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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半個時辰,外頭傳來周昌的聲音:「臣御史大夫汾陰侯周昌,拜見陛下——」

  劉越:「……」

  周菱:「……」

  周菱不自覺地望過去,劉越仿佛察覺了她黑眼睛裡的控訴,清清嗓子:「我也沒料到,御史大夫今天竟來得這麼早。」

  不是都說越老越沒精神,這周昌怎麼越老越妖,神出鬼沒的,連他偷偷出宮都能逮到。

  劉越覺得不行,得天天把周菱拴著才安心,他下意識地執起周菱的手,真心實意道:「還是山陽君體恤朕,朕不能沒有山陽君!」

  話音落下,周菱愣了,劉越也愣了。山陽君臉色爆紅,結結巴巴地想說什麼:「臣,臣……」

  陛下只會待親近的臣子這般,可她是女子呀,周菱看著自己的手,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整顆心砰砰砰地跳個不休。

  還是劉越放下她的手,掩飾般地道:「不能讓御史大夫久等了。」

  緊接著朝外喊:「快宣!」

  ……

  周昌敏銳地察覺,大殿的氣氛仿佛有什麼不一樣,他還來不及思索,就被案桌後的人影吸引了心神。

  周菱起身朝他行禮,周昌心下欣慰,果然,菱兒就在陛下的身旁,方才還坐著——嗯?坐著處理丞相府的書冊??

  各大衙署的文書都是有標識的,故而周昌不會認錯,他不禁皺起眉,板著臉道:「山陽君,你越矩了。為、為人臣子,怎可與君王同坐一側?」

  劉越著實沒料到,周昌連自家女兒都噴,他換了個坐姿想看熱鬧,下一秒想起這熱鬧好像是他安排的。

  劉越當即出聲:「御史大夫錯怪了,山陽君聽從朕的命令,從無自作主張之意。」

  好,這下誰也逃不過了,周昌痛心疾首:「陛下!」

  兩人安靜如雞,聽御史大夫引經據典,敘說「君禮臣禮」的區別之處,當真有同病相憐之感。

  劉越心想,葡萄汁放久了就不新鮮了,想喝。

  周菱心想,她的活還沒幹完,父親什麼時候走?

  .

  每年春天,諸侯王都要回長安覲見,這是高祖設下的慣例,至今一直沿襲。

  代國,代王劉恆正準備入長安的事宜,他對王后竇漪房道:「不若漪房也隨我前去?母后前不久與母親傳書,還同母親問起了你。」

  竇王后笑著點點頭,皇太后教導她為官,更教她做人的道理,而今她內能統領宮闈,外能幫代王梳理朝事,得到朝野上下一致的稱讚,實在離不開皇太后的恩澤。

  「臣妾的阿母還在長安頤養,若是皇太后准許,我想把她接過來長住。」

  劉恆知道她的母親是前任大長秋,當即點點頭:「這是應有之理!」

  整個代國都知道代王夫妻琴瑟和鳴,他們不知道的是,劉恆大齡單身,從前一心撲在事業上,年過二十還沒個妻妾——薄太后愁得都掉了頭髮,後來,大齡男青年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獲得美人芳心。

  劉恆因著前燕王劉恢獲罪之事,一來二去,與竇漪房有了一些交情,等長大了情竇初開,只覺她哪哪都合他心意。可嘆一個是代王,一個是長樂宮大長秋,二人相隔千里,這姻緣怎麼看怎麼不成!

  可劉恆並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他先從寄給幼弟的信入手,旁敲側擊竇長秋對他的看法。

  劉越多聰明的人啊,知道四哥這是想成親了,樂得幫他一回,見到竇漪房便單刀直入:「代王來信,說想迎你做代王后,終身不納二色,以重禮聘之。大長秋意下如何?」

  竇漪房:「……」她吃驚極了,代王從未和她提過這方面的想法!

  她紅著臉搖頭:「我身為大長秋,自當全心輔佐太后,怎可兒女情長。」

  劉越於是又去信給劉恆:「竇長秋說她放不下母后,更放不下大長秋的重擔,四哥,恐怕你說服不了她。」

  劉恆隨之回信:「陛下幫幫我,讓母后選一個新繼任的大長秋可好?恆發誓,若她為王后,絕不會埋沒她的才華,而今代國朝堂亦有女官,偌大的代地更需要她。」

  劉越嘖嘖,四哥可真會甜言蜜語。

  前前後後大約有半年,竇漪房最終心動了。她心動的並不是代王后的位置,而是能與未來的丈夫並肩而行,在呂雉也忍不住詢問她的時候,她堅定地點了點頭。

  「代王殿下會是良人,臣願意。」

  呂雉樂得見到代王后出身長樂宮,雖說恆兒與越兒向來親近,沒有必要叫人監視,但能讓代國與長安的關係更加緊密,總歸是好的。

  代王殿下就這樣辛苦地抱得美人歸,如今,長女館陶翁主也有半歲了。

  館陶玉雪可愛,劉恆時常抱著她,當下不舍地說:「咱們把館陶也帶上吧。」

  竇王后不贊同道:「長安路途遙遠,館陶怕是受不住,不若等到明後年。」

  劉恆一想也是,可不能苦到他的寶貝女兒,緊接著雙眼一亮:「明後年也好,那時幼弟也該有皇后了,指不定還有皇子公主出生。館陶不就能與弟弟妹妹一塊玩了麼?」

  竇王后卻是不樂觀:「我瞧陛下不像開了情竅,臣妾前來代國之時,皇太后便因此發愁了。」

  劉恆嘀咕起來,難不成幼弟要步他的後塵,年過二十還單身麼?

  他覺得不行,陛下熬到十八已經很了不起了,再熬下去,全大漢都不會同意。

  不若寫信問問好了,到時候去了長安,再用他的親身事例當諫言,必叫幼弟體會他的用心良苦。

  ……

  過了半個月,劉越驟然發現,勛貴朝臣已不滿足用立後一事打擾母后,居然組團來打擾他了。

  劉越黑著臉送走了一撥人,覺得他們還是太閒。在這件事上,還是周昌做的好,儘管天天進諫,卻從不催促他立後!

  轉念一想,等匈奴那邊事發,想必就沒人盯著皇后不皇后的了,滿朝文武打雞血都來不及。

  受呂雉的囑託,趙安在陛下習武的時候旁敲側擊:「陛下如今無心成親,那以後呢,以後想娶什麼樣的妻子?」

  劉越把槍舞得虎虎生威,毫不猶豫道:「能幹活的。」

  趙安:「…………」

  他居然毫不意外,趙安露出一個疲憊的微笑,緊接著生龍活虎起來。

  能幹活的,宣室殿偏殿那位不就很能幹活?瞧瞧,日日宣召不說,連習武都要山陽君等在偏殿,他就不信了,等不到陛下日久生情的那一天。

  .

  去長安朝見的日子臨近,諸侯王們一一啟程,代王劉恆坐在車裡,笑著對竇漪房道:「沒有郅都,總覺得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竇王后:「……」

  上一回叫她丈夫如此看不順眼的,還是淮南王劉長,「劉長驕橫,多恣睢」,這是劉恆暗地裡的評價。

  也不知道郅都是做了什麼,排面竟和淮南王一樣,聽說在雁門地區,「蒼鷹郅都」名號十分響亮。郅都為官沒什麼可指摘的,難不成是嫉妒他當年受陛下的寵?

  應該不會吧,代王應當沒有這么小氣……竇漪房不確定了。

  下一刻,劉恆又道:「郅都,不提他了。一想到要和劉長碰面,我就難受。」

  那張溫和白皙的面龐笑容消失,劉恆眉頭緊鎖,看著很是可憐。

  竇漪房心疼地看著丈夫,把他的頭輕輕挪到自己的膝蓋上:「淮南王喜歡纏著陛下,大王無需與他爭一時之氣。」

  劉恆獲得了媳婦的心疼,心裡十分美,口中說道:「漪房說的是,不過是個空有蠻力,頭腦簡單的莽夫。這麼多年了,陛下讓他暗中襄助前往南越的儒生,你看看他,襄助出什麼了嗎?」

  竇王后遲疑,劉恆又道:「若換我是他,早就利用地域之便,不攪個南越天翻地覆不罷休。」

  這話竇王后倒是認同,她笑道:「論起威脅,南越到底不如匈奴。陛下委以重任,讓大王抵禦匈奴,才是千古頭一份的信重呢。」

  這廂,夫妻倆喁喁私語,那廂,同樣趕往長安的淮南王劉長甩著馬鞭,不屑地同左右道:「一想到面對劉恆那張臉,寡人就想吐。」

  「……大王這話,千萬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親信操碎了心,「否則陛下該多為難啊!」

  「你說的是,陛下最是心疼我,我也不負陛下的心疼。」劉長消停了一會兒,再次得意起來,像只驕傲的小馬駒,「前些日子陛下讓我聯繫陸賈大夫,將南越諸事收尾,他劉恆能嗎?」

  親信:「代王想來定是不能的。」

  劉長讚許地看他一眼:「還是你嘴甜!」

  第224章

  諸侯王齊聚長安這日, 當即有內侍請他們進王府修整,等三天後再行入宮。

  宮宴上,修整完的諸侯王皆是容光煥發, 唯獨淮陽王劉友戰戰兢兢, 齊王劉肥很是憔悴。

  劉友的那副死相, 所有人已經習慣了。「總有刁民要害寡人」, 此乃劉友的真實寫照, 每每回長安, 他總覺得皇太后想殺了他, 等到皇太后不攝政了,他又覺得皇帝想殺他, 對此, 劉越只有六個點:「……」<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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