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等我回去再說。】

  秦恪現在在殯儀館,他回復完消息,大廳顯示屏上跳出了葉箏的名字,秦恪把手機裝回口袋,理了理領口袖子前襟,領著葉箏的家屬走向領骨灰的窗口。

  窗口外擠滿了等待的人,地板上、凳子上、牆面上,目之所及的地方落滿了白色的粉末,秦恪起初不知道這些粉末是什麼,但他看見小窗里的工作人員捧著一盆剛燒出來的骨灰,嘩啦一聲,倒在檯面上時,瞬間明白了。

  葉箏的家人已經領到了肖錦程承諾的巨款,但連豪華爐都不捨得給葉箏定一個,焚燒敲碎的骨灰垃圾一樣堆在檯面上,匆匆撿起幾塊完整的骨頭連著灰裝進盒子裡就走。

  家屬做的決定,秦恪無權置喙,接下來他只要把他們送去機場,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殯儀館的走廊空曠幽深,秦恪走在最前面,身後刻意壓低的談話聲,時不時飄進他的耳朵。

  「什麼意思?」秦恪停下腳步,面沉如水,「你們不打算把她的骨灰帶回去了?」

  葉箏的父親不知道自己怎麼惹了這位老闆,猶猶豫豫地說道,「帶回去也沒地方放啊,現在買墓那麼貴,她弟弟的媳婦快生了,衝撞了不好,而且家裡的房子是新蓋的,放家裡也不吉利啊。」

  弟弟靈光一閃,說道,「要不,哥你就幫我處理了吧?」擔心秦恪嫌麻煩拒絕,弟弟體貼地說,「找片合適的江啊湖啊撒了就行,不會太麻煩。」

  秦恪目光陰鶩,盯著面前這幾張可憎的嘴臉,往前邁出一步,把所有人逼得節節後退。

  「我問你們。」秦恪冷聲質問,「你真的把她當女兒、當姐姐嗎?」

  老頭不知道秦恪為什麼突然變臉,心裡有點發怵,但兒子在身邊,礙於面子,只能壯起膽子說,「關、關你什麼事!」

  弟弟也跟著叫囂,「怎麼就對她不好了?從小到大,吃的穿的,哪樣少過她?現在她幹了這麼沒臉的事,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姐姐的份上,我早就…」

  一記拳頭砸在弟弟的臉上,弟弟長期被菸酒荼毒的身板哪裡遭得住,秦恪還沒怎麼使勁兒,他就被打趴在地。

  老頭見他葉家血脈挨了打,一改先前的窩囊樣,把骨灰盒往地上一扔,就怪叫著朝秦恪撲來。

  秦恪道德素質是不太高,也不至於和六旬老人動手,他只是動了動胳膊,就把老頭擋開,彎腰撿起裝著骨灰盒的袋子。

  「有膽就去報警,我等著。」他輕輕拍掉上面的灰塵,「希望葉箏下輩子投個好胎,不要再瞎眼進你們家門了,她的賣命錢,你們最好能用得安心。」

  秦恪把話說完,就轉身離去。

  秦恪拎著骨灰盒回了自己的車,放在副駕上擺好,扣緊安全帶。

  「你家裡都是些什麼混帳東西啊?」想起她家人的嘴臉,秦恪的腦門上又開始噌噌冒火,「氣死我了!」

  他發動車子,倒出車位,上路前看了照片上笑顏如花的女孩,「你等我一會兒。」

  「我現在有件要緊事要辦。」秦恪雙眼平視前方,語氣溫柔了下來,「辦完就給你找個風景好的地方落腳,這輩子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第73章 照片上是我愛人

  從殯儀館出來,秦恪進了白啟文辦公室。

  白啟文正坐在沙發上和藝人經紀部門的總監談話,見秦恪滿身煞氣地回來了,突兀地截斷了話頭,示意總監先出去。

  總監走了,還貼心地把透明隔斷玻璃調成磨砂。

  「這麼快就回來了?」白啟文用下巴點了點另一側的空位,若無其事道,「人都送到機場了吧。」

  -

  秦恪也不客套,在單人沙發上坐下,「你剛才和Peter聊什麼?」

  Peter就是藝人總監。

  「葉箏不在了,我們在討論接下來該由誰來接替她。」白啟文沒想隱瞞,順便問起秦恪的意見,「你有什麼想法?」

  從公司層面,白啟文這個做法無從指摘,秦恪沒有發表什麼想法,只是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對摺的信封,放在茶几上,「我要辭職,這是我的辭職申請。」

  白啟文呆愣了幾秒,他明明已經猜到原因,但還是要問,「怎麼了,這麼突然?」

  「在葉箏這件事上,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場,所以我沒想要說服你。」秦恪如實說道,「只是你交代我的事,我完成不了,要讓你失望了。」

  白啟文聽完,笑了起來,無奈道,「多大點事,犯得著辭職嗎?」

  他取出一隻空杯子,斟上茶水,推到秦恪面前,「你不想做的事,我不會勉強你,剩下的工作我可以交給別人,辭職的事你就別再提了,我當作沒聽見。」

  秦恪態度堅定,「白總,我要辭職。」

  「你的意思是,你無論如何都要走?」白啟文難以置信地問,「工作不要了?公司不要了?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也不要了?」

  秦恪點頭,毫不遲疑,白啟文說的東西,仿佛壓根就不在他的眼裡。

  「秦恪你別犯渾!」

  白啟文重重擲下茶壺,茶水從壺口溢出,流得滿桌滿地都是。

  白啟文時常用書里的一句話來形容秦恪,說他不是八面玲瓏,而是六面,剩下的兩面是刺*。這樣的個性,成為了白啟文創業路上的最大助力,但他不喜歡秦恪把這尖刺轉向他。

  「我們現在算是站穩腳跟了,今年和好幾個平台、品牌集團都簽了服務合同。投資圈的眼睛也都盯著我們,多少資本揣著錢等著機會入場,說不定有一天,我倆也能去港交所敲鐘。」白啟文越說越激動,「騰」地起身,繞到辦公桌後,抽出一個文件夾,用力丟在秦恪身上。

  秦恪沒有接,文件夾掉在地毯上,紙頁全部散了出來,被地上的水漬浸濕。

  「這是你的任命書。」白啟文坐回了沙發上,踢了一腳地上的文件,怒道,「看到了沒,我要升你當VP,副總裁,一年工資就能買下外環一套房!我對你仁至義盡了吧,你現在說你要走?」

  秦恪盯著地上的文件看了好一會兒,蹲下身把紙頁撿起來,抬頭平視白啟文的眼睛,「白總,你對我好我都知道,這麼多年來謝謝你,見到你有今天的成就,我很為你驕傲。」

  「但你真的開心嗎?」秦恪把文件夾塞回白啟文的手裡,「或者我這麼問,如果陳嘉樂見到現在的你,會替你高興嗎?」

  白啟文盯著文件夾上「嘉樂傳媒」這幾個字,劇烈起伏的胸口停了下來,許久,才訥訥問出一句,「你怎麼知道陳嘉樂?」

  「你的履歷那麼耀眼。」秦恪起身坐回原本的位置,笑道,「去你原司稍微打聽打聽,很容易就能問出來。」

  白啟文和陳嘉樂同期進入公司,兩人分屬不同部門,兩人年紀輕輕都摸到了高管的門檻,前途一片光明。

  部門之間積怨已久,白啟文和陳嘉樂又都是下一任副總裁的熱門人選,兩人明里暗裡幹過好幾次架,是公司里人人皆知的水火不容。

  但突然有一天,陳嘉樂被人發現從大橋上跳下,死在了冰冷的海水裡。

  「警方判定他壓力過大自殺,我知道他不可能。」白啟文仰靠在沙發上,盯著虛空中的一點,他的眼角隱隱有亮光在閃爍,秦恪定睛一看,又什麼都沒有。

  「他曾告訴我,他懷疑公司高層長期強迫員工進行性賄賂。」白啟文完全陷在了回憶里,「我猜測,他的死大概率和這件事有關。」

  陳嘉樂死後,白啟文花了整整一年時間留在公司調查他的死因,可惜沒有任何結果。

  「我們曾經說好,將來如果有機會,就一起出來好好干一番事業。」白啟文垂下眼睫,看向秦恪,笑容蒼白易碎,「秦恪你知道嗎,認識你的那晚,是陳嘉樂的頭七,我本來想喝完手裡那瓶酒就去見他。」

  「但看你活得這麼用力,我忽然改變主意了,也可能是因為我這個人實在太軟弱了,壓根就不敢去死。」說著,白啟文環視了一圈他新裝修的豪華辦公室,「這間公司,也是嘉樂沒能完成的心愿,我已經什麼都沒法為他做,不能讓的夢想就這麼毀於一旦。」

  秦恪安靜地聽完白啟文說的話,沒有打斷,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的執念,外人無權勸他放下。

  「陳嘉樂希不希望你為了實現他的夢想,變成他最討厭的人,我不知道。只是我無法認同你的處理方式,所以不能和你一起走下去了。」

  「在這個行業干久了,我累了,也倦了,這些年做了太多的違心事,很多時候,我都在懷疑自己的價值。」秦恪站起身,對白啟文說,「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出門前,他回過頭,「對了,我會把我知道的所有有關葉箏的事,都告訴警察。」

  直到秦恪離開,白啟文都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仿佛被淹沒在了大雪裡,一動也沒有動。

  白啟文最後會怎麼做,秦恪並不清楚,自從他做了這個決定後,壓在胸口的大石塊終於被搬開,連呼吸都變得暢快。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