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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東街內的榮國侯府中,上下皆安靜,侍女僕從深深低著頭,恨不得連走路都將鞋襪脫下,力求不發出一丁點聲音,以免惹怒了府中主人。

  但即便如此,對方還是沒能避免大發雷霆。

  有名的瓷窯燒煉而出的青花瓷盞色澤瑩潤,花紋秀致,本該是放在櫃中細細珍藏的物件,此時卻被狠狠砸落在地上,跟著茶水一起飛濺,四分五裂。

  彈射而起的碎片劃破了跪在地上的阿金的臉頰,但他卻不敢呼痛,也不敢求饒,而是垂著頭,等待面前人質問和發泄。

  果不其然,下一秒,肩膀傳來一陣踢力,直把他踢得往後仰倒而去。

  當手掌壓到碎裂的瓷片,劃出傷痕,血液流淌而出時,阿金的口中終於還是忍不住泄出半分痛意。

  「世子出門,你居然瞞著我!」榮國侯雙目圓睜、充血,咬牙切齒地衝著阿金大罵。

  他情緒激動,胸口起伏時帶著喘息,猶如野獸在蓄力發出攻擊時,短暫的停頓。

  阿金抖著身子,俯身跪拜,額頭磕在地面:「……世子出門得急切,又有您派來的高僧侍從陪在身邊,奴不便問,問了世子惱怒,叫奴去問夫人……夫人那時又病了。」

  榮國侯聞言一怔,本想罵他為什麼不來找他,可略一思索,他當時在皇宮裡面,阿金怎麼能找得到他呢?

  只是即便如此,魏琮也不該離開京城,又跑回那鄉野之中去!

  「真是糊塗了!」榮國侯怒罵,「我那麼辛苦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他的以後!他卻連好好待在府里都做不到!真是個孽障!」

  罵歸罵,榮國侯卻也知道魏琮做此事的緣由。

  自己生的兒子,去了一趟外頭,回來魂就丟了,他可不信裡頭沒點別的說法,所以一早就叫人去查了事情首尾。

  原本他沒把這件事在心上,現在看來,還是需要好好處理一番,以免到時惹禍。

  榮國侯思緒轉了一圈,冷靜下來。

  他漠然地看著抖如糠篩的阿金,冷聲吩咐:「你把世子、二公子,以及那位謝狀元的關係,一一給我道個清楚!」

  -

  「謝兄!恭喜你啊,成為狀元了!」

  遊街結束,官員與百姓皆散去後,四周街坊鄰居以及謝春酌以往交好的友人、富商家的小廝接連圍上來。

  其中一舉子興奮地衝到了謝春酌面前,手舞足蹈:「你當時遊街可把大家迷得夠嗆,就那伸手撩絲帕的動作,你可知,現在滿京城丁香紫的絲帕都賣斷貨了!」

  這舉子沒能成功通過會試,人卻也開朗,並不因此鬱鬱寡歡,因家中商鋪開滿各地,人又大方,與謝春酌關係還算不錯。

  他沖謝春酌擠眉弄眼:「到時發達了,可別忘了小的我。娶了誰家貴女,也要與我說一聲,說不定我們能做連襟呢?」

  謝春酌失笑:「別貧嘴。」

  話罷,見舉子盯著他發呆,略一挑眉,輕笑道:「怎麼,你現在就發起夢來了?」

  舉子回神,耳根微紅,嘀咕:「……你這姿容,怕是駙馬也當得,我還是罷了罷了。」

  狀元之姿,果然了得。

  第159章

  殿試結束, 在等待皇帝賜官的時間裡,謝春酌如眾星捧月,被人擁躉著來往各處宴會以及邀約。

  之前與他交好,暗中贈予錢財的商戶更是喜不自勝, 恨不得把家中兒女挑挑揀揀, 送他幾個, 以好維持彼此之間的交易。

  只是無論如何想, 這事也是私下交談試探, 一旦得了拒絕, 就無聲無息地撇開話題, 繼續說笑了。

  謝春酌挑揀了幾個宴會, 參加後便藉口不勝酒力,怕因為玩樂喪失心志, 面聖失態, 謝絕了接下來的宴席邀請。

  被他拒絕的人不由懊惱自己下手太慢,送禮太輕, 不多時,謝春酌院中又流水般堆滿了禮品,各式各樣,叫人眼花繚亂。

  也有人見這院落太小, 要送謝春酌一座更大的宅邸,可仍舊被拒絕了。

  眾人心下疑惑, 卻也只當謝春酌要作出清廉、不忘初心的樣子給各官員以及皇帝看,不便明面收取,因此私下送禮時順帶著,把宅邸契書連同銀票放在一起。

  夜間,謝春酌拆開各府送來的信件, 有官員的,也有富商的,明里暗裡的邀約與交好,價值桌面上的珍寶書籍,令謝春酌笑著搖頭,感慨道:「只是一個狀元。」

  一個狀元,已經值得他付出了許多代價,一個狀元,也值得他們為此付出更多的代價。

  如果更進一步呢?

  他想要更進一步!

  謝春酌雙目亮如火炬,心中激盪。

  滿室光輝,有多少出自於他桌面上的禮品呢?什麼時候,他的屋內能夠盡數皆是綾羅綢緞,珍寶稀物?

  世人都言人生四喜,大喜為金榜題名,後喜為洞房花燭夜,他如今該做的,也該是考慮自己的婚事了。

  現在他最大的兩個威脅,柳夔、季聽松已死,他沒有了禁錮,唯獨只剩下魏琮還活著,知道他的過去和一切,但魏琮現下不在京城,趕赴而來,快馬加鞭也需要一個多月,只要他找個權位高重的岳家,魏琮就不敢輕舉妄動。

  而誰才能既壓制住魏琮,又能不讓魏琮狗急跳牆,和他同歸於盡呢?

  謝春酌沉下心,一一拆開信件,視線在落到某一處落尾處時,眼中閃過訝異。

  姜鈺……姜姑娘……

  來帖署名卻又是丞相府。

  姜姑娘……是丞相女兒?

  謝春酌壓下驚詫,仔仔細細將一封信看完,陷入沉思。

  姜姑娘約他明日於大華寺一敘。

  大華寺……是之前他春闈前去過的地方,也是在大華寺,他意外遇見了靜譚。

  想到靜譚,謝春酌的手不禁攥緊了紙張,窸窣的脆響從他與信紙相觸的地方傳出。

  他鬆開手,信紙已經被揉皺了部分,字跡變得模糊歪曲。

  是了,他還忘了靜譚。

  這人也不得不防。

  現下也沒聽說靜譚回宮,而大華寺香火鼎盛,恐怕這人還待在大華寺沒離開。

  看來明天無論如何,他都得去大華寺一趟,既是赴約,與姜姑娘一敘,也是伺機再見靜譚一面,摸清楚對方想要什麼,想做什麼。

  後者比前者更重要,但前者也不可忽略……

  謝春酌深呼吸一口氣,將白日裡的得意與浮躁盡數從心中驅趕出去,穩下心。

  他必須要小心謹慎,才能穩妥地獲得一切。

  -

  大華寺。

  殿試揭榜,狀元遊街後,中榜舉子陸陸續續返回寺廟還願,無論家產是否豐厚,大多都捐贈了些許銀兩增添香火。

  當然,還願雖虔誠,但心下多有其他盤算也是真的。

  有言道成家立業,多數人卻都是先立業後成家。立業後自身有了功名官職,身份地位水漲船高,能挑選的岳家也不可同日而語,地位價值跟著水漲船高,兩者才好門當戶對,共同進退。

  因此,往來大華寺的公子女眷,皆衣著講究,風度翩翩,一時間香火氣息與各種薰香之氣交雜,春風一吹,暖意升騰,整座大華寺像是一座正源源不斷燃燒的香爐。

  謝春酌從外踏入寺中,按照書信裡面所述,走至西北側的院落之外,飛檐紅牆,一派肅穆,院中古樹屹立在其中,枝葉茂盛,而就在樹下,站著一個年輕女子。

  對方將一頭烏髮用簪子簡易簪起,配有珍珠流蘇,隨著風動,珍珠相碰發出細微的響聲,暮山紫披風罩蓋住身形,卻也依舊能看出其身姿挺拔,不似尋常女子纖弱。

  謝春酌沒有靠近,而是喚聲:「姜姑娘,一別數月,近來可好?」

  那人聞聲轉身,露出謝春酌所熟悉的俊麗面容,話語哀怨:「謝狀元還敢問呢,這許久,也不見你來找過我,我一直在家裡等你上門……如果不是你這次高中狀元,恐怕我還出不了門,不得與你相見。」

  果不其然,這女子一開口就是莫名其妙的哀怨親昵。

  謝春酌心中微哂,面上不顯,愧疚道:「抱歉。」

  可他沒想到,不道歉還好,一道歉,對方就開始蹬鼻子上臉,快步走上前,眨眼間,就來到了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淒悽慘慘地賣可憐。

  「你可知這段時間以來,我是怎麼過來的?家中要給我挑選郎君成婚,讓好幾家前後來相看,我都不滿意拒絕了……我心中有你,又怎麼會答應他們呢?

  日子久了,我爹娘覺得奇怪,逼問於我,我不得已跟他們說了,我們之間……已有肌膚之親。」

  這話一出,把謝春酌駭得瞪大眼睛,愣了好半晌都沒回神。

  他一張俏臉嚇得雪白,神情發懵,顯然是沒想到自己還未入朝堂,就先一步引了丞相的仇恨。

  聞羽見狀,心中發笑,又愛又憐,表情還是一副急迫哀切的模樣。

  他緊跟著繼續說:「那日我們……」他欲言又止,等到謝春酌回神要反駁,張口道,「即使沒到最後一步,你也不可否認,我們確實有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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