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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之中,銀光晃動,豎砍而下,乾脆利落,聞羽發出痛叫,拿著骨刀的右臂直接被砍下,鮮血飛濺,眨眼間,他便被又一劍刺入左胸,穿透後背。

  聞羽腳步踉蹌後退,最後倒在了紅柱邊。

  他臉上的面具被刺破,掉落至胸口。他喘息著扭頭,看向了大殿門口。

  他看見謝春酌站在那裡,視線掠過他的臉頰,卻沒有絲毫訝異,反而平靜到冷漠。

  在這一瞬間,聞羽突然反應過來,明白謝春酌大概是早就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是了……謝春酌都能和靜譚合作,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呢?

  只有他……只有他還傻傻地以為謝春酌什麼都不知道。

  啊……他真的很想、很想娶他……月底本該是他們成親的日子……他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著做新郎……

  如果他和謝春酌早點遇見就好了,在很早很早、很早以前遇見,他一定不會讓人將他擄掠上山……不會欺騙他、欺負他……

  他會……好好地……去……愛他……

  聞羽眼皮沉甸甸地往下墜,胸口起伏逐漸消失,明明堅持不住,眼睛卻還倔強地盯著那抹身影,直至徹底合上雙眸,陷入黑暗當中。

  一切結束了。

  唯有靜譚手持長劍,滿身鮮血地站在最高處,看向前方。

  殘破的爐人,立在高台上,也靜靜地看著站在殿門口的人。

  謝春酌在他們的注視下,轉過頭,背對著他們,徹底打開了大門。

  冷風呼嘯著湧入,將香味、血腥味、燭火燃燒的氣味,皆席捲而出。

  光亮近了,細細一看,竟是朝廷眾官。

  他們神色或焦急,或驚恐、嚴肅,身邊圍著眾多兵士,保護……亦或者是押解他們朝著玄極殿奔來。

  到了殿門口,他們看見了謝春酌,大驚失色,正待要問,卻又看見殿內的靜譚以及屍體,一時震撼。

  靜譚持劍走下,眾官駭然,正待要厲聲呵斥,卻見對方面對著謝春酌跪下了。

  「榮國侯與其子魏琮,意圖謀反,丞相為了保護陛下,已經犧牲了,而陛下……也被謀害,駕崩了。」

  此話一出,眾官中有人不由慘叫一聲,跪倒著地,哀嚎道:「陛下啊——!」

  而更多的人,則是警惕又不安地看著靜譚,又看向沉默的謝春酌,等待著對方即將吐出的下一句話。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們的國師面頰染血,眼眸微垂,淡聲道:「陛下臨終前,傳下旨意,將皇位傳於皇子。」

  「……皇子?」

  答案昭然若揭。

  他們顫抖著看向靜譚跪向的人。

  那是他們時常能看見的同僚,是他們口中的狀元郎,是京城上下男男女女夢中的好郎君,是丞相的女婿……

  俊秀而美麗,白皙的臉頰,纖長濃黑的睫毛,單薄的身軀……他明明是一件脆弱的、該被供起來的瓷器玉像,卻身染鮮血,即將坐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他側頭,看向他們,他們便下意識低下頭,恭敬又惶恐。

  唯有靜譚面不改色,從袖口拿出一封聖旨血書。

  「皇子謝春酌,流落與民間數十年,風姿玉秀,才高貌全,朕思其幼年孤苦,心中隱痛……朕在位幾十栽,犯錯良多,幸得眾愛卿輔助,得以安穩江山,朕百年後,傳位於皇子,望眾卿待吾子如吾。」

  聖旨展開,於眾官相見。

  「沒錯,是陛下的字跡。」

  「也加蓋了玉璽……」

  「是真的……」

  靜譚站起身,舉著明黃聖旨的雙手平舉,直視面前面色平靜的人。

  「請殿下接旨,登基以安朝政。」

  眾官齊刷刷跪下,俯拜而下,聲音震天。

  「請殿下接旨,登基以安朝政——」

  「請殿下接旨,登基以安朝政——」

  「請殿下接旨,登基以安朝政——」

  謝春酌與靜譚對視數秒,慢慢跪下,雙手高舉,接過聖旨。

  「兒臣遵旨。」

  轟——

  殿內一聲巨響,破損的爐人轟然倒塌而下,燃起熊熊火焰。

  半截人身倒塌,俯靠與床榻,眾官訝異、疑惑、鄙夷、憐憫。

  唯有那爐人,視線在謝春酌身上停留片刻,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閉上了眼睛。

  瓷白的皮膚出現裂痕,最後齊齊碎裂,化為灰燼。

  沒有人再去看他,而是高聲呼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清風拂過,堆積的雲層中泄出一絲光亮,天要破曉了。

  謝春酌看著眼前跪下的眾臣,再往後看,這一片皇城、天地,都將屬於他。

  他越過門檻,再一次將過往的一切拋之腦後,奔赴新的未來。

  第171章

  初夏,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京城不禁宵三天,夜夜燈火通明,直到白晝, 同時皇城上下加派守衛, 謹防人販子與作亂者, 一連下來, 百姓對新皇的擁護愛戴之心達到頂峰, 當街大呼萬歲。

  朝廷官員對這位新皇也還算滿意, 畢竟比起上一任皇帝的喜怒無常和殘暴, 這位好歹是民間考上來的狀元, 且數月相處,也沒有半點令人詬病之處。

  不對, 還是有的, 新皇與逆賊姜丞相之女曾經有過婚約,只不過在那夜宮變之後, 丞相與榮國府被當場斬殺死亡,這場婚事自然而然地就不再被人提起。

  有知情者倒是想要提出對新皇真實身份的質疑,但都無疾而終,不是被找出把柄流放, 就是出了意外,不再能開口說話。

  總而言之, 新皇登基,這個皇朝迎來了新氣象。

  而作為國師的靜譚,也迎來了更高的聲望,無數珍奇異寶流水似地送進了他居住的宮殿,就連大華寺也一躍成為了聞名天下的大廟, 更甚至有人到處去尋找靜譚長大的寺廟,企圖能從中再扒拉出一個大師。

  這一切的一切,都取決於皇帝對於靜譚的態度。

  得新帝愛戴,又有從龍之功,手中又無兵權,這種人此事不討好拉攏,更待何時?

  所有人都認為這位國師會在這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日子裡逐漸展露真面目,但出乎意料的是,除卻登基大典,靜譚出現後,他就沒有從自己的宮殿裡面出來過。

  直到宮宴,新帝提前離場,好事者花費銀錢關係打聽,便知道新帝今夜還邀請了國師來參加宴會,只可惜國師以靜心修身不便出門為理由,沒有參加。

  「國師真是品性高潔,不理世事。」有人感慨道,「若是我,現在定然天天跟著陛下,得了陛下的喜愛,指不定能更上一層樓呢。」

  「大師都是國師了,還能怎麼更上一層樓?」他身旁的人警告道,「謹言慎行,別害了家裡人。」

  那人登時閉嘴,警惕不安地往四處看,生怕有政敵在附近,要是他們告上一狀,他定然吃不了兜著走。

  「不過國師究竟所求是什麼呢?」另一人疑惑地看向燈火闌珊處。

  宮宴盡頭,宮闈深深處,籠火搖曳,樹木沙沙作響,冰冷深沉的宮殿在暗夜中顯現出異樣的沉默,再抬頭,摘星樓高於千尺,立在遠處,像是一柄利劍。

  官員突然感到一陣寒顫,不敢再看。

  摘星樓。

  當身後傳來腳步聲時,謝春酌回過頭,看見來人的裝扮,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因為靜譚今天沒有穿袈裟長袍,而是穿著一身最尋常不過的錦衣,長發梳起,用玉冠固定,面白如玉,俊秀清雅,眉眼平靜,透著一股悲憫。

  如果不是知曉對方的真實身份,乍然一見,恐怕還要把人認成是京城誰家中自幼浸染佛法的公子。

  不像個和尚。

  「你來了。」謝春酌對他笑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回過頭看天上的點點繁星。

  腳步聲輕緩而準確地從身後來到身旁,謝春酌沒側頭去看對方,感慨道:「真是樓如其名,仿佛伸手可摘星辰。」

  謝春酌從宮宴離場,身上還穿著明黃色的長袍,他很適合穿顏色淺的衣服,尤其是明黃、淺藍等,膚色白,雌雄莫辨的面容,淺色襯得他愈發清爽而嬌縱,像是自小就被好好精心愛著養大的孩子。

  靜譚看著他,輕聲道:「你如果想要星星,遲早會有人給你送來。」

  謝春酌現在是皇帝,只要一聲令下,不管底下人心裡念叨著什麼,是愛是恨,總有人為了權利會去費勁心思地去做,去討好他。

  「我要他們有什麼用?」謝春酌失笑,漫不經心的話語裡透著冷漠,「沒用的東西,留了也是占地方。」

  靜譚問:「包括我嗎?」

  謝春酌點頭:「包括你。」

  這個皇朝千瘡百孔,他的身邊也千瘡百孔,不能再容忍半點危險。

  靜譚平靜地點頭:「好。」卻沒有動作。

  夏日的晚風燥熱,即使身處高樓,仍然能感受到一股熱意隨著風襲來,起初感受到的是涼意,可之後留在臉上的卻只有濕潤的熱意,像是螞蟻一樣攀爬在你的臉上、裸露的皮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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