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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說話。

  我上前一步,抬手抱住了她。

  感受著她有力的脈搏,我輕輕地笑著,低聲說:「謝謝你,元辭。」

  謝謝你,在關心我。

  可是,很不好意思。

  現在的我,也不過是個內心空洞的行屍走肉罷了。

  第55章

  授薪合伙人10

  55.

  我輕輕擁抱了元辭後,就離開了。沒有看她的表情,自然也沒讓她看到我過分平靜的眼眸。

  關於我不想活了這件事,這幫人好像都陷入了一種誤區。她們都以為我是因為阿竽離世了,所以不想活了。

  一定程度上這麼說好像也不是不對,但怎麼說呢?我覺得她們弄錯了因果關係。

  不是因為阿竽的離世,而導致我不想活了;而是我早就不想活了,是康壹竽救了我。

  短暫地救下了我。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強烈的自毀傾向是什麼時候呢?

  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高強度的動作下,人類這種脆弱的物種很容易發生一系列的問題,生理的、心理的。可能是得益於從小到大的鍛鍊,我的身體十分健康,用趙壹笙這個孽畜的話來說,強壯地可以打死一個猥瑣的中年男人。身體健康,我也沒有什麼可以誘發心理狀態崩潰的契機,所以理所當談的,我從來沒把自己的暴瘦與吃不下飯與抑鬱症聯繫到一起。

  我只以為我是最近太累了。

  那段時間我的確很累,很累。因為我正在競爭合伙人。

  越大的公司晉升越是煩人,考量的東西多,涉及的麻煩多,我想要那個位置,就要付出絕對的努力,辛苦與疲倦都是理所應該的。

  好在,有了一個好結果。

  一封郵件被發送給了全體,我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與職級。

  這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我卻發現我沒有感覺到任何的開心。甚至在無人的會議室里,我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我靜靜地抽出紙擦著自己的眼淚,思緒被負面情緒籠罩。可就是這樣,我還有精力去思考我這樣的狀態能否支持下來下一個項目。

  一開始,我並不把這樣的抑鬱情緒當做一回事。

  我繼續工作、生活,一點點在授薪合伙人的位置上坐穩。甚至靠著手段算計到了康壹竽,讓她躺在了我的床上。

  我以為一切都會好的,什麼都會好的。

  然而,事與願違。

  夜深人靜,我自己一個人來到了外面的衛生間,在鏡子前站定。

  我定定地看著鏡中的「她」,分明是我所熟悉的五官,可在此刻,卻是那樣的陌生。「她」的臉色是那樣的蒼白,分明不那麼炎熱的西海岸的夜晚,「她」整個人卻汗津津的,好似身處在什麼困境中了很久很久一樣。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低聲說:「你終於把她搶來了,你開心嗎?」

  我一愣,意識到到「她」所說的那個人應該是康壹竽。她問我開心不開心,潛意識裡,我覺得我的第一反應該是告訴全世界我有多麼開心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看到「她」的那雙眼睛的時候,我這句話被自己咽下。

  「開心,是一種什麼感覺呢?」我由衷地問「她」。

  沒錯,我已經很久不知道開心是什麼樣的感覺了。世人常說知足者常樂,那麼我這樣很久感受不到開心的人,是不是代表著我太過貪心了呢?

  我既想要會計事務所的合伙人的職務,又厭惡這份工作的虛與委蛇;我既想要一個良好的社會地位與收入,又期盼著能夠好好地放一個假,什麼都不用考慮;我既想要現在的康壹竽完完全全屬於我,又針對她在離開我那些年的曾經。

  人,真的可以這麼矛盾嗎?

  在這份矛盾之下掩藏的到底是什麼呢?

  是我的貪得無厭,還是這些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和她在一起不會讓你開心,這份工作不讓你開心。那你為什麼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呢?為什麼要繼續這份工作呢?」鏡子中的「她」臉色沒有波瀾,看起來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我看著「她」,心裡一沉。但下意識地我還是擰眉反駁,說:「我不知道和她在一起我開不開心,但我很清楚,她要是和別人在一起,我一定會不開心。以及,這份工作我雖然也沒說做起來多開心,但是如果沒工作,我就沒錢,沒錢我拿什麼還房貸?到時候我一定更不開心。所以,比起去探究開心與不開心,我不開心才更要命。」

  「她」聽到我這樣說,好像是笑了一下,我並不確定。然而就在我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的時候,「她」忽然又說:「長期渾渾噩噩地處在不知道自己是否開心的境地下,或許不開心才是最為真實的反饋。你要珍惜這樣的真實反饋才對。」

  不知道「她」這番話戳到了我什麼,我原本放在洗手台上的手猛然攥緊,眉頭也皺得更深。

  「你不是能夠渾渾噩噩過一輩子的人,我的出現意味著什麼你比誰都清楚。」

  「與其寄希望於一個曾經拋下你、未來也一定會拋下你的、瞻前顧後踟躕不前、顧頭不顧腚的、利益至上的康壹竽,你倒不如當下就割腕自殺才是。」

  聽著「她」這樣的話,我放在台子上的手狠狠地砸到了「她」的臉上。我看著已經破碎了的「她」,臉上的神情沒有一刻比現在還要冷漠。

  可就是我這樣暴怒,千千百百個「她」也只是緩緩地笑了起來,「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又道:「你比誰都清楚,這個人生有多沒有意義。」

  人生確實沒有意義。

  正如幼年時我不能夠理解知了的出生就是為了「知了知了」地叫喚一個夏天一樣,現在的我,屬實不能夠理解,我存活下去的每一天有什麼意義。

  給世界創造財富?為人類的發展做出貢獻?

  別扯淡了,錢再多也不是我的錢。對於地球來說,人類就和寄生在它身上的寄生抽有什麼差別?繁衍、造孽、死亡,隨後進一步陷入輪迴。

  有人曾說存在即合理,但是到底哪裡合理了?

  從來沒有人問過我是否要出生,怎麼那些抑鬱症想要去死就得被千夫所指呢?我不明白這個道理。

  我不明白的事情真的很多,很多。

  比如現在,我看到聽到聲音從床上赤腳跑過來,甚至連衣服都沒有穿好的康壹竽,我開口問道:「你不喜歡段毓林,為什麼能夠和她在一起呢?」

  如果你不喜歡她都能和她在一起那麼多年,那你怎麼證明你是喜歡我的呢?

  你們做金融的這幫狗,滿口仁義道德,閉嘴道德仁義,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可實際上卻是最為齷齪下賤的。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演我呢?

  剛剛砸鏡子那一拳沒有收力道,我的右手已經被劃破。在注意到康壹竽的眼神都在我滴血的手上的時候,我歪了歪頭,從台子上拿過一片鏡子碎片,不輕不重地劃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鮮血滴答滴答。

  落在白色的瓷磚上,像是綻開了絢爛的花一般。

  「Freya!」康壹竽的聲音都變調了,她厲聲叫著我的名字,好像我幹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抬眸,我看著眼前的她,左手的力道更重,繼續壓在已經被劃破的手腕處,冷聲又說道:「回答我,康壹竽。」

  「我……」康壹竽深呼吸了一下,顯然是在想應該如何措辭。

  我對她這樣咬文嚼字的非下意識行為真的很討厭,但我顯然是不能夠直接動手打她的。那麼我該如何發泄自己的情緒呢?

  原來我還不知道,但在此時,我知道了。

  我的血又落下了不少,歪頭看著這片血,有幾滴落在了我的腳上,有點刺眼。這讓我有些不自在,雖然我不在意自己的手腕被自己劃破,但是要是落在自己的腳丫子上,弄髒了腳,那還真是不太美妙。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段毓林對我的喜歡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她戀母!她對一切比她大的、溫柔的女的都沒有抵抗力,我只不過氣質上是和她媽最為相似的那個,所以她就和我表白了。而我,我……我當時知道她喜歡我,沒什麼感覺,也想著拒絕來著,但是那會你媽媽找上門了,她希望我不要去見你,更不要去接觸你。你知道的,你媽媽的口才真的很好,而且極具壓迫性,加上我確實也很想知道,咱倆之間到底是不是年少朦朧時期的青春悸動!就是這!」康壹竽說話的語氣又急切又兇狠,和她平日裡裝出來的那副和善模樣截然不同。

  我靜靜地看著她的神情,判斷著她話中的真假。

  真假?

  我真的在意真假嗎?

  腦海中的「她」這樣問我。我低下頭輕輕笑了一下,我很清楚,我根本就不在乎她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不管真假,只要她能夠騙住我,那麼她說的就是真的。至於我是否將她的真心當成了假意,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能讓我這麼聰明的人把她的真心當成了假意,本身就是她的錯。

  一步錯、步步錯。

  都是她的錯。

  眼見我態度鬆軟下來,康壹竽飛快地從外面跑了進來,從我的手中把碎鏡子奪走,扔進了垃圾桶。她抱著我,大聲說:「你在做什麼啊!嚇死我了!我打急救,你流了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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