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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羨之默了一瞬,正要開口,又被趙瞿不辨喜怒的嗓聲打斷:「若你治不好她,便與她共死。」

  說罷,他甩袖離去,趿拉著竹屐快步往寢殿內而去。

  任羨之望著趙瞿的背影,即便他不善武卻也能聽出趙瞿腳步沉而慌錯,顯然是心緒大亂。

  接下來兩日,謝昭昭服用過任羨之開的湯劑後,再沒有出現過嘔吐不止的情況,只是時常覺得睏乏,每日睡覺的時辰比以往多了許久。

  但不管她睡多久,醒來時一睜眼總能看到趙瞿的身影。

  他似是被那日她突然嘔吐嚇到了,幾乎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若她咳嗽一聲,他便要立刻緊張兮兮湊上前來查看。

  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倒叫謝昭昭看了有些哭笑不得。

  人活在世上,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時候?

  何況她病了這麼多年,早習慣了疼痛纏身的滋味,而今她沒了痛覺,相比之前已是好了太多。

  她試著與他溝通過兩次,只說這已經是老毛病了,無需放在心上。趙瞿嘴上應著好,卻從四處搜羅來名醫籍傳,直將立政殿堆得滿地醫案,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轉眼到了太后下葬的日子,按照越國禮規制度,趙瞿需在今日親自將太后靈柩送至白雲山先皇墓室中安葬。

  天還未亮,謝昭昭便看見了坐在案幾前翻閱書簡的趙瞿:「你已是稟燈苦讀了數日的醫書,難不成你準備棄了王位去從醫,往後改行去當大夫嗎?」

  她剛睡醒,嗓聲含糊不清,趙瞿見她睜開眼,便起身走向榻邊,垂眸將衾被的邊角一一掖好:「那又有何不可?」

  他聲線低啞,謝昭昭似是從中聽出疲憊之色,緩緩睜眼望向他:「你昨夜一宿沒睡?」

  她邊說邊抬手按住了他的臉,掌心貼在頰側向下壓著,待趙瞿低下頭,她便認真地打量起他的眉眼。

  黑白分明的眸中摻雜著條條血絲,他耷著眼皮,燭火的光影在他低垂的黑睫間跳動,忽明忽暗,映得細長眼尾泛出淡淡紅意。

  趙瞿還未應話,謝昭昭卻忽然開口:「我的病加重了對嗎?」

  她其實很容易猜到他在隱瞞什麼,畢竟那是她的身體,她雖然感覺不到疼痛,卻能察覺出如今和先前犯病時的差異。

  倘若真如任羨之所言那般,這是沉疴舊疾而已,趙瞿又怎會表現得如此惴惴不安?

  「胡思亂想些什麼。」趙瞿抬掌輕輕握住她的手,「時辰還早,你再多睡一會,朕要啟程去白雲山送葬太后了。」

  見他不願多說,謝昭昭也不再追問了。

  其實她早就清楚自己命不久矣,在她半年多前恢復記憶時,她阿爹請來的郎中便道她已是藥石罔效,只能靠名貴的補藥勉強吊著性命,能活到哪一刻全看天命。

  所以從謝昭昭嫁入東宮那日起,她便做好了與仇人們同歸於盡的打算。

  反正她是將死之人,多殺一個都是賺了。

  後來謝昭昭無意間察覺到被趙晛傷害能恢復精氣神,她便上趕著追在趙晛身後等他動手取血,也算是體會了一把正常人氣血充足,食慾旺盛的感覺。

  只可惜這終究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縱是短暫幫她提了神,事後過不了太久她依舊又會恢復那病懨懨的模樣。

  到了如今,謝昭昭雖然做不到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卻也能平和待之了,左右該殺的人都殺了,只差一個趙晛她便是此生圓滿了。

  謝昭昭躺回榻上,重新闔上惺忪睡眼:「早點回來。」

  趙瞿應了聲好,更衣盥洗過後坐上了備在殿外的金輅車。

  此次送葬的儀仗隊很是龐大,除去敲鑼打鼓開道的先導儀仗隊,還有引駕儀仗隊、車駕儀仗隊以及後部的鼓吹樂隊和後衛部隊。

  而太后下葬乃是國喪大事,文武百官也要隨之前去,步行護送太后靈柩至皇陵之中,以表對太后的敬重與哀思。

  從千秋殿到遠在京郊外的白雲山足有一個多時辰的腳程,好在已是入冬,白日不再那般潮濕悶熱,只是今日天氣陰沉著一絲風氣都沒有,官員們需得一邊走一邊哀慟地哭,還未出京城便已是口乾舌燥,汗意涔涔。

  如黃太尉這般的武官倒還好,那些弱不禁風的文官行至半路便面色蒼白,氣喘吁吁,腳下虛浮地好似隨時都會癱倒在地。

  但即便如此,他們卻誰也不敢耽誤時辰,就算體力不支也要咬著牙向前繼續趕路。

  黃太尉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呂丞相,眼底似是浮現出譏誚之色,轉而望向了身側並肩而行的謝父。

  此乃害死他妻兒的罪魁禍首之父,不管論資質,還是論家世背景,謝父都根本沒資格與他並肩,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他打心眼裡瞧不上的小嘍囉,竟是成了銀印青綬的御史大夫。

  旁人都道趙瞿先前的庸碌無能皆是偽裝,若叫黃太尉來說,趙瞿便是他見過最昏聵顢頇的天子。

  趙瞿不辨是非黑白,只聽聞那女人的一面之詞便隨意處責了他的獨子,若是按照律法懲處也罷了,可趙瞿卻殘忍成性,不等他兒辯別一句,便將他兒斬成了太監。

  都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趙瞿已將事情做到這般境地,仍舊不願罷手,直逼得他妻兒雙雙喪命,臨死前還聲譽不保。

  如今放眼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他黃太尉的嫡長子曾在相公館接過客,乃是受人凌辱至死?

  可嘆他至今連妻兒屍首都未尋回,若此仇不報,他非為人父。

  黃太尉已暗中調動兵權,將禁軍勢力提前部署至各處要道,但趙瞿此人狡詐多疑,此行安排了許多護衛私兵隨從,若是在前往白雲山的途中動手,勝負尚難預料。

  是以他思來想去,最終將趙瞿的命喪之地定在了皇陵之中。

  按照禮規,趙瞿需要親自將太后靈柩送葬到皇陵墓室,除貼身隨從以及太子趙晛和三公九卿的權臣之外,其他官員和閒雜人等皆要侯在陵墓外守喪。

  黃太尉廢了許多功夫才拿到了當初建造皇陵的墓圖,通常修建皇陵的工匠會在皇陵建成後被殉葬,因此便有工匠為了活命偷偷在這陵道中布了逃生暗道。

  他提前將禁軍埋伏在了皇陵暗道之中,只待趙瞿進入皇陵,他一聲令下便可以直取趙瞿性命。

  思及至此,黃太尉瞥了一眼站在百官之首列的趙晛。

  也不知道那呂獻用了什麼法子說動了趙晛,一貫行事優柔寡斷的趙晛,竟咬著牙加入了他謀逆弒君的隊伍里。

  但不論如何,趙晛的加入於他而言終歸是好事。

  待到趙瞿駕崩後,趙晛便是趙瞿唯一的繼承人,那皇位自然要落在趙晛頭上,屆時黃太

  尉拿捏著趙晛弒父的把柄,還愁把控不了越國的朝政大權嗎?

  行至白雲山皇陵時,已是巳時。

  趙瞿下了金輅車後,喪鐘幽幽長鳴了九聲,最後一聲時,他本該踏足進入皇陵,卻仍定定站在皇陵墓室外未有動作。

  他不動,太后的靈柩便只能停在皇陵外。

  文武百官皆朝著趙瞿看去,黃太尉等得心急難耐,卻又不便出聲提醒,只怕引得趙瞿生疑。

  他抬首往呂獻的方向瞥了一眼,呂獻並未看他,而是在與趙晛對視。

  此時最適合站出來說話的人就是趙晛了。

  但趙晛渾身僵硬,後脊不斷滲入冷汗,他足下似是被水泥灌住,喉結滾了數圈仍是遲遲不敢開口。

  明明今日天氣陰沉,趙晛卻覺得眼前一陣發白的亮光映著雙目,晃得他頭暈目眩,隱隱有些噁心想吐。

  他強壓下腸胃中的不適,下意識地尋望向呂獻,好巧不巧正對上呂獻黑黢黢的雙眸。

  兩人四目相對,趙晛只覺得血液逆流,腳底生寒,好似又回到了那日接過呂獻遞來的書信後查看的那一瞬。

  其實信上只寫了一行小字:太子非皇室血脈,人證物證皆在。

  他如遭雷擊,瞪大眼睛忍不住質問呂獻這密信上所言是何意。

  呂獻只是笑笑,順口說出當年太后是如何讓橙昭儀與人私通,又是如何瞞天過海將橙昭儀腹中的公主換成了趙晛。

  呂獻還道,當年人盡皆知的剖腹取子不過是太后使得一出障眼法——橙昭儀的確難產,那是因為橙昭儀並未與趙瞿有過夫妻之實,事後將此事告知太后,太后卻將錯就錯讓橙昭儀與人私通懷上子嗣,橙昭儀為趕著「足月」生產便服用了湯藥,使得腹中孩兒早產。

  待到橙昭儀好不容易誕下子嗣,太后想要將其女胎換成男嗣,誰料橙昭儀臨時反悔,死活不願將兩個孩子交換。

  於是太后怒極之下便給橙昭儀餵了啞藥,一劍割開了她的肚子,將男嗣塞入其中,再故意叫穩婆通知趙瞿說橙昭儀血崩如注,只剩下一口氣吊著了,恐怕是母子性命不保。

  於是趙瞿闖入產房時,正巧看到剖腹取子的那一幕,便讓人以為趙晛是從橙昭儀腹中剛剛剖出來的,任誰也不會懷疑他不是橙昭儀懷胎十月的親生之子。<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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