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她說這話什麼意思?

  與舟的眉宇揪心地緊了起來,他固執地不承認現在的自己不快樂,眼前的她真實存在,即使她並未回心轉意,卻令他比以往任何「失去」她的時刻更加安心從容。

  他緊緊握住祝之繁的手,仿佛垂死掙扎般做著最後的挽留:「繁繁,我依然愛你,你……還愛我嗎?」

  祝之繁笑得疏離,僅僅回答他:「十八歲的祝之繁永遠愛江與舟。」

  十八歲的那點甜,她永遠感激。

  昏沉無力的臨別前午後,祝之繁哭笑著從夢中醒來,看著眼前並未甦醒的江與舟,即使他現在生死迷離不能開口,她也相信他曾真實地來過自己的夢裡,告訴他是如何還愛著她、挽留她。

  只是,她的答案和夢裡一樣,世上沒有哪一個人會永遠活在十八歲。

  她的離開或許絕情,也或許會為世人所詬病唾棄。

  不在乎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路是經歷過何等艱苦的浴火涅槃,才決定放下過往重新擁抱這個世界,也決定要趁年輕重拾那些追逐夢想的勇氣。

  愛一個人不代表獻祭式的犧牲、不代表失去自我、不代表被另一個人繁重的愛所困囿束縛,她先是她自己,是有笑有淚的祝之繁,是敢於彎刀單騎走天涯的有夢女孩,她有自己的光芒與獨特。

  那些患得患失、擔驚受怕的日子終會過去,這一次她會強大地將幸福的標準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枯坐了一整個下午,腕錶的指針走到東八區晚九點整——病房最遲的探視時間。

  窗外的月光投進室內,漫漫逶迤一地。

  也許在秒針走向20點59分59秒的最後一刻,祝之繁曾在心裡跟自己打一個賭,她於心不忍給過江與舟最後的機會,只要他在2 2點之前醒來,或許她就甘願放下一切為他留下。

  可奇蹟終究沒能發生。

  月光在江與舟的身上如此靜美,祝之繁望了潔白床單上的男人最後一眼,仰起頭不讓眼角的淚輕易掉落,轉身大步走出病房,深吸一口氣,反手將病房的門關上。

  門鎖咔噠一聲落定,如同將所有回憶鎖在了冰冷的月光城堡里。

  時針轉向晚九點整。

  他被她遺留在了那座明月之城,萬年孤寂、永不坍圮。

  第43章 番外三

  ◎全文完◎

  曾窈年再次見到祝之繁, 是五年後的一個秋日下午,在霧城鄉下,她喊人把「繼父」生前的貼身衣物拉去河邊的野地焚燒。

  午後陽光灑在靜謐河流上, 河面波光粼粼,璀璨如星辰閃耀。

  原本無人打理的野岸,近些年被人精心養護出兩行整齊好看的銀杏樹,深秋時節, 銀杏葉子黃了,扇形的金黃落葉鋪滿地面, 叫人一腳一步都像踩在金色的夢幻唯美之中。

  曾窈年遠遠看見河壩的斜坡上,躺著一個身形苗條的女人,她單手枕在腦後, 閉目冥思,享受著秋日午後的暖陽,看起來人生好不愜意,就連簌簌的落葉紛紛跌落到她的身軀上, 她都毫不在意這些來自清風與植物的小捉弄。

  幫忙搬運衣物的親戚見她不知何故呆在原地,詢問道:「就在這燒嗎?」

  曾窈年瞭望了一眼遠處那個閒適的身影,搖頭說:「換個地方吧, 離這些銀杏樹遠一些,別燒壞了,也別讓黑煙燻到。」

  她知道這些樹是誰大興土木栽的, 五年前那人醒來, 著了魔一般尋覓祝之繁的蹤跡,天上地下恨不能將每一寸角落翻遍, 卻始終不能如願。

  他不是不懂, 一個人存心躲著另一個人, 大千世界想要找到那人便如同海底撈針,談何容易?

  那年江與舟尋人無果,便回到霧城把一條野河兩岸的樹都剷平了,不惜大費周折種上那些從北方運來的昂貴杏樹。

  她不記得自那人走後,有多久沒在他的臉上看見笑容了,直到樹全部栽成的那天,他開心得像個孩子似的,蹬著一輛從齊遠手裡搶來的老舊自行車,一遍遍在河壩邊的銀杏道上來回穿梭。

  公司里的事情焦頭爛額,他卻毫不在意,仿佛樂於在鄉下當起了富貴閒人。

  曾窈年受郝紅萍囑託,看不過眼,忍不住跑到鄉下質問他:「江與舟,你究竟在發什麼瘋?」

  一向疏離冷落她的江與舟,那次破天荒給了她一個笑臉,修長的手指拉住自行車手剎,回頭向身後鋪滿金色落葉的長道望去,不自禁喜悅道:「你看這裡像不像一個金色的夢境?」

  看見他臉上痴迷的神情,曾窈年的心如墜冰窟,一下就懂了他臉上罕見的笑顏究竟是為了誰。

  金色的夢?曾窈年知道,這裡恐怕又是一個關於他和祝之繁的甜蜜過往。

  明知只是夢而已,他卻要將那些虛幻固執挽留,沉浸在夢中不肯醒來。

  「她不會回來了,與舟,你還不明白嗎?」曾窈年喟嘆道,「在你生死未卜最需要人的時候,她都能那麼冷漠無情地離開,你敢說就算如今你找到她,她還願意做回那個甘於隱藏在你身後享受衣食無憂的婦人?」

  她不知道江與舟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只知道從那以後江與舟確實沒再執著去找過那個絕不肯回頭的人。而每年秋天,河邊的銀杏葉子墜落滿地,江與舟依舊會在百忙之中,抽空回到霧城鄉下,踩著那輛已經服役十幾年的生鏽自行車,任憑車輪一遍遍碾過落葉,如同飽經風霜的他,再一次走進了年少時的金色夢境。

  「繼父」生前的衣物在荒地里焚燒殆盡,眼前熊熊烈火仿佛燒在心頭,心火若滅了,人便也徹底麻木了。

  身旁的親戚見她肩頭抽泣而動,紛紛勸她節哀。

  窈年的內心其實很是荒涼。

  年少時,生父又嫖又賭,母親不堪他的墮落與拳腳相加,痛定思痛後終於狠心斷腕離婚,帶著年幼的她,住進了霧城一個富商的家,一邊做著保姆工作,一邊拿微薄的薪水供養她去上鋼琴課、芭蕾課。

  她不知道母親是不是真的愛上那個年齡差距懸殊的男主人,更多的時候,每一個年少的深夜,她一次次惶恐揣測,是不是自己拖了後腿,才讓母親甘願淪為被世人所不齒的「第三者」。

  她叫男主人叔叔,偶然聽見不太相熟的朋友議論她怎麼叫男人叔叔不叫爺爺,很有亂了輩分之嫌,她心頭澀然,只能躲在門框背後暗暗捏緊了拳頭。

  男人不曾娶母親為妻,卻願意為了母親眾叛親離,搬出原來的祖屋,為母親另外購置了一處豪華房產,「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一起生活。她習慣於以乖巧安靜的那一面示人,於是接受了母親的旨意,改口稱呼男人為「老爹」。

  這世上人和人之間的親疏關係,大多或以錢論。

  以前她和母親窮困潦倒的時候,家裡碰上什麼事,親戚們唯恐避之不及,而這回「老爹」走了,親戚們卻各個熱情高漲,恨不得巴心掏肝地來作好人,繁複的喪事禮儀根本不愁無人操辦。

  親戚都以為她是和「老爹」感情極深厚,所以才會對著焚燒老爹衣物的沖天火光啼哭不已,只有她知道,她是在為過去的不恥而辛酸,她的眼淚還為了人情的現實冷暖而流。

  沒有錢的時候,沒有尊嚴,身邊更沒有半個好人。

  她對著老爹的衣物哭笑得瘋癲,感謝老爹那些年帶給自己的虛榮與尊嚴,是老爹讓自己身邊這些原本面目可憎的親戚一個個成了如今的熱心腸「好人」。

  但同時她也恨自己為什麼不是老爹的親生女,虛與委蛇的親戚們對她和母親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一邊奉承她們母女這些年的養尊處優生活,羨慕她們命好,一邊又在暗地裡嘲笑她們是毫無尊嚴被包.養的一對蛀蟲。

  她更恨,十八歲那年,遠處那個躺在草坡上的女人,風輕雲淡就搶走了她迷戀半生的「兄長」。

  那一年,她是老爹呵護下的「偽造千金」,是她太輕敵,以為那人只是滬城來的不起眼假小子,慣來清冷矜貴的與舟怎麼會看上祝之繁那樣出身平凡,行事粗莽又毫無女人味的女孩?

  更何況郝阿姨與母親是老同事,一路看著她長大,每回見了她就不由眉眼含笑,仿佛是在打量未來兒媳,期待一對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能在不久的將來開出花結出果。

  再後來,她偶然聽人說起,原來那女孩家境非比尋常,恐怕她引以為傲老爹的財力在那女孩的家庭面前都只是九牛一毛,窈年這才大夢初醒般醒悟過來,原來江與舟愛上那女孩,竟一點不在乎對方出身如何,而費盡心機偽裝成富家女的她,根本也不曾入過他的眼。

  她以為的那些勝算,在與舟那根本沒有任何效力。

  原來他愛那女孩,僅僅愛的是她本身,而自己的虛榮,最終淪落成了一個無人在意的笑話。

  人終將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財富、名利和與舟,都成了她這一路成長里的心魔。

  她在奄奄一息的火堆前掩面痛哭,面前不知什麼時候遞過來一張紙帕。< ="<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28_b/bjZCJ.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