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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率會死,小概率會化為原形,逃竄至山林之中,再修煉百年、千年……可靈力凋零,它又要怎樣再幻化成人呢?

  要它作為最普通不過的一條白蛇,無知無覺地活下去,直至死亡嗎?

  以前或許可以……反正它只想著睡覺,偶爾醒來,也是為了被木李村的村民不斷的念叨、求助吵醒。

  現在呢?

  他還想著木李村的村民嗎?

  不……其實他的心已經不在木李村了。

  所以他也不怪他們不再供奉它。

  「柳仙!柳仙啊——!」村長被攙扶拉扯著往外走,自己卻仍然想要靠近白蛇,口中哭叫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要幫你,我信奉你……」

  可斷了的供奉怎麼能在短時間再度回來呢?

  沒用了……一切都沒用了……

  轟隆——!

  隆隆鼓聲自雲層中震動,閃電劃破昏暗的雨天,將天地照亮,狂風與雷電交織,散發著強大的威壓,藍紫雷光滾動,在眾人的驚詫震驚下,迅猛地朝著處在屋中的白蛇劈去。

  雷電落在白蛇身上,瞬時間刺破鱗片,銀白的皮肉焦黑一片,白蛇發出哀嚎,尾巴擺動,又不得不昂起頭,直面天雷。

  接連不斷的雷劫盡數劈下,凌冽尖銳,撕裂空氣,白蛇不斷釋放自身法力,又以身相搏,雷聲、嘶吼聲、風雨呼嘯聲齊齊在著村莊山野中響起。

  村民早已驚恐逃離,回到家中瑟瑟發抖,魏琮也被侍衛擁簇著進入最近的一家院落躲避。

  他們戳破木窗上的紙,往外看,只能看見轟然砸下的雷電,烏雲密布,天空中草葉飛舞。

  「……真嚇人啊。」有一侍衛不由低聲說道。

  他的聲音里滿是壓抑的恐懼,話到此處,與同伴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見了對天地、妖、仙鬼的震撼與服從。

  人怎麼能和它們爭高下呢?凡人碌碌一生,於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雷聲逐漸消失,眾人面面相覷,魏琮率先踹開門,持劍走出。

  眾人陸陸續續推開門。

  他們不約而同回到了起初所在的院落前,破屋而出的巨蛇已然消失,徒留屋頂破碎、焦黑。

  魏琮邁步進入院落,在院中,兩米長,一人粗的白蛇頹然倒地,傷口焦黑,血肉模糊,唯有一雙眼如明月銀瞳。

  它看著他,他也看著它。

  最後,白蛇微微側頭,將脖頸露出,視線與方向,卻移向了皇城的方向。

  魏琮上前,一劍將其頭顱斬下。

  在血飛濺至臉頰時,他聽見了瀕死的白蛇,口中哀切又輕柔的呢喃。

  「……春酌。」

  驟然間,暴雨侵襲。

  -

  在殿試內的鐘聲響起後,考生陸續交卷時,瓢潑大雨驟然降臨。

  狂風大作,烏雲沉甸甸地往下墜,雷光涌動,似要將天地劈成兩半。

  小太監將所有卷子收上來,交給官員,重新回到候立位置,其中一人走到殿尾,不經意抬頭,臉被風雨撲了一臉,神情驚駭,一時竟忘卻所有,驚聲叫喊:「白龍?!天上有龍?!……不、是蛇——白蛇——」

  尖利的聲音在風雨中不顯,但殿內實在安靜,因此小太監的聲音也顯得格外清晰。

  站在帝王身旁的太監窺見皇帝訝異又蹙起的眼眉,當即怒聲呵斥:「喊什麼呢?!得了失心瘋了是嗎?驚擾聖駕!該當何罪!還不快把他拿下,拖出去!」

  殿前侍衛快步朝著小太監而去,結果卻在捉拿對方的途中,仰頭看天,居然也愣住了。

  「……真的是白蛇」

  接著,就像是傳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走到殿門前,仰頭看天。

  謝春酌早在小太監喊「白龍」時,動作停滯,直到此刻,像是為了合群,才慢慢起身,順著人群朝外而去。

  他來到了殿門,身旁擁擠著人,有一道熟悉的氣味裹挾了他,不需看,就知道對方是誰。

  「看啊,它死了。」季聽松輕聲說。

  謝春酌不受控制般仰起頭,隔著身前眾多人,他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殿內昏暗的陰影燭光當中。

  殿外,灰暗的天色被雷光電雲所劈開,乍然銀亮,雨如冰雹,砸在地面發出噼里啪啦的巨響。

  烏雲之上,灰與白的交織,一條身形朦朧,如魂似魄的白蛇幻影騰空在雲間,銀白鱗片時隱時現,身體線條流暢,頭顱低下,白瞳靜靜地看著皇城之下的眾人。

  一種神性從它身上浮現。

  謝春酌感覺到它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平波無瀾。

  是柳夔嗎?它……死了,這是它的魂魄嗎?

  謝春酌繃著臉,與它對視。

  不知多久,那白蛇似是一笑,長尾一甩,雷光顫動之間,消彌於雲層之中,再也看不見半分身影。

  嘩啦啦——

  烏雲散去,如瀑暴雨逐漸變小,細雨如針,清晰可見,雲層之後被遮擋的日光終於突破而出,照亮天地。

  「大吉——大吉之兆啊!」有官員突然大喊一聲,朝著殿門口觀看白蛇游雲的帝王伏地跪拜,「陛下千秋萬載,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呼喚,驚醒眾人,一時之間,殿內昏暗,燭火搖曳,齊聲的「萬歲萬歲萬萬歲」響徹大殿時,屹立在眾人之中的帝王笑著揮手。

  「平身。」

  他沒有計較眾人不久前的失禮,因確實有天兆。

  「去請國師。」皇帝對身邊的總管太監說。

  太監應是,轉身離去。

  皇帝轉身回到上位,眾進士也陸陸續續起身。

  殿內考試用的桌椅撤下,他們站立在殿前,彎腰,低頭,等待皇帝審閱答卷後的傳喚。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眾人額頭溢出汗水,不知是期待還是恐懼,皇帝終於從官員手中拿過前三甲的試卷,一一看完,開口:「謝春酌、季聽松、吳閱,上前,讓朕好好看看你們的風姿。」

  話音落下,進士之中,三者離隊,走至前方,恭敬地行禮。

  除卻謝春酌和季聽松二人,吳閱是個年近四十,留著美須的中年男子。

  他們一行三人低著頭,皇帝看不真切,又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三人聞聲抬頭,皇帝微哂:「都生得一副好樣貌,年輕啊。」

  尤其是左一,貌若好女,才華又出眾……皇帝想到自己艱難的子嗣,心下嘆息,而後手指上下點了點,表情糾結。

  謝春酌的心因此高高提起。

  誰會是狀元呢?

  他已經為此付出了那麼沉重的代價,他不可以不是狀元!

  殿內薰香不知何時蔓延開,一層不可見的煙霧從皇帝進殿暗口傳入,淺淡的異香飄飄然,傳入每個人的口鼻之中,眾人神情恍惚,似陷入夢境。

  皇帝的手在指向季聽松時,停滯在半空。

  他側頭看向自己的貼身太監,待看見站了個小太監,才想起來自己把人派去請國師了。

  但也能問。

  他問:「它怎麼來了?」

  小太監回:「奴才不知,它像是突然起了興致,就過來了。」

  對話莫名其妙,但因為問話人是帝王,所以沒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唯有謝春酌的心,越發抬高,高到,好像要懸掛在這殿堂之上,只等帝王話語聲一落,將他砸死。

  皇帝微微頷首,將此事拋之腦後,又重新看向面前等待他的三人。

  他的手指仍然指向季聽松:「你……」

  噗——

  一切發生在頃刻間。

  季聽松身體驟然前傾,噴出一口濃血。

  血液噴射往前,染紅了殿堂,來到了帝王腳前。

  眾人瞳孔緊縮,下意識朝對方看去,只見季聽松不知為何,單手用力抓緊胸口,面色茫然,徒然跪倒在地。

  他口中不斷溢出血液,臉頰、眼皮染了血珠,墜在上面,一張俊秀溫和的臉上此時顯現出將死之人的灰白。

  「怎麼回事?!」

  「有刺客?!」

  官員尖叫慌亂,大殿登時亂成一鍋粥。

  謝春酌看見皇帝皺眉,沒有絲毫驚慌,反而看向小太監,小太監微微點頭,像是應和了對方的猜測。

  什麼猜測?

  謝春酌似乎也明白了。

  「嗬……」

  壓抑的咳嗽從身旁傳來,謝春酌扭頭朝著對方看去。

  季聽松、季聽松……

  謝春酌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心中念著對方的名字。

  季聽松大抵也是明白了,所以他也對著謝春酌笑了下。灰白的、失去顏色的面容悲傷而哀切,可他眼神卻又是柔軟憐惜的。

  「……不欠了。」他張張嘴,最後也只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然後,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倒在了屬於自己的血泊之中。

  殿內鴉雀無聲。

  與此同時,皇帝沉著臉,道:「換第四名上來。」

  官員著急忙慌喊:「趙當喜,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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