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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實直呼了辜鎔的大名,周綻首先為他的大膽和不客氣而感到意外,之前在曼谷相遇,辛實嘴裡叫的可還是“辜先生”。可是想到辜鎔那麼一個眼高於頂的人,要不是尤其鍾愛辛實,大概也不會允許他這樣沒大沒小,因此便沒有表現得多麼驚奇。

  只是對於辛實的要求,他顯得有些為難,慢慢地說:“我不能擅自離崗……這樣吧,你在這裡休息片刻,等排查結束了我再開車把你送回去。”

  那辜鎔不得急瘋了,辛實說:“那你能給我找個電話機或者電報機麼,讓我給辜鎔傳個信,我叫他來接我。”

  周綻想了想,說:“這個簡單,你跟我來。”

  辛實跟著周綻走到了兩座並排的木屋面前,周綻帶他進了左邊那間,裡頭有桌椅和電報機,顯然是個臨時的辦公之所。

  給辜家發去了電報後,辛實捧著周綻倒給他的茶水,坐在椅子上和周綻寒暄:“瑪糯……就是那個你撿到的孩子,他爹娘來找他了,我就把孩子交給了他爹娘。”

  周綻坐在他的對面,正在往彈匣里填彈,聞言頓了頓,道:“是麼,那很好。他是個幸運的好孩子。”

  辛實聽他這話高興中帶了點落寞,就想起辜鎔曾跟他說過,周綻是林祺貞在少年時候從地下拳場買來的,是個孤兒,沒忍住對周綻產生了一些同情,立馬岔開了話題,問:“周副官,你當時傷得真重,現在都好了麼?”

  受到了關心,周綻笑了下,說:“難為你還記得,多謝關心,已經好了。”

  辛實鬆了口氣,點點頭,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周綻柔和地笑了笑,說:“祺貞已經不是司令,我也不再是什麼副官,往後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聽他這麼親密地提起林祺貞,辛實有些驚訝,沒忍住說:“你和林先生從前鬧了矛盾,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不再往來了。”

  想到家裡那個任性的小爵爺,周綻情不自禁露出一個縱容的微笑。儘管林祺貞不是今天問他要這個錢買德產漁具,明天要那個錢買洋酒,不給錢就要把他從床上踹下去,動不動就要提起行李宣稱要出去流浪,可他仍然覺得十分幸福。

  他溫柔地說:“我同他從小一起長大,他那個人沒我看著總是把日子過得一團糟,可我管得太多他又不高興,吵架是無法避免的。不過再鬧也還是一家人麼,見笑了。”

  他們的關係竟然有這麼親密麼,彼此背叛,動輒追殺,還能夠做家人,這同辜鎔說的簡直完全不一樣。辛實揉了揉鼻尖,由於不大摸得清周綻和林祺貞的實際關係,因此不再發表看法。

  辜鎔來得很快,並且居然是親自駕車前來的,一看就是沒來得及組織人馬,得到消息就出門了。

  一見到面,辜鎔皺著眉先把辛實從上到下緊張地翻看了一遍,沒發現有傷口,鬆了口氣,把他緊緊抱在了懷裡:“嚇壞了吧,全怪我,應該叫人進到學校去接你。”

  到了此刻,辛實懸在嗓子眼的心才算徹底放回肚子裡,他的眼睛有些濕潤,趴在辜鎔懷裡,用手掌輕輕地捋著辜鎔的後背,說:“這是別人非要使壞,你咋能全都防住,我不是沒事麼。”

  辜鎔又看了他好半晌,這才注意到邊上還有個人。

  他先是審視地盯著周綻看了一眼,判斷此人今日的功勞是否值得抵消當日在曼谷置辛實於險境的過錯,頓了頓,他的眼神變得鄭重,緩緩道:“今天的事,來日我定有所重謝。”

  這是句絕對的好話,可辜鎔一向對他有偏見,因此這種好話從辜鎔嘴裡說出來只讓人汗毛倒豎。周綻不大敢信他的承諾,嘴角抽了抽,說:“不必放在心上。”

  周綻的聲音很輕,辜鎔沒大聽清楚,可也看懂了他的唇形。

  周綻還是那個周綻,永遠地不識抬舉,辜鎔不置可否,又問:“那幾個綁匪在哪裡?”辛實沒有事,不代表就不用算這筆帳了。

  方才還柔情蜜意呢,臉一扭就變成另一個人了。辜鎔的語氣輕鬆,周綻卻從中聽出了點磨刀霍霍的意思。他心裡非常想把這尊殺神送走,於是迅速地說:“我帶你去。”

  微微頷首,隨即回過頭,陰沉的臉色瞬間變得柔和,朝辛實笑了笑,道:“坐下歇一歇,等下我就帶你走。時間還早,還趕得上馬會。今年的賽馬有點意思,增加了小馬駒賽跑,小馬跑起來肥嘟嘟的很可愛,你一定想看。”

  辛實知道辜鎔是要去對那幾個人做出報復了,沒人可以得罪了辜鎔還能全身而退。他張了張嘴,並不是勸辜鎔不要進行追究,只是做了最低的要求:“不要殺人。”

  辜鎔沒有做聲,同周綻一起出了門。

  片刻後,辛實正低頭喝茶,聽到了連續的七八聲槍響。茶杯在他手裡顫抖了一下,淺綠的茶水濺到了手背上。辛實故作鎮定地抬頭,立馬站了起來。

  他想去看看什麼情況,可是又怕看到四具屍體。原地轉了一圈,他又坐下了。

  結果是周綻先回來了,辛實忙湊上去,面色發白地問:“他殺人啦?”

  周綻是見慣了血的,眼神還算平靜,說:“每個人廢了一手一足而已。”

  辛實鬆了口氣,忙又問:“那他人呢?”

  周綻的臉色有些古怪,說:“臨時有件緊急的事要處理,正在隔壁打電話。”

  電話的內容他不經意聽到了一兩句,辜鎔似乎是已經知道了此次綁架辛實的人是誰,正在讓電話那頭的人準備凝固汽油彈。這種炸藥美國人常常用來破壞建築,一枚就可以轟塌一座十幾層的樓房,並且會引發短時間的火災。

  真正成為辜鎔眼中釘的人,原來將要得到的是這樣的報復。周綻面色平靜,卻在心裡感到了一絲慶幸,慶幸自己在曼谷只是對辛實進行了一場無傷大雅的欺騙。

  第67章

  夤夜時分,雪市城中某處,起了一場熊熊的大火。

  第二日的雪市晨報上,刊登了一則不幸的新聞——本市稀土鑑定工會的儲會長醉酒後於某處私房內獨自休息,因菸頭引燃窗簾導致了家中走水。由於醉酒過於深重,儲會長在被救出時已經全身多處燒傷,目前昏迷不醒,恐怕命不久矣。

  有附近的居民看了這份報紙後犯了嘀咕,昨夜半夢半醒出門放水,恍惚看見兩個渾身穿著漆黑、面目模糊的壯漢合力拎了個一人高的沙袋進了儲家。倒是沒有停留多久,兩個形同牛頭馬面的大漢很快出來。不久,儲家爆發了一聲巨響,隨即起了橘紅的明火。

  然而由於此居民描述的情景更像是一個鬼故事,信的人倒是寥寥無幾,統統認為他是叫這樁悲劇驚嚇到了,力勸他儘早去廟裡收魂。

  “這是你乾的麼?”辛實盯著報紙看了很久,隨即湊到辜鎔面前,指著角落裡的照片叫辜鎔看。

  辜鎔倚在藤椅上,正在思考幾處種植園中襄理的任職和罷免事宜,聞言漫不經心掃了一眼,沒做聲。

  這就是默認了,辛實的心一緊,捏住報紙邊角的手指下意識用了些力氣。

  報紙在他的擠壓下發出不堪重負的紙張摩擦聲,隔著一張小茶几,他往辜鎔對面一坐,說:“昨天不是說好不殺人的麼。”

  這個儲會長,就是昨日綁架事件的幕後指使,可是將他打一頓,或者像昨日那幾個綁匪似的廢掉一兩處肢體,不也很可以充當教訓麼。

  辜鎔安靜聽完他講話,突然伸手把他手裡的報紙拿走,揉成一團丟進廢紙簍,隨即微笑著說:“不是還沒死麼。”

  他是答應了不殺人,可也沒答應叫對方好好地活下去,甚至覺得這種程度的懲戒實則是便宜了這幫子膽大包天的混蛋。

  直到現在辜鎔的內心仍舊有種後怕,這股懼怕催生出一種無比的憤怒,像一團火燒得他坐臥難安,除非弄死那個姓儲的,否則無法平息。

  說實話,如果不是辛實昨天求情,那幾個人,他一條命也不會留下來。

  辜鎔的神情十分溫和,可他本人恐怕也渾然不覺,那股骨子裡透出來的冷酷意味是遮也沒法遮住的。

  辛實凝視著他,瞧著這張神態陌生的熟悉面孔,簡直像是回到了貿然闖入辜家後院的那天,再次看到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神情陰狠、渾身是刺的漠然青年。

  天潮地熱,辛實卻突然發自內心地感到了一陣徹骨的寒冷。

  倒不是因為辜鎔的手段驚嚇到了他,辜鎔做什麼都是為他好,他不怪辜鎔,甚至心疼辜鎔,誰願意整天地去懷著怨恨去報復別人,時刻要提防身邊的暗箭冷槍,辜鎔完全是不知不覺間被逼成這樣的。

  他之所以感到恐慌,是因為他終於發現一個事實,在他安心念書的這段日子,由於辜鎔把他照顧得太好,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市面上的秩序已然崩壞到了這個地步,甚至幾乎就快變回打仗時候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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