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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停穩,刀劍又從前方飛來,魏琮迅速抬手以劍相抵,碰撞聲在耳邊響起,他抬眸,恰與面前戴面具的男人對視。

  二者一觸即分。

  謝春酌回頭,就看見了他們面對面站著,蓄勢待發,似要奮力廝殺,分個你死我活。

  但毫無疑問,死的人是魏琮。

  因為魏琮的對手不僅僅只有一個聞羽,還有眾多隱藏起來的士兵侍衛。

  眨眼間,魏琮就被眾人團團圍住,猶如困獸般,孤身一人抵抗。

  他看向面前站著的男人,對方戴著銀制面具,身材高大,肩寬腰窄,一身錦衣,端的是風度翩翩,貴不可言。

  魏琮扯了扯唇角,喊道:「皇子殿下,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

  聞羽揮了下長劍,上面沾染著一絲還未滑落的血液。他沒有否認魏琮的話,而是慢悠悠道:「確實好久不見。」

  「春酌知道你的身份嗎?」魏琮笑了下,視線越過他,落到不遠處的謝春酌身上。

  聞羽也不由自主側頭看去。

  被二人注視,謝春酌面無表情地睨了他們兩眼,而後移開了視線,竟是直接坐到了床榻邊緣。

  「真不講究。」聞羽哼聲,對著自己身旁的下屬歪了歪頭,示意,「去把那老頭扔下來,死了晦氣,別叫我們謝大人染了污穢。」

  「……」

  下屬怔愣,隨後上前,想要動手,卻又被謝春酌的一句話給阻止。

  「陛下貴為天下之主,不該死後受到侮辱。」

  聞羽哈哈大笑:「好!」

  他未被面具遮擋的下半張臉嘴角翹起,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笑模樣,顯然他這位皇子,對於自己的親生父親並沒有絲毫感情。

  尤其是現在他是板上釘釘的儲君繼承人,只要殺了魏琮,將其伏誅,一切就都結束了。

  而唯一的問題……謝春酌有沒有看出他的身份。

  聞羽不用猜,就知道對方肯定看出來了,只是有沒有全部看出,就不一定了。

  聞羽故意對著謝春酌喊道:「我們也是好久不見了,心肝兒。」

  謝春酌面不改色,看都沒看他一眼,垂下眼眸。

  魏琮聞言倒是冷然一笑,道:「嘴巴放乾淨點。」然後持劍上前,直指聞羽胸口,似要把他的心肝剖出,以此來作為懲罰。

  聞羽嗤笑:「不自量力。」迎面而上,與其纏鬥。

  圍著他們的人見狀,下意識退後,不敢靠近,生怕動手誤傷。

  謝春酌看見這一場景,漠然無聲,只當自己是端放在一旁的花瓶,等待著二人之中出現決勝者。

  刀光劍影,該是冰冷瘮人之意,殿內卻一直縈繞著淡淡的香味,溫暖到令人頭腦發昏,握住劍柄的手都幾乎要鬆開,恨不得直接躺倒在地上睡下,不再起來。

  睡吧……睡吧……這些爭鬥和你們有什麼關係呢?

  上位者的權利,怎麼也落不到你們身上呀,為什麼要拿出命去拼搏呢?

  等著他們勝利,等著他們失敗,你們的命無論如何都是被他們攥在手裡,死又如何?活又如何?有什麼區別嗎?

  不如睡下吧……睡吧……夢裡有家鄉,有妻子,有幼兒,有父母,有你想要的一切,虛幻的真實怎麼不能算是一種真實呢?

  是啊,是啊……

  殿內的士兵守衛們眼皮沉甸甸地往下墜去,手中的劍哐當落地,無聲無息地跪在地面,仰倒而去。

  不知不覺間,除卻站在殿中的兩道身影,其他人俱都一一倒下,回歸到了夢中親人們的懷抱,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失去了呼吸。

  殿內愈發安靜了。

  而這香味,又順著大殿的紅木雕花大門的縫隙往外飄去,再細細聽,外面竟是連鳥叫聲都消失了。

  「你還活著。」聞羽首先停下了動作,猛然回頭,看向了殿中高座之上……也就是,謝春酌身旁的器人。

  魏琮也將持劍的手放下,抬起頭望去,面上表情無喜無悲。

  他的視線落到了魏異腹部隆起的熏爐上,上面浸滿了血液,漆黑暗紅,看不真切,香味正是從裡面散出的。

  謝春酌見二人未倒下,眼中閃過訝異,但很快,他就收斂了表情,同樣看向了身旁的「人」。

  一直緊緊闔著眼眸的「人」睜開了眼睛,翠綠的眼眸如湖水盪開波瀾,似找回了半分神智,有了一絲亮光。

  彎曲發棕的長髮披落,身上寬鬆的繡花錦衣裹著身體,透著異樣的馨香,謝春酌坐著,恰好能看見衣服的遮掩下的鏤空熏爐,裡面黑漆漆一片,又因為鏤空設計,邊緣而隱約透著亮光。

  裡面有應當放著東西。

  而放著什麼,謝春酌不敢再多看。

  他收回目光,臉頰卻突然被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摸。

  是魏異。

  「好久不見。」魏異聲音嘶啞,像是久久未曾開口說過話,嗓音裡帶著一股金屬質地摩擦過的怪異感。

  謝春酌沒有避開他的觸摸,聞羽和魏琮卻是皺眉,齊齊往前走了兩步,不滿又警惕地看向魏異。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聞羽淡聲道,「你殺了榮國侯,居然還未了結心愿嗎?」

  此話一出,魏琮表情微動,握著劍柄的手不由攥緊。

  聞羽見魏異面色平靜,心中不悅,而後視線掠過謝春酌,警惕不安之心驟起。以他的腦子,不可能沒察覺出異樣。

  他嗅聞到了殿內不知何時瀰漫開的香味,手抬起,迅速地封住了自己的穴位,讓自己不再持續吸入香氣。

  「無用之舉。」魏異緩慢道。

  「他的屍體在哪裡?」魏琮突然問。

  魏異視線移動,落在他身上,卻沒有言語。不知為何,魏琮卻像是知道了什麼,黑眸眨動,在這漫天的香味里,臉上竟浮現出了幾分譏諷的笑意。

  他喃喃道:「……惡有惡報。」

  「心肝兒,你知道子母壺嗎?」聞羽湊趣兒似地笑問。

  謝春酌不知道他莫名其妙地提起不相干的話題是為什麼。

  蹙眉望去,只見聞羽雙手抱臂,慢聲道:「子母壺,常用於席上酒桌置放酒水的器具,暗藏乾坤,只要扭動機關,就能置換內外的酒水……」

  「你說這個做什麼?」謝春酌打斷他的話,不耐道。

  同時,他也警惕地注視著聞羽的一舉一動。

  不僅聞羽對他警惕,他也知曉聞羽不可能坐以待斃,甚至是魏琮,也是他需要注意的人選之一。

  殿內只剩下他們,以及……

  謝春酌微垂的眼眸閃過一絲暗芒。

  而聞羽被打斷了也不生氣,而是道:「世人皆知子母壺是酒器,卻不知……世上也有類似於子母壺的……」

  「器人。」

  二字一落,擲地有聲,落入眾人耳中,猶如驚雷。

  謝春酌猛然抬頭,看向聞羽。

  與此同時,一直撫摸著他臉頰的魏琮動作微頓。

  「榮國府在早年曾多次進貢器人給皇帝,有一次,他進獻了一個爐女。」

  爐女,便是用年輕女子製成的器人,一種取暖用的熏爐。內里投放制好的香料,燃燒,就能聞到濃烈甜蜜的香味。

  尤其是由人製作而成的爐器,不僅香味特殊,經久不散,還能使人失去神志,沉迷在幻夢之中,皇帝年老色衰,常用其來當做催情用品,用以和宮妃寵妾恩愛,更會用它來懲罰那些不知趣的官員,折磨至死。

  現在皇帝想要懲罰一個他厭惡的官員,也多是賜予對方一件自己宮內放置的器人用具,不消一晚,就能使得對方家破人亡,永無寧日。

  聞羽還在繼續往下說:「只是當時,爐女進宮還沒兩天,皇帝震怒,賜罪於榮國侯,責罵他辦事不利,罰俸半年。」

  「你知道為什麼嗎?」聞羽問。

  謝春酌隱隱猜到了答案,卻不敢將其吐露而出。

  他甚至不敢去看魏異。

  聞羽眼中笑意漸深,他正想將答案說出來,卻被身後的人搶了個先。

  「因為她懷孕了。」魏琮道。

  魏琮面上毫無波瀾,嘴裡不斷道:「她身上不再能散發出香味,不再能持續燃燒,色澤也變得黯淡,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肚子裡面懷揣了一個新的生命。」

  器人本就是半人半物的東西,三魂七魄散去一半,已然沒有思維,可當它孕育了一條新的生命,那條生命也似是反哺了它,讓它又變回了她。

  「榮國侯把她帶回家,發現這件事後,便遣人把她帶到了南方……讓她生下孩子,而那孩子,再用秘法,製作成新的爐人。」聞羽也不惱自己的話被搶先。

  他不動聲色握緊劍柄,道:「可這個孩子不知道的是,從小到大,他吃下的爐灰,飲用的水,都是用他母親的身體製作而成的。」

  「多好啊……她撫育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的器人。」

  「榮國侯也為此高興,他終於得到了一個可以討好皇帝,繼而殺死皇帝、取代皇帝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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