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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江林一時受不住打擊,歪著身子暈厥過去。

  這廂忙得雞飛狗跳,天牢里,趙勉一雙眼死死盯著腕上的鐐銬,半邊身子沉默陷進枯草里。

  外頭蜇進腳步聲,趙勉剪起眼皮去看,卻說是個小廝打扮的身影披著斗篷過來。

  待得侍衛轉背離開,小廝沉默幾晌,才顫著手掀開斗篷,露出一張保養得當的臉。

  「......母妃,」趙勉一霎睜圓眼,並著手膝行過去,面上總算有了情緒,「母妃,母妃,可是父皇叫您來看兒臣的?父皇可是消氣了?父皇不會叫兒臣一輩子待在這牢里對不對?」

  戚貴妃抖落兩行淚,撫一撫他的臉,嗚咽道:「我兒受苦了......」

  「你父皇近來龍體益發抱恙,皇后得知你與......你與那齊氏之事,一病不起,而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才靠傅大人幫襯著進來。」

  戚貴妃凝望著他,沒忍住低斥,「我兒糊塗!怎可做下那等有悖人倫之事!」

  趙勉撇開臉答道:「敏娘已死,父皇未因此事要兒臣性命,證明父皇對兒臣尚有幾絲父子情誼,母妃定要再幫兒臣勸勸父皇。」

  「傅大人忠心,」趙勉壓下一雙陰戾的臉,低聲道:「母妃若得機會與傅大人見面,請母妃幫兒臣帶一句話。」

  戚貴妃忙湊近些,「你要作甚?」

  言訖她捉緊趙勉一雙手,沉聲道:「薛家四郎害你至此,母妃早已侯他多日,未想他今日逃出侯府,給了母妃機會,他如今已經失了魂魄,往陰司去了。」

  趙勉痛快吐著氣,幾晌回握戚貴妃的手,恨聲道:「不止是這廝,趙祈、薛瞻......」

  他捲起眼底的癲狂,泄出滔天的恨,「他們的命,我也要!」

  .

  燕州總歸要比汴京冷上許多,寒風似斧,稍稍往外去,便要劈開人的五臟六腑。

  半月過去,趙祈並著薛瞻細細搜查燕州城,琢磨著時日,總算不再裝樣,一併找齊最後三處藏銀點,在燕州官員的恭維下踏上了回汴京的路。

  車軸滾過竹林,淌過陣陣風聲。商月楹坐在馬車裡,歪著身子靠在薛瞻肩頭,手裡把玩著她送與他的那把匕首,「這幾日愈發冷,屋子裡倒是暖和,方才在外頭站了一會,我的腳便失去知覺了,也不知這裡的百姓如何受得住的。」

  薛瞻撫一撫她的臉,「這些時日辛苦夫人陪我做戲。」

  「哼,你可曉得還有兩日便是我的生辰了?」商月楹努努嘴,「屆時還未趕回京,你要送我甚麼?」

  薛瞻笑一笑,歪著腦袋去親她的臉,兩片冰涼的唇少頃離開,方要啟聲講,但見他驀然斂起眼眉,撐著手掌抵緊車壁。

  商月楹嚇一跳,剛直起身子想問發生何事,卻一霎瞪圓一雙眼。

  馬車駛得益發慢了。

  薛瞻沉聲喊道:「元青!」

  「......大人,這林子不對勁,」不知幾晌元青的嗓音才傳進來,「有埋伏。」

  薛瞻泄出眼眉間的戾氣,一手摁緊寒淵,一手攬緊商月楹的腰,低聲道:「楹楹,莫怕,待會抱緊我,切記閉上眼睛,我免不得要殺人了。」

  大約是被駭住,商月楹不由自主屏緊了呼吸,一雙手緊緊環著薛瞻的腰身,氣憋得久了,再泄出來卻打著顫,「......會、會有事麼?」

  她很是想薛瞻如往常那般撫一撫她的鬢,柔聲與她講一聲放心,可回答她的卻說只有沉默。

  尚來不及細細思量,忽聽馬車外響起雜亂的腳步聲,近乎一霎,刀劍相撞的鳴響又撞進車簾。

  商月楹驚呼一聲,但見馬車倏然振盪,薛瞻扣緊她的腰,俄頃,飛身撞了出去。

  旋裙落地,立時有寒光刺痛她的眼,劍尖近乎逼近她的下頜,卻被薛瞻攬著她的腰轉身避開,旋即反剪胳膊割開了那人的咽喉。

  商月楹心內撲通跳個不停,一顆心被五臟六腑擠得要嘔出來!

  那廂春桃被元澄護著,元青冷目與人纏鬥,趙祈在手下的掩護下靠近薛瞻,沉聲喊道:「這幫人是三哥派來要你我二人性命的!定然是戚家!」

  側踢一人腰身,重重將其砍斷咽喉,薛瞻竟還扯出一線笑,「戚家?想要我的命,還差點意思!」

  孰料林中並非藏身這一波人,言訖,但見馬車後又飛身躍出一波人,照著商月楹的肩迎頭砍下!

  薛瞻立時攬她避開,不免提劍扛住這招,卻在這極短的間隙里叫另一人鑽了空子,一劍劃開了他剪

  起的胳膊。

  咬著腮避開幾招,窺掃一眼馬車拴著的駿馬,薛瞻動作極快,一霎劈開栓馬的繩索,扣緊商月楹的腰將她送上馬,旋首厲聲喊道:「元澄!護著夫人走,驛站等我!」

  又是幾人襲來,薛瞻殺紅了眼,仍護在駿馬身側,不叫商月楹斷了半根髮絲。寒淵早已泣血,連他的下頜亦濺灑無數血珠。

  幾晌元澄解決掉幾人,拎著春桃往這頭來,春桃被托舉在商月楹身後,元澄只倉促囑咐一聲抱緊夫人,當即轉背劈開另一匹駿馬身前的繩索,翻身跨馬,重重一拍商月楹身下的馬,見馬飛奔出去,立時一夾馬肚,追趕而去。

  直至跑出一截路,商月楹握緊轡的一雙手仍在發顫,風颳在面上疼得厲害,她卻沒甚麼心思去管臉皮子有沒有被風颳裂。

  哪怕是這樣的時刻,她尚還有一絲冷靜,曉得不該留在原地成為薛瞻的累贅,曉得揚聲安撫身後的春桃,「春桃!你莫怕!抱緊我!若顛下去了你的腿會摔斷......」

  言語甫落,當先幾人於兩側持繩而出,元澄一霎拉高馬蹄攔停駿馬,商月楹冷不防被繩絆住,驚叫一聲,與春桃一併從馬背滾落,翻進了右側的灌木叢。

  元澄顧不得許多,飛身下馬,怒罵一聲『拿命來』,憤然卷進纏鬥。

  商月楹只覺雙膝與手肘火燒似的疼,眩暈幾晌,重拾清明後,忙喚著春桃的名字朝她爬去。

  末了,見春桃閉眼歪在樹下,商月楹瞪圓一雙眼,因太害怕而久久蓄在眼眶的淚珠一瞬砸下,「......春桃,春桃,春桃!春桃你莫嚇我!春桃!醒過來!」

  大約是握著肩搖晃得厲害,春桃悠悠轉醒,竟還扯唇朝商月楹笑一笑,「夫人莫怕,奴......奴婢無事。」

  商月楹攬過春桃一條胳膊,費力攙她起身,方走兩步,卻一霎被春桃重重往外推——

  並著一聲劍刺進皮肉的聲音。

  商月楹駭然旋首,但見春桃肩頭被劍傷,隻身用皮肉替她擋住利劍,抖著嗓朝她喊道:「小姐快逃——!」

  言訖,春桃闔緊一雙眼,忍著滿身的痛將自個拔了出來,動作飛快蹲身抓起一捧灰灑在那人眼前,罵道:「雜碎!拿命來!」

  旋即擺開身子往另一頭鑽去。

  那人果然被惹怒,大約是覺著有足夠的時間解決兩個毫無身手的女流之輩,竟提了劍就朝春桃追去。

  在極度的駭然下,商月楹怔在原地,但也只是一瞬,就是這一瞬,叫她在心內憶起自個與春桃的生辰還未到,怎能折在此處?

  怎能折在此等賊人的劍下!

  倉皇間窺見甩落在地的匕首,商月楹一霎憶起在某個夜裡,薛瞻交與她的招數。

  抖著手將匕首撿起,商月楹復又撿起兩塊尖石,揣著她與春桃的一線生機,拼出一身的氣力往那頭追趕而去。

  待見了春桃跌靠在樹根下的影,見她還好好的,商月楹倏而在心內鬆了一口氣。

  那人許是在琢磨如何給春桃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最後一擊,追了過去也只是緩緩舉起劍,像是曉得春桃已無處可逃。

  商月楹腳下仍未停,一面快步靠近,一面將手中其中一塊尖石扔向那人身側的灌木叢。

  趁那人稍稍分神的間隙,商月楹頭一回露出狠戾之色,高舉手中最後一塊尖石往那人頸後向下兩指寬的致命處砸下!

  -重擊此處,趁其泄力......

  薛瞻那日的話驟然浮現。

  商月楹重重擊下,震得指尖發麻。

  -一擊斃命。

  那人果真在吃痛之下擺著身子晃了晃,商月楹緊盯著他反剪胳膊摸向後頸,立時抽出匕首,使力環緊他的咽喉,一霎閉眼,重重將其咽喉割開!

  直至那人癱軟倒地,直至被那人的身軀帶倒在堅硬不平的地面,商月楹仍未鬆開匕首,奮力爬起身軀後,商月楹復又高舉匕首,往那人心房刺下!

  元澄解決完所有人趕來時,便見商月楹向來秀麗乾淨的一面花顏被濺滿血珠,正駭然盯著她手下的屍身。

  像把彎鉤一般,死死盯著。

  而這廂沒了人要護著,薛瞻顯然沒那般吃力,待殺盡最後一人,正稍稍喘息,還未死透的一人卻倏而翻身,摸了一枚暗箭便往趙祈那頭射去!

  未料一道箭矢劃破虛空,生生截斷了那袖箭。

  那苟延殘喘之人亦被接踵而至的箭矢射中肩頭。

  當先一人跨馬而來,卻是駭目圓睜的許臨紹。他匆匆掃量地上殘屍,立時翻身躍至那人身前,當機立斷先卸其下頜,旋即掏出麻繩將其胳膊反捆,雙腳亦緊緊捆著。<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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