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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暮色漸沉,宮牆內外的燈火次第點亮。六部官員踏著散值的鐘聲列隊而出,緋紫官服在暮色中連成一片流動的錦緞。

  一輛輛雕鞍馬車靜候在正陽門外,待主人登車後便揚起輕塵,轉瞬隱沒在皇城漸深的夜色里。宮門處禁軍執戟而立,目送著最後一輛馬車轆轆遠去,方才緩緩合上厚重的朱漆宮門。

  宋昭指尖死死絞著車簾的流蘇,透過那一道縫隙,看著巍峨的宮門在暮色中漸漸遠去。朱紅的宮牆像一道漸漸乾涸的血痕,最終消失在轉角處。

  她忽然覺得胸口發緊,原來自由的味道,竟比想像中更為苦澀。

  赫連信抬手將錦簾嚴實掩好,溫熱的掌心覆上她微涼的指尖:「阿昭可想好去處?侯府此刻怕是布滿眼線……你若回去便是自投羅網。」他眉頭微蹙,「此時若回南州,道路結冰出行艱難,實非上策。」

  宋昭抬眸,眼底氤氳著未散的霧氣:「信哥哥……」唇間呵出的白霧模糊了面容,「我該……往何處去?」

  她說出的話軟糯無力,一襲藕荷色宮裝羅裙裹著纖腰柔弱可欺,悽惶的神情更顯楚楚可憐。往日束髮的玉冠換作一支銀簪松松挽就,幾縷碎發垂在耳際,襯得頸側線條愈發纖細。她眼尾微紅,眸光流轉間似有秋水瀲灩。

  赫連信一時怔住,竟與記憶中那個紈絝世子判若兩人。

  他指尖無意識地攥緊纖細的手指,忽然覺得喉頭髮緊,原來褪去男裝的宋昭,竟是這般……惹人心顫。難怪蕭鉞不願意放手,將她囚在東宮高牆之內。

  可她,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

  宋昭忽地倒抽一口冷氣,猛地抽回手腕。

  赫連信這才驚覺自己失態,慌忙鬆手,只見那截皓腕上赫然一道紫紅勒痕,在雪膚上格外刺目。

  「你……」他喉頭滾動,指尖懸在半空。那些捆綁的痕跡像毒蛇般盤踞在她腕間,令他心中隱隱作痛,「他竟然……」

  「不礙事,舊事不必再提。」宋昭迅速將手腕掩入袖中,袖口垂落間已將那抹瘀痕遮得嚴嚴實實。

  她指尖摩挲著袖口繡紋,沉聲道,「眼下最要緊的,是尋個妥當去處。」忽而又抬眸,眼底閃過一絲急切,「阿宴他……可有消息?」

  赫連信垂眸避開她的視線,聲音不自覺也沉了幾分:「皇城司的暗哨都派出去了。」他頓了頓,終是轉頭看向她,眸色深沉如墨:「先隨我回府可好?」

  話落,宋昭身形微滯。車架上的風燈忽明忽暗,透過縫隙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搖曳的光影。

  廣袖中的指尖無意識蜷縮,將那片繡著纏枝紋的衣料攥出深深褶皺。夜風掠過,吹散她鬢邊一縷散落的青絲,也吹亂了眼底那片晦暗不明的情緒。

  赫連信目光灼灼地鎖住她的雙眸,見她羽睫輕顫,終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頭。他唇角這才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眼底卻凝著化不開的墨色……

  ……

  赫連朔身為欽天監-監-□□邸卻僅有三進院落。

  穿過褪了色的朱漆大門,入眼便是青磚墁地的簡樸庭院,幾株老梅斜倚牆邊,廊下懸著的青銅風鈴已有些年頭,在風中發出喑啞的聲響。

  宋昭被安頓在東廂的暖閣里,推開雕花窗欞,正對著赫連信書房外的那道九曲迴廊。

  夜深時,書房的燈火透過薄紗窗紙,在廊下投下一片朦朧的光暈,偶爾還能聽見硯台輕叩的聲響。

  赫連家府邸雖不顯赫,卻處處暗藏玄機。青灰牆垣下,總有玄衣護衛按刀而立;迴廊轉角處,時見勁裝身影一閃而過。

  就連那看似普通的灑掃老僕,指節間都覆著常年握劍留下的厚繭。

  宋昭獨居暖閣中,每日自有啞仆按時送來三餐。

  那朱漆食盒開合無聲,連碗筷碰撞都幾不可聞。除卻偶爾穿行的僕人,再不見半點人影。

  如是幾日,閣中寂靜得能聽見銅漏嘀嗒,恍若與世隔絕。宮牆內隱約的金戈交鳴,那些鐵甲踏碎瓊瑤的聲響,仿佛從未穿透這方被刻意營造的淨土。

  夜深時,宋昭總會不自覺想起鳳來閣,想起東宮,想起蕭鉞……而後輾轉難眠。

  她這一走,也不知蕭鉞會不會降罪若水和安和,她已經盡力調開了他們。還有巫醫,她一身醫術,想必蕭鉞也不會為難她……

  赫連信這幾日非常忙碌,常常夜間方回,又在書房待到天亮。可按照慣例,這個時候,朝堂六部早已封印休沐,只待歲末宮中大宴之祭。

  窗外鞭炮聲不斷,今日便是除夜,大梁有守歲、飲屠蘇酒等習俗,另有士庶之家圍爐團坐,達旦不寐。①

  宮中會設九重歲宴,朱牆內外,千盞宮燈將飛檐斗拱映得金碧輝煌,百官身著吉服魚貫分列兩側,美味佳肴歌舞昇平,君臣共飲,享太平盛世。

  暮色初臨,赫連府各處廊檐次第亮起茜紗宮燈,連那株老梅枝頭都纏上了喜慶的紅綢。

  宋昭守在暖閣門口,見赫連信一身玄色常服走出書房,便立刻迎了上去。

  「大人,這是去宮宴嗎?」宋昭行了個福禮,在府內這幾日,以免落人口舌,她都是如此稱呼。

  「大人此去,陛下必親授玉牒金冊,便是天家貴胄,身份自是不同往日,想必也不會再回府中。這暖閣我已叨擾多日,實不該再……」

  她話還未說完,卻被赫連信一把攬進了懷中,聲音裡帶著夙夜的沙啞:「你安心待著便是,我會派人來接你,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我們還未拜堂成親……」

  這時院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打斷了赫連信的話,一個清麗的聲音響起:「兄長,該出……發了——」聲音仿佛被掐斷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宋昭慌忙背過身去,將臉掩在赫連信身後。

  赫連瑤一襲胭脂紅蹙金裙裾,外罩火狐裘立在那兒,明艷似雪地里的一株紅梅。她十指緊緊絞著裘衣領口的瓔珞,僵住身子,未敢上前,眼睛裡卻是化不開的戾氣。

  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原來那些下人們竊竊私語的傳聞竟是真的,兄長院中當真藏著個妙齡女子。她望著那抹倉皇背轉的纖影,緊緊咬住了牙關,回身朝身邊

  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赫連信未理會門外的催促,俯身在宋昭耳畔道:「阿昭,你且等等,今夜過後,侯府與你都自由了。」

  「那阿宴呢?」宋昭猛地攥住他的袖角,眼中滿是期待,「可有消息了?」

  赫連信反手握住她顫抖的指尖,「阿宴無事,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拇指輕輕摩挲她腕間還未消去的瘀痕,「等我回來,定讓你們團聚。」

  宋昭喉頭滾動,那個「好」字像碎冰般哽在喉間。

  院外忽起一陣急促的鐵靴聲,再抬眼時,赫連信的玄色身影已融入夜色,唯余老梅枝頭纏著的紅綢,隨風飄蕩。

  第87章 果然是你太子有令,召世子入宮覲見。……

  宋昭怔怔望著赫連信離去的方向,滿院喜慶的紅綢在風中翻飛,恍惚間與記憶中那襲玄色冕服重疊。

  此刻的他,應當立於九重玉階之上,袞服十二章紋映著燭火,正接受百官朝賀吧……

  「姑娘仔細著涼。」小丫鬟捧著暖爐輕聲催促,「公子特意囑咐過……」

  宋昭木然轉身,錦緞鞋履碾過廊下一枝落梅,眼尾掠過那抹倉皇隱去的紅影,唇畔浮起一絲幾不可見的冷笑,如刀尖掠過綢面,轉瞬又恢復成完美的平靜。

  暗處赫連瑤正死死攥著窗欞,丹蔻折斷了嵌在雕花木紋里,滲出絲絲殷紅。

  回到房中,宋昭打發走小丫鬟,換了一身靛藍色男裝,束好最後一縷青絲,木門驟然被撞開,帶起的風撲滅了案上燭火。

  三個粗使婆子如餓虎般撲來,粗糲的手掌死死捂住她的口鼻,將她死死摁進身後的軟榻之上。

  赫連瑤踩著滿地碎月光踱入,慢條斯理地撫著那枚斷甲的指尖。待看清榻上之人後,她忽然輕笑出聲:「果然是你。」

  她欺身上前,揮手讓婆子鬆開捂住宋昭的手,絹帕拂過略顯慘白的臉,「這雙眼睛,燒成灰我都認得。」

  「赫連瑤……」宋昭奮力掙扎,剛剛綰好的髮髻散亂如瀑。

  「賤人,我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赫連瑤突然暴起,斷裂的指甲狠狠剮過她的下巴,在瓷白的肌膚上拖出一道猙獰血線。

  「七年前的上元夜……」她俯身貼近宋昭耳畔,每個字都淬著毒,「怎麼就沒把你釘死在棺材裡呢?你該慶幸有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弟弟。」

  宋昭的瞳孔猛地收縮。

  赫連瑤的指尖順著脖頸緩緩下移,突然狠狠收緊,「我該誇你演得好嗎?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人人都當你是紈絝,還能迷倒東宮太子的心。」

  她突然嬌笑起來,聲音卻冷得像冰。

  「宋、世、子?哦不,應該叫你宋……昭……」

  她冷笑一聲,「女扮男裝的滋味如何?」手指掐住纖細的脖頸,在燭光映襯下顯出青紫脈絡。<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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