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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實愕然抬頭,大嫂這是替他說話?

  顧婉竹看他臉蛋紅撲撲的,雙眼發亮,黑色的短髮蓬鬆地胡亂罩在額前,簡直像只賣乖的小狗,不由得慈愛地笑了笑:“你大哥是擔心你,別怨他。”

  辛實咬住下唇狠狠點了點頭,慢慢地說:“我知道大哥是為我好,可也要我覺著好才是好。”他最受不了大哥誤解辜鎔。

  昨夜的不痛快,晚上打電話的時候,他一點沒透露給辜鎔,找到了大哥後他一直很高興,辜鎔大概是為他開心,還說過幾日來曼谷過年時要給他大哥送一份見面禮。

  他當時心裡真酸,替辜鎔冤,錯付了一片好心。一狠心,他想也沒想,打起精神告訴辜鎔:“別來啦,過幾天我就回來啦,回來陪你過年。”

  辜鎔沉默了片刻,說了“好。”

  早上起床他還在想,大哥大嫂要是不鬆口,他真就打算招待完楚珀就提起箱子帶耿山河回馬來亞,大哥活得好好的,還成了家,嫂子很好,他再沒什麼擔心的。

  沒想到大嫂會站在他這邊,辛實不由得有些雀躍,悄悄地又說:“大嫂,你替我說說我哥,他老這樣教訓我,好人壞人我還分不清麼!”

  顧婉竹莞爾一笑,點頭答應了他。

  楚珀來得不早不晚,照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十五分鐘到的顧家。穿的是常服,黑色短褂松腿長褲,猛一看挺平易近人,走近了那氣勢還是不由得叫人心生敬畏。

  辛果和顧婉竹都挺和善,可那和善裡頭多多少少帶了點拘謹,畢竟這是位貴客,曼谷城裡頭響噹噹的政要大員,要不是那位辜先生的人情,他們這輩子夠不上招待這樣一位客人。辛實不管那些,他就知道楚珀是辜鎔的朋友,幫了他許多大忙,他得熱情地把人招待好。

  楚珀正從車裡下來,辛實一湊上去就暖融融地笑了,頎長秀致的人影在日光底下熠熠閃耀,他朝楚珀招手:“楚先生,你來得正正好,趕緊進來坐,外頭夠熱的吧。”

  似乎是沒見過這麼不見外的人,楚珀下了車,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片刻辛實。

  辜鎔發來急電請他幫忙的那日,現場忙亂不堪,他沒有仔細瞧過這個年輕的男人,此時一看,不由得視線痴重起來,辛實有張瓜子仁似的小尖臉,眉眼昳麗,便如一幅精妙含蓄的中國古畫,笑起來尤其和煦,簡直是個叫人完全警惕不起來的俊秀青年。

  確認到辛實的歡迎不似作偽,楚珀微微笑了笑,跟在對方身後緩步朝庭院走進去。

  辛實有個不大結實的身板,單薄的肩膀,瘦窄的腰,細長雪白的四肢,可瞧上去卻有十足的風致,鮮活熱騰,你就別仔細看他,看了就叫人移不開眼。

  直到走進陰涼的屋裡,辛果夫妻迎上來朝他問好,楚珀才若無其事地把黏在辛實背影上的目光收了回來。

  第46章

  楚珀的話很少,席間不怎麼開口,全靠辛實孜孜不倦向他搭話,都是些家常,問他愛不愛吃中國菜,又給他介紹桌上的菜色,這碗是淮揚名菜,那碟子是川菜,能不能吃辣呀,不能可千萬少吃點。

  楚珀並不愛在外頭的席面上透露自己的喜好,今天像是豬油蒙了心,辛實介紹一道他就夾一筷子,慢條斯理地一口接一口吃,最後不可思議地幾乎將自己吃撐了。

  “我聽辜先生說啦,你們從前是同窗,一塊在英國念過書,哪天你來雪市,我和辜先生一定好好再次招待你。”辛實笑著招呼,舉手投足有種燦燦的風姿。

  楚珀喝了口酒,掃了辛實一眼。辛實也喝了酒,兩頰緋紅,漆黑的眼珠像是兩顆剔透的玻璃珠,柔柔地把他瞧著,瞧得他一點戒心都生不出來。話里話外,辛實似乎跟辜鎔十分親密,並不大像是主僕,簡直像是不分你我的一家子。

  楚珀心裡有些酸,臉上卻彬彬有禮地微笑道:“他站不起來,又整日只願意待在家裡頭,哪有心情招待我。”

  辛果和顧婉竹這時看向了辛實,面孔上統統有些欲言又止的驚訝,辜鎔不良於行的事情,辛實並沒告訴過他們。

  辛實其實是故意隱瞞,那是辜鎔的傷心事,他本來想要是辜鎔真要來曼谷,再告訴大哥大嫂,叫他們有個準備,不要露出異樣的表現叫辜鎔傷心。但他已經叫辜鎔不要來了,那麼這件事大哥大嫂就沒有知曉的必要性。

  耿山河這時臉色有些難看,放下筷子,張了張嘴,當場想要反駁。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辛實脆生生地說:“誰說辜先生站不起來,他已經快好啦,馬上就能走能跑。”

  說這話時,辛實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他心裡非常不高興,他最不喜歡別人揭辜鎔的短。

  這話的語氣有點咄咄逼人的意思,辛果捏緊了筷子,當即有些緊張地瞟了眼楚珀,同時身體向辛實的方向傾斜了一些,是個保護的姿態。

  楚珀神色依然鎮定,說:“哦,原來如此,我會致電祝賀他的。”

  辛實像是重新認識了一回楚珀,他本來覺得,楚珀同辜鎔應當是手足的那種好兄弟,否則做什麼費勁幫這個忙。現在想一想,於他而言救大哥是件大事,於楚珀而言,幫這個忙也就是抬抬手的事情,他和辜鎔之間或許並沒有什麼深厚的兄弟情誼。

  辛實頓時有些懊惱,假如楚珀和辜鎔的關係並不是他想得那麼密切,那麼辜鎔張這次嘴一定不容易。辜鎔是那樣高傲的一個男人,要他開口求人,該多麼難受。動用一次人情不簡單,何況是不那麼親近的人情,該用什麼去還呢。辛實想也知道,一定是自己還也還不起的東西。

  他又讓辜鎔為難了,可辜鎔卻從沒朝他邀過功。

  辛實心裡頭又酸又澀,要是辜鎔此刻在他面前,他真想什麼也不顧衝上去告訴他:你別再對我這麼好,除非,除非你想要一個窮小子的心。

  楚珀這時凝視了辛實,又說:“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並沒有取笑的意思,我只是有點驚訝,沒想到他還能有勇氣站起來。他的腿,壞了能有一年多了?日本人做得那麼絕,鐵了心要他死,我還以為要趕去參加他的葬禮。”

  辛實面色有些發白,手裡的青竹筷子沒抓穩,從手指間滑落到白蠟木的桌面上。他也沒發覺,嘴唇顫抖了一下,扭過頭急急地盯住了耿山河,求證:“辜先生的腿,不是不小心進了雷區被炸壞的麼?”

  別人都是這麼說的,說辜鎔急功近利,貪財冒進。他只信了一半,信辜鎔是為了做生意才去冒險,不信辜鎔是為了自己發財。辜鎔不肯退,不肯逃,明明是為了讓那些在辜家做事的工人能夠吃得起飯。

  那是一個意外,他一直這麼認為,怎麼變成了日本人故意襲擊?

  耿山河咬緊了牙關,臉上有種欲言又止的神態。辛實看出來,他也知道內情,他是想講的,可那是辜鎔的私事,而他沒得到辜鎔的允許,因此不敢透露出來。

  楚珀又開口了,他終於露出了除了微笑以外的神情,意外地挑了挑眉,好奇道:“你不知道?”

  辛實轉頭望向楚珀,心神不定地茫然說:“我不知道。”

  楚珀住了嘴,提辜鎔的腿傷,他是想叫辛實知道,辜鎔有殘疾,有許多比不上自己的地方,並不是想要宣揚辜鎔低調的豐功偉績。

  他轉開了眼,說:“都是舊事,不必再提。”

  “我想知道,你告訴我吧。”辛實突然回過了神,目光焦急地盯住了他,“求你,跟我說一說。”

  楚珀往椅背上一靠,不大情願地說:“他不告訴你,就是不想叫你知道。”

  辛實嚷嚷:“那是我沒問,我要是問,他一定告訴我,我們說好了的,誰也不瞞誰!”

  他怎麼就這麼信辜鎔,那個不可一世囂張跋扈的傢伙,憑什麼得到辛實的全盤崇拜。楚珀不否認自己是嫉妒了,酸道:“你根本不知道他的本性。”

  辛實反駁:“我就知道他是個好人。”

  辛果和顧婉竹擔憂地對視一眼,不明白這兩個人筷子還沒擱下怎麼就陡然針尖對麥芒地嗆了起來。還是這種當面鑼對面鼓的、孩子似的吵法,沒頭沒尾,也並不講道理。

  楚珀的神情有些僵硬,胸口也有些起伏不定,顯然是動怒了。辛實這時倒是又和善下來,軟聲道:“楚大校,你就告訴我吧。”

  楚珀很吃這套,臉色有點好轉,逗他玩似的,微笑道:“我不姓楚,叫我楚珀。”

  辛實馬上柔軟地求他:“楚珀大校,楚珀先生,你就告訴我吧。”

  楚珀的臉色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無奈,心不甘情不願地說:“那是前年夏天的事了。”

  辛實淡墨色的秀麗眉峰輕輕跳了跳,他就要知道辜鎔最傷痛的過往了,那是血肉和槍炮的對壘,身後還隱隱有戰亂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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