分開。」

  當時的郁青想,如果一年之後齊逐鹿不喜歡自己的話,那麼就放她走。

  『一年』是不到一年前的郁青留住不愛她的齊逐鹿的期限,不是她和愛她的齊逐鹿相處的期限。

  第93章 霧霾紅色預警(9)

  如果我對你坦誠的話,如果你看到全部的我,看到我全部的過去和我全部的思想,你敢看嗎?你看完以後還會愛我嗎?

  我不是你心裡想的那麼光鮮亮麗。我的過去充斥著黑暗和泥濘,像是沼澤,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我好不容易從污泥之中爬出來,用盡全部力氣清洗自己,連自己都沒有勇氣回頭去看一眼那個泥潭,拼命的走到你面前讓你看到一個完全嶄新的、漂亮的、陌生的我。

  你還會愛我嗎?

  車裡沒有亮燈。原本用來作為光源的路燈在二十分鐘以前因為不知明的緣故閃爍兩下後熄滅。唯一的光線是時不時亮起的紅色的小小圓圈。薄荷的味道。

  『嘭。』

  右手邊的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又關上。車內的薄荷味道里又摻雜入鈴蘭花香。

  「出差辛苦了。」

  祝芳歲像是每一次在家裡等到出差回家的高嶠,溫和平淡地打招呼。

  高嶠通常會把行李箱交給祝芳歲,脫下的西裝外套也交給祝芳歲。她只要去洗手,坐到餐桌前自然會有一桌溫熱可口的飯菜。

  紅色的圓點亮起。

  「錫海市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我第一次來。」

  「博物館吧。」

  「嗯?我以為這裡靠海。」

  「這邊雖然叫海,但其實沒有海。」

  「哦,原來名字也是假的。」

  紅色的圓點消失。

  錫海市為什麼叫做『錫海』?沒有海的地方為什麼要用『海』這個字來命名?是當年做城市規劃的人希望這裡有海嗎?還是它曾經真的有過一片大海?

  大家都知道它叫『錫海』,從有記憶開始,從知道這座城市開始,它就叫『錫海』,那以後就是這麼喊了。誰會無緣無故的去深究一個名字的來源呢?

  因為沒有去探尋過,所以這車裡的兩個人都不能說出這問題的答案。

  紅色的圓點第二次亮起。

  「要離開錫海市嗎?」

  「為什麼?」

  「你想嗎?」

  「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哪怕連名字都是假的嗎?」

  「哪怕連名字都是假的。」

  紅色的圓點第二次消失。

  說出口的話里全是錫海市,但當然不是真的在說錫海市。

  或許離開和分手對她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好的。至少不用費盡心思的在這裡去猜測和判斷對方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高嶠聞著熟悉的鈴蘭花香,為什麼上一次就能那麼輕易的提出分手呢?

  紅色的圓點第三次亮起。

  「其實我一直沒有問過你。」

  「什麼?」

  「你很厲害。」

  「恩?這是問題嗎?」

  「你這麼厲害,你想做什麼都能做得到,但是你為什麼沒有走?」

  「……」

  紅色的圓點第三次消失。

  祝芳歲不僅僅是沒有走。她甚至還找了回來。

  祝平安在監獄裡蹲了三年。出來時沒有想過會在監獄門口看見他的二姐。

  二姐身上的大衣牌子他不認識,但一看就知道很貴。她站在監獄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句話都不說,趾高氣昂地看著自己唯一的、最討厭的弟弟。

  「是媽叫你來的嗎?」祝平安湊到二姐身邊,小狗發現主人似的繞著她轉了幾圈。這句話問完以後祝平安立刻意識到不可能。二姐從不聽家裡任何人的話。她在他有記憶的時候就有意把自己和這個家庭隔離開,無論什麼時候看家裡人的眼神都冷冷的,像是在看陌生人。

  「你現在混得很不錯啊。」

  二姐挑眉:「你想要錢嗎?」

  祝平安不會認為二姐是來炫耀的。他是家裡最寵愛的孩子,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包括父親的棍棒和巴掌——爸爸打人時不挑選對象,以至於祝平安這種被慣著長大的『太子』也有看人眼色的本領。

  他發現二姐是在認真的提問,再開口時音調都變:「你竟然願意給我錢?」

  二姐沒理他的驚詫,又把問題重複一遍。

  祝平安當然要錢。於是他姐姐說:「你要多少錢,發消息告訴我。」

  那是她們姐弟最後一次見面。

  祝平安加了二姐的微信之後二姐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不管她身上的衣服變得有多昂貴,她還是和祝平安記憶中的相同:冷漠、果斷、居高臨下。

  可是對祝平安來說有錢就好,他不在乎那麼多。

  煙已經燃盡。高嶠把它在車載煙缸里按滅,重新從口袋裡點起一支。薄荷的味道再度飄散,紅色的圓點也再次亮起。

  「不要再……」

  「什麼?」

  「不要再問其他的問題了好嗎?」

  「所以你回答不了我剛才的問題嗎?你為什麼沒有走。」

  「這個問題我回答過了。它的答案是你不信的那句話。」

  「那什麼叫做『不要再問其他的問題』?」

  「你已經知道很多,很多了。高嶠我求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不要再來錫海市。」

  「我不明白。」

  紅色的圓點消失了。

  這一回先說謊的人還是祝芳歲。

  從來沒有提出要單獨出門的祝芳歲在那天早上忽然說要出去一趟。高嶠想要送她卻被她拒絕。她神色匆匆的出門,連手機都忘在家裡一回。

  這樣的祝芳歲不得不讓人起疑。

  高嶠悄悄跟著她,沒有想到她去了高鐵站,坐上了去錫海市的高鐵。

  高嶠沒有跟著她一起坐高鐵。從川市開車到錫海市。路上她給祝芳歲發消息,說她臨時去寧市出差。祝芳歲回她好的。完全沒有要交代自己離開川市的意思。

  高嶠以為祝芳歲出了什麼大事。到達錫海市以後卻發現她換了一身衣服,好端端地坐在咖啡廳里和一位年長的女人談笑風生。

  高嶠沒見過那女人,但見祝芳歲和她舉手投足之間頗有相似之處,甚至笑起來時眉眼也有幾分相似。高嶠還以為那是祝芳歲的媽媽。

  結果並不是媽媽。而是老師。

  高嶠坐在老師家裡,聽完一段從沒有聽過,但一定是真實的故事。

  她感到荒唐。

  自己的行為荒唐,祝芳歲的行為也荒唐。

  現在想起來,祝芳歲大概從一開始的慌亂就是故意的。她故意引高嶠注意,故意讓高嶠跟著她,故意讓高嶠見到老師,聽到她從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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