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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瑟瑟開口問公主近況,見他不應,心中的不祥之兆不由愈發強烈。

  「你若是不想她就此喪命,我勸你立刻讓我帶她回去,如此,公主或許還有得救的機會!」瑟瑟冷冷說道。

  崔重晏目光微微閃爍,顯然不肯相信她話。

  瑟瑟強忍心頭憤恨,解開所攜行裝,露出帶來的一隻小匣。

  匣內裝著幾顆藥丸,開蓋,便散出一股奇異的蘭香。

  「這是何物?」崔重晏不禁走來,看了一眼,發問。

  瑟瑟撥開藥丸,從藥匣底部抽出一張方子似的箋子,冷麵叫他來看。

  那箋上所留,並非方子,卻是一道手書絕筆。

  「餘毒浸骨髓,大限將至,窮搜半生未得自救之法,然世間有一人,才智非凡愚可及,余早年與之有交,前朝況西陵天師,倘其尚在人間,當隱蹤故都長安左近,異日,汝倘藥毒反噬,可訪之!切切!」

  「你從哪裡得來的?」

  「你或也知道,公主身邊豢一小蛇?」

  崔重晏頷首,忽然若有所悟,抬頭:「難道你是說,公主今日如此境況,是和這件事情有關?」

  「我不敢肯定,但我猜測若是無誤,應極有可能。我曾不止一次看到她服用此藥繼而血飼,為炮藥,公主還特意在陰涼地辟出藥園,專用來培花。這匣子她便一直存在園內房中,我也是前些日去那裡為她收拾地方,才無意發現,趕來就是要尋公主問個清楚!倘若是真的,找到那位天師,公主說不定就能無事!」

  崔重晏一時定住。

  「你還在等什麼?難道你想害死她嗎!」

  瑟瑟再也忍耐不住,恨聲喊道。

  如被針刺一般,崔重晏倉促醒神,帶著瑟瑟朝城西郊外趕去,才至庭中,撞見服侍她的婢女正慌張地向著這邊奔來,當中一婢看見他到來,跪地,雙手高高舉起一道信件,顫聲嚷道:「公主她不見了!」

  崔重晏臉色大變。

  那婢女繼續嗚咽解釋,道他走後,她說想要休息,將人全部打發走,方才送藥過去,才發現她已不知所蹤,只留下這一道信箋。

  崔重晏劈手奪過,閱畢,一把投擲在地,邁步沖了出去。

  瑟瑟撿起,匆匆看了幾眼,也倉皇而出。

  第152章

  李霓裳留下一道托請崔重晏轉給瑟瑟的信件, 稱是自己想要雲遊四方,此後不復相見。

  她悄無聲息從山院的一面小門走出,朝著水聲的方向, 不停走去, 迂迴彎繞,直到前方被一條大河所阻,方停下腳步。

  她的身體已極為虛弱,卻不知又是哪裡來的一股力道,支撐她的雙腳, 漫遊至此。

  春草絨絨地鋪滿坡壟, 野花潑辣辣開著。蒲公英的明黃、地丁的淺紫、不知名的碎白,密密匝匝淹過她的裙裾。風過,花浪簌簌抖起,將飽脹的花粉和草腥氣播向她的肺腑。

  日落黃昏。

  她面向河水, 靜靜立在野岸之上。

  她自然記得,在她存放藥丸的那口匣底里,至今應還放著一張方箋。

  直覺告訴她, 或許那便是那位老宮監留給她的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希望,但在意外受傷之後, 她從不曾想過去打開它。

  於她而言, 並無必要。

  小時的夢魘里,河中到處都是浮屍。

  那應是一種召喚,冥冥中, 早早便已告訴她, 她本就應是其中的一條。

  而今便是她的歸期了。

  晚風從河面捲來,將她的衣裙吹得狂擺,舞盪如蝶。

  她的目光膠停在遠處山頭那一輪正沉淪的赤紅之上。

  大河在潑彩的夕光中, 從她腳下蜿蜒,一路流淌,仿佛要把這無邊的春野,燒向天地的盡頭去。

  萬水歸一。

  陌鄉或是故地,又有什麼分別。

  在哪裡離去,都是一樣。

  她放出了小金蛇,驅它離去。

  仿佛預感到大限將至,它這些時日也不吃不喝,終日不動。

  失去了她,這小東西或也無法再長久存活,但她為它選的這最後的樂園,爛漫自由,它應當也是會喜歡的。

  她嘗試了幾次,在發覺它不肯離去,始終靜靜伴她腳前後,不再勉強,收了回來。

  李霓裳抱著墜石,沿著岸草,向著面前的大河,走了下去。

  金色的河水寸寸上涌,逐漸淹沒她的裙裾、膝腿、腰肢,當涌動的水簇擁在她胸前之時,她的身子開始如一株柔弱的水草,伴隨著周身圍繞她的盛開的裙傘,在水中擺盪。

  呼吸沉重起來,然而她卻只覺如釋重負——那是她有記憶以來從不曾有過的徹底輕鬆之感。

  她終於還出了恩情。

  甚至可以說,她有些感激那射傷了她的一箭。

  河水繼續升起,直至沒頂。

  就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忽然,在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座古行宮的影。

  那座在她夢中曾毀於烈火的古行宮前,也流動著一條古老的河流。

  她原本寧靜的心,忽地微牽。

  一縷模模糊糊的愧疚之感,隨之自她的心中升起。

  她下意識在水中微微掙扎了下。

  她終究還是有牽絆的。

  那個她唯一辜負了的人,來生再報。

  黑暗壓來。

  她鬆軟了下去,身子在柔軟的水中下墜,又隨著水中的暗波,飄向河的中央。

  水下,一柄劍鞘突然從斜側插來,攔腰阻住了身子的墜勢。

  接著,探來一隻有力的手,一把攥住她飄擺的身子,將她托起,舉出水面。

  男子帶著她回到岸邊,將她抱上來後,立刻放下,清去口中異物,跪在她的身旁為她渡氣。

  她依然緊閉雙目,沒有醒來。

  他的面容一分分地蒼白起來,終褪盡血色,而雙目漸漸轉為赤紅,手更是無法掌控顫抖了起來,卻始終不肯停下。

  終於,她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喉間發出一縷細如遊絲的低低呻吟之聲。

  他迅速探指到她鼻下,感覺到了幾分呼吸,目中登時放出狂喜的光。他不停呼她名字,用力地揉搓她的雙手和胸口,當感到她冰涼的皮膚終於恢復暖意,確定她的呼吸回來,自地上躍起,朝著遠處打了一聲呼哨。

  一頭通體漆黑雄健異常的駿馬現身,風馳電掣般,奔到他的身旁。

  他迅速脫去她身上吸滿水的沉重衣裳,從馬背上扯下一件披風,裹住她的身子,抱著,正待上馬,崔重晏恰在此時尋到此處。

  已是數年未見的舊日宿敵猝然相對,目光交鋒,各自猛地停了下來。

  她被他抱在懷中,閉著雙目,覆著潮濕烏髮的額頭貼靠在他身前,宛若溫順睡去的模樣。

  崔重晏的眼瞼不由隱跳,暗中緩緩咬緊牙根。

  瑟瑟趕上來,當看清眼前之人,一時不及細想他究竟是如何會在此時現身於此地,不顧一切地喊道:「裴郎君!你來的正好!公主快不行了。世上或只有前朝況天師能夠救她了!那人如今若還活著,可能就在長安一帶!你過去,或更為方便!求你快帶公主過去找他!再耽擱下去,公主怕便支持不住了!」

  她已在周圍苦苦尋了許久,此刻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撲跌在地。

  崔重晏派出一同尋人的軍士正從遠處奔來,紛聚在他左右,只待他令下。

  「讓開!」

  裴世瑜眉峰聚煞。他緊抱懷中人,蹬馬迅速上鞍,高高坐於野岸坡上。

  隨著一聲厲喝,他猛然提韁。

  龍子奮揚發力,居高,四蹄高高飛起,如天龍一般,朝著眾人筆直俯衝而下。

  驚人的威勢,令近畔幾名軍士不由閃避,不敢以肉身相抗。

  轉眼,駿馬帶著主人,朝著遠處疾馳而去。

  「將軍!追嗎?」

  軍士的問話將崔重晏喚醒,然而他的耳中仍如迴旋瑟瑟片刻前所發的言語,暗中猶如重重落在他頭上的一記無形之錘。

  他被提醒了。

  長安不是他的地盤。

  比起自己,這個他分明瞧不起向來卻又難壓的敵手,或卻能夠帶著她,長驅直入、無所阻擋。

  到了今日,他還是輸了一籌,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她帶走,無法阻擋。

  不是因他無能,是天意偏袒。

  他在原地立著,宛若變做一道化柱,許久,一動不動。

  ……

  晨光初降朱雀門外新開的埠頭之上,位於城南的中央街肆已沸。蒸餅的霧氣裹著胡麻香,與駝糞味混在一起,漂懸在了青石道的上方。金漆的嶄新幌子下,販漿翁的吆喝與騾馬的驅趕聲此起彼伏,青灰布衣的路人往來不絕,遠遠望去,猶如一條不會停歇的河流。

  這人流忽在街北的盡頭處分岔,市聲到此,陡然低伏下去。

  那裡,便是永昌新城信王府的所在。

  兩尊石獅踞於高階左右,獅口含珠,目如銅鈴,朱門包著碗口大的浮漚釘,門內照壁,隱現蟠螭之影。<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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