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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的這麼好聽,你也不過是想藉助我之手,困住那些即將逃出鬼門的陰魂。」鬼氣中發出兩聲冷笑,姬瑒蒼白的臉緩緩在鬼氣中浮現:「我的鬼蜮只能困住那些東西一個時辰,你真有把握能在一個時辰內修補好陰門?」

  長劍再一次發出嗡鳴,柳安木扯動了下嘴角:「試試不就知道了。」

  「嗚——」

  一人一鬼說話間,遠遠的,羊骨打造的號角吹響。

  空氣中的臭味似乎變得濃重了一點,悠長的號角聲一陣陣從城池內傳出,咚咚的聲響不斷從城門的方向傳來,好像城牆內正有什麼東西不斷地撞擊那本就布滿裂縫的城牆。

  子時,到了。

  在那陣陣號角之中,黑色浪潮再一次沸騰了起來,數不清的觸手、足肢、尾鰭從那浪潮之中此起彼伏的伸出,令人振奮的叫喊聲如驚雷般響徹在此方天地之中。就在號角吹響的同時,纏繞在整座城池上的樹枝緩緩放鬆了桎梏,泛著新綠的枝葉緩緩向後撤去。叫喊聲、歡呼聲此起彼伏,從城外傳到城內,又從城內回應到城外。

  盤腿坐在城門前的康巴緊閉的眼睛中再次流淌出鮮血,他念經的速度越來越快,手中盤著的珠串也越轉越快,終於在又一輪的尖叫和歡呼聲中,他手中的珠串陡然斷裂,菩提子散落一地,沾染了地上了鮮血,慢慢失去光芒。

  康巴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他念經的聲音停頓,隨即突然噴出一口鮮血,隨著這一口鮮血噴出,十二道光柱也立刻變得黯淡,光柱中的身披紅色袈裟的光頭和尚彼此看了一眼,忽然全部雙手合十,口中念經的聲音如同驚雷貫耳,金色經文由他們嘴裡吐出,幾乎要將那歡呼聲壓蓋過去。

  十二個和尚嘴裡吐出的金色經文匯聚成一條接著一條的金色鎖鏈繞著十二道光柱而下,這些由佛經形成的金色鎖鏈在半空中緊緊相連,如同游龍般朝著城門的方向飛去。鎖鏈取代了剛才樹根,緊緊纏繞住不堪一擊的城池。

  緊接著,半空中一道黑影也急速飛下,伴隨著近乎瘋魔的笑聲,黑色的鬼蜮在整座城池上空張開:「召公奭後人何在?——召公奭後人何在?!昔日你先祖殺我父兄,戮我子民,今日商王六子姬瑒,特來還此大仇!」

  姬瑒憤怒的聲音迴蕩在城池上方,城中小鬼無不被他的鬼氣震懾,不敢輕舉妄動,甚至有膽小些的小鬼竟然直接被嚇暈了過去。坐在轎攆之上的男人陰惻惻抬起臉,看著半空黑雲中浮現出的人臉,布滿血絲的眼底浮現出兇狠的神色:「找死!——既然如此,那就先解決了你再出門!」

  轎攆之上的男人重重一拍轎攆得扶手,飛身而上,右手化作利爪,狠狠拍向上空。姬瑒絲毫不懼,化作惡鬼相,周身的鬼氣化作實體朝著下方壓去。

  另一邊,康巴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身體已經是強駑之末,七竅之中都不斷往外湧出鮮血。就在這時,他的耳邊突然傳來急促的剎車聲,緊接著他如同破敗棉絮的身體就被人扶了起來。

  「康巴師傅,你怎麼樣了?!」程名呼吸很急促,心臟跳的飛快,他扶著康巴身體的手很快就被鮮血浸濕,康巴的身體就像是一具乾屍,渾身的毛孔都仿佛再向外吐著鮮血。程名是法醫出身,太清晰按照這個出血量,恐怕這個體型消瘦的僧人撐不過一分鐘。

  康巴嘴唇也蒼白乾裂,而當他看清了程名的臉時,還是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張開嘴:

  「…麻煩你…扶我回去……」

  程名的眼眶泛了紅,他抱著康巴的手臂都在發抖:「康巴師傅,你流了太多血,現在必須馬上給你止血……」

  程名剩下的話還沒說話,就被康巴拉住他衣服的手打斷。那隻手枯槁得仿佛只有一層皮貼著手臂,因為常年苦修,指腹上早就是一層厚厚的老繭,此刻的康巴已經說不出話,只能費力地搖了搖頭,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澈乾淨,如同雪山上融化的雪水。

  程名感覺自己喉嚨好像哽住了,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眼淚和從天而降的血雨混在一起,他用雙手抱起懷裡的僧人,康巴的身體單薄好似沒有重量,程名將康巴放回到那個用血化成的陣法中央,就在康巴坐下的一瞬間,十二道光柱同時恢復的原本的光亮,和尚們的念經聲越來越大,金色的鎖鏈層層疊疊纏繞在城池上,城門不斷被撞擊,城池內不斷有陰魂被度化,變成一縷微弱的金光,穿過上方鬼蜮的桎梏,朝著更遠的天際飛去。

  康巴雙手合十,整個人的生機快速流逝,他的臉上卻浮現出解脫的神色。他乾涸開裂的嘴唇顫抖了幾下,呢喃的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程名拖著康巴的手臂微微顫抖起來,他感受到這個虔誠的喇叭身上最後一絲生機在他手下徹底消散。也許康巴的靈魂真的會化作一陣風,即將跨越千山萬水,回到他最熟悉的地方,在那裡他將得到永恆的安息。

  而隨著位於陣眼處的康巴死去,十二道光柱在康巴坐化的一瞬間再一次黯淡下來,只是那些光柱中的和尚全部恍若未覺,只是雙手合十,念誦著那些他們念誦了一輩子的經文。

  位於最內側一根光柱中的和尚緩緩抬起頭,他的身上披著一件陳舊的紅色僧袍,僧袍的邊緣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下側的衣擺上還沾著乾涸的泥土。和尚的目光遙遙和黑潮上的青年對望,立在黑潮頂端的青年一身道袍,長發隨風而動,手中的長劍深深插在黑潮之中。

  良久,老僧輕聲嘆息了一聲,老邁的眼睛不復清明,只朝著青年微微頷首。

  十二道光柱隨風消散,連帶著那些桎梏城池的金色鎖鏈也隨之消失。

  子時一刻,陰門大開。萬鬼同哭,天地變色。

  此刻,黑色浪潮已經撲至城門之前,黑潮上負手而立著一個身著道袍的男子,素色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數十道鬼氣纏繞盤踞在他周身,時而化作厲鬼相,時而又隱匿在黑氣之中。

  就在浪潮即將撞向城池的一瞬間,原本插入黑潮之中的銀色長劍忽然拔起,劍身猛烈一顫,爆發出刺眼的劍氣,那劍氣如同一道屏障在城池外迅速升起,隨即長劍化作一道虛影,那虛影在半空之中調轉方向,朝著黑潮上方快速刺去。

  「嘭!」劇烈的炸裂聲幾乎讓整個大地都為之晃動,就在黑色浪潮收勢不及,重重撞上屏障的一瞬間,長劍的虛影也以破竹之勢貫穿了浪潮的內部,藍黑色的寶珠在黑潮內部破碎。

  隨著陣眼被破,整個黑色浪潮頓時在半空中四分五裂,那些被吞噬的怪物噼里啪啦如同倒豆子一樣從半空中掉落,一時之間怪物們的慘叫響徹雲霄,而圍繞在青年身側的數道黑影也趁此機會快速飛出,利刃般的手爪頓時割斷了幾個怪物的喉嚨。

  掉落在地的怪物們發了瘋一樣又沖向彼此,大怪物吞噬著小怪物,小怪物又融為大怪物的一部分。

  柳安木也隨著四分五裂的怪物從半空之中落下,風聲在耳畔呼嘯,他卻沒有任何要將佩劍召回的意思,反倒嘲弄地彎起嘴角。素色道袍在半空中揚起,如同墜落的飛鳥。

  下一秒,後背被一雙手接住,那種不斷下墜的感覺終於消失。柳安木睜開眼,和柏止對視,兩人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無言地對視,似乎都想要通過眼睛看清彼此那顆真心。

  柏止眼睫微微垂落著,半晌,俯身在那人眉角處落下一個吻:「師尊太累了,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

  仿佛要印證他所言,城門的方向忽然爆發出一聲巨響。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一瞬間,緊接著,悽厲的叫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柳安木還來不及說話,就只覺一股強大無比的吸力將自己往城門的方向吸去。整個天地都好像開始往一側開始傾斜,掉落在地上的怪物們也不再相互吞噬,而是驚魂未定地彼此相互依附,通過那些變異的肢體緊緊抓住地面。

  「轟!」

  天空驚雷炸響,血雨傾盆而下。那些墜落在地的怪物原本靠著僅僅扒住沙地勉強穩住身形,在雨水的沖刷下,不斷有怪物順著沙地滑落,慘叫著滑向那大開的鬼門,而滑入鬼門的怪物在「嘭」的一聲後,便化為一團血霧,被吸入陰門的裂縫之中。

  怪物們驚駭地盯著那道吃「人」的陰門,每當有怪物掉入門內,整座陰門上的紋路就會更清晰一分。可哪怕他們再怎麼掙扎,龐大的身軀還是在不斷下墜,落入陰門只是時間問題。

  血雨越下越大,越來越多的怪物串在發出一聲哀嚎之後,滾落跌入陰門中化作一團血霧。從陰門方向升騰起一陣紅色的霧氣,那霧氣漸漸籠罩在整個城池上方,隨即化作一條血柱沖天而上,血柱之中纏繞著數不清的冤魂,這些冤魂大都不是完整的人身,而是半人半獸,以血霧化作自己的身體,哀嚎著被朝著天際吸去。

  柳安木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血雨打濕道袍,滲著透骨的寒意。他很快就明白了柏止為什麼要精心布下這個局。洪荒石四角的裂痕誕生了四方陰門,而想要修復洪荒石其實並不需要天道的化身,凡是修行至半神之體,皆可成為修補洪荒石的養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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