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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師望了眼內室的方向,停了下來。

  「她……可還有救?」裴世瑜顫聲問道。

  「昨日我給她用了些保心之藥,不過,也只暫能緩阻而已,想要徹底克毒,還是要以美人蘭為引。」

  「她自己應便有栽種!我派人去取!」裴世瑜當即從地上躍起,轉身便待出去。

  「少年人!」天師在後叫住了他。

  「那些只是尋常藥株而已,再多也是無用。」

  裴世瑜僵住。

  「胡經活著時,傾盡心血,也試不出能夠徹底克毒的法子,我對毒物研習,本是遠不如他的,也只能憑我自己所想,胡亂揣測一番。」

  「天下毒物,多生相制。如鉤吻之側,十步有斷腸草;赤練出沒處,往往生硃砂靈芝,蓋造化玄機,陰陽互根,未有獨陽而無陰,亦未有毒癘而無解也。」

  裴世瑜凝神細聽,不敢錯過半字。

  天師繼續道:「那小孽畜與美人蘭應便互為相制。胡經精通此道,自然知曉這個道理,他潛心專門培植美人蘭,自然也是想要從中得到徹底克毒之物,之所以未成,以我推斷,便是他無美人蘭之母株。」

  「母株?」一直在旁靜聽的謝隱山忍不住插了一句。

  天師微微頷首:「是。」

  「蓋母株者,得地脈之精,合四時之序。春采則含少陽之氣,秋收則具少陰之華。及其孽生,譬如火傳於薪,光熱漸微,水分為流,其勢自弱。」

  裴世瑜何等聰敏之人,當即便領會了過來,撲到了天師近前。

  「我明白了!何處才能得到美人蘭的母株?」

  天師思索了下,道:「我性好讀書,早年在宮中時,借著便利,曾廣閱宮中藏書,尤其閱遍歷朝陵輿志錄,幾無所遺。倘我沒有記錯,如今中原唯一能尋到美人蘭母株的所在,應當便在前朝世宗昭德皇后陵。」

  「昭德皇后陵?」

  天師頷首,繼續娓娓道來。

  「世宗朝國力興盛,美人蘭最早便是當時一西域小國進貢而來,被認為是仙草,可引領亡靈,通往極樂世界。據說世宗皇帝對其早逝的原妻頗多情深,不但為其擇選寶地,獨築陵寢,更將那一株由西域引來的仙草,陪在其陵寢的風水位上,應是盼望仙草可引領亡靈,通往永生。」

  「宮中唯一母株已被陪葬,剩餘不過是孳株而已,到我師弟之時,更是已逾百年,藥性愈弱,他再如何天縱奇才,也是難以得到如同母株那樣的藥性。」

  「他的天資,遠勝於我,卻因迷失本心,以致於誤入歧途,泰山在前而不能目視,實是可嘆!」

  天師的敘話之聲消失,屋中沉寂了片刻,裴世瑜慢慢轉向謝隱山。

  不待他開口,謝隱山立刻說道:「昭德皇后乃郎君與公主的祖母,血脈相通,如今為救公主,迫不得已驚動她老人家,她必不會見怪。我這就去尋嚮導,準備上路,郎君只管好生休養身體,等我回來便可!」

  「我無妨,我自己去!有勞天師在此,再護著些我的妻子。」

  裴世瑜再次跪到天師面前,鄭重叩拜。

  天師望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撫須沉吟了一下,道:「罷了,帶上小女娃,我同行便是。美人蘭若真在那裡存活,這一百年餘下來,怕也早已大片孳生。你們找不到母株,怕會誤事。小女娃拖不起了。」

  次日,謝隱山帶著人馬到來。

  李霓裳臥在一輛廂內鋪著厚厚軟墊的馬車中,車隊在西行的官道上疾馳,馬蹄揚起陣陣塵土。

  數日後,一行人進入長安境。

  因天王近年回遷人口,一路過去,偶能見幾處新修的茅屋,然而,炊煙依舊稀落。

  帝都化作的斷壁殘垣,依然到處可見,萋萋荒草淹沒了從前的繁華大道,殘陽如血,馬蹄踏在抽滿荒草的殘街之上,驚起片片昏鴉。

  嚮導引路經過長安,繼續往西,在出去數百里後,終於進入陵寢的山中。

  那裡,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巨大的需數人合圍的古木參天蔽日,其間的藤蔓粗若人臂,交織如網,幾無能容人下腳之地。

  馬車無法前行,起初,李霓裳被轉到簡易的肩輿上,待繼續深入,連肩輿也通行受阻,裴世瑜唯恐她會在天師不在之時出事,不願將她留在外,堅持自己背負著她同行。

  軍士們在前輪番揮刀開路,刀刃砍在粗壯的藤蔓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一行人在嚮導的引領下,終於抵達他口中所言的一處谷口附近。

  那裡,應也是進入陵寢的要道,不料,領隊卻反覆尋找無果,最後,無奈停了下來。

  "不對,"他抹了把汗,"按說,這裡該是谷口!"

  眾人隨他所指,環顧四周,只見山勢陡峭,濃密的草木之下,依然可以辨見,岩壁間,到處布著刀劈似的裂縫。

  天師雖老當益壯,但畢竟年邁,被人攙扶至此,歇息過後,端詳四周,又取出羅盤,察看一番,說地脈移位,應是多年之前,這一帶發生過一場劇烈的地動,此前的谷口,已被傾塌的山石徹底掩埋。

  謝隱山此時也記了起來,道:「我想起來了。前朝亡後,不少宗親王室乃至帝陵,紛紛遭過盜掘,唯世宗與昭德皇后陵免難,如今看來,除帝後陵寢遠離群陵,另築風水地外,地動致令山河移位,封死入山之境!」

  裴世瑜定立在亂林中,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節發白。

  天師沉吟道:「別無他法了。若是能有此山方位概圖,我便能根據風水,定出大致的陵寢位置,如此,便可劈道抵達,省時節力。如今無法確定,只能試路,看運氣如何了。」

  當夜,一行人在附近宿營過夜。

  山風嗚咽著穿過密林與岩縫,吹了一夜。次日,謝隱山與裴世瑜領人出去探路,傍晚時,無果而歸。第三天,依舊如此。

  李霓裳的情況突然開始壞了起來。

  裴世瑜愈發沉默起來,每日不是親自開路,便是衣不解帶地陪伴在她的身側,沒日沒夜,仿佛不知疲倦。

  氣氛一日比一日沉重。

  天師的神色也愈發凝重起來。

  到了第四日,夜雨襲來,腐葉的氣味混合著濕冷的山霧隨風而來,眾人呼吸不暢,李霓裳的面色比前幾日愈發青白。

  殘月如鉤,篝火將熄未熄,偶爾爆出幾點火星。

  謝隱山和衣而臥,手邊橫著出鞘的佩刀,刀刃映著微弱的火光。

  想到入山受阻,公主日益不妙起來,他心事重重,久久無法入眠,偶側過臉時,目光停了一停。

  年輕的郎君將昏睡的公主抱在懷中。隔著篝火跳躍的殘光,朦朦朧朧地,他看見裴世瑜低頭,唇附在她的耳邊,似在與她低語。

  記得昨夜,他便是如此抱了她一夜,整夜不曾撒手。

  "其恨似霜降西風,蕭瑟亦凋百草。其愛若驚蟄春雷,轟烈可醒萬物,"

  謝隱山的腦海里,忽然跳閃出如此一言。

  這,或便是小兒女的情腸罷,如未淬的新劍,鋒芒易折,傷人,亦傷己身。

  第155章

  謝隱山一時也不知自己年紀大把, 何來竟似少年人那般多愁起來。

  他轉過臉,不再看,閉目之時, 一隻手卻又下意識地在另手的拇指上轉了一圈, 卻轉了個空。

  他停了一下,想了起來——那枚曾伴他征戰多年用來托弦的扳指,已被他給了出去。

  這麼多年了,再無半點音訊。

  當中曾離得最近的一次,或應便是半年多前, 他返回新城的那一次吧。

  聽聞她當時就在那裡, 然而,等到他趕到之時,她已是離去,絲毫也無與他再見之意——那個時候, 聽聞她分明知曉他不日即將歸來,只要她有一絲絲的心,肯稍稍再多留幾日, 或許他便能趕上。

  狠心至此地步。恐怕那枚扳指,如今也早被丟棄, 躺在不知何處的蒙塵之地吧。

  謝隱山驅散了腦海中不當有的無用雜思。

  裴世瑜那如瘋如魔的狀態, 令他也倍感擔憂,正想著如何儘快入睡,以恢復體力, 明日繼續探路之時, 忽然,遠處,枯枝斷裂的一道脆響, 驚動了他。

  他猛然睜眼,五指已扣住刀柄。近畔的幾名隨從也立刻警醒起來,在他的示意之下,無聲隱藏在了濃密的草木之後。

  林中窸窣的腳步聲漸漸清晰了起來,由遠及近,踩碎落葉的節奏也越來越分明,模模糊糊,有火杖光在閃動。

  謝隱山正待領人迎上,在漸近的跳躍的火光中,幾道身影出現在了視線里。

  竟是裴家的家將侯雷!只見他的靴上沾滿泥漿,肩頭還掛著幾片樹葉,顯是星夜兼程而來。

  侯雷的意外到來,將所有人都驚動。

  他快步走到裴世瑜的面前,單膝跪地,從貼身處小心地取出一卷用皮囊包裹起來的泛黃羊皮,說君侯得知郎君需前往昭德陵為公主求藥的消息,唯恐年代久遠,道途受阻,萬一耽擱,自己無法親自趕來,派他將此山陵圖輿送來,以備之用。<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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