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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空突然安靜下來。

  風停了,雲凝了,連時間都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直到——

  「槿鶯。」

  那聲音竟輕輕笑了:「在萬千祈願中,你的執念是最響亮的。」

  「我觀察你很久了。」

  槿鶯沉著臉,卻聽天道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像是冰雪消融:「每一次回溯,你的努力、你撕心裂肺的呼喚並非徒勞。這些聲音化作情絲,穿梭在時空的縫隙里,正一點一點編織著他破碎的魂魄。」

  虛空中忽然浮現出細碎的光點,如同散落的星辰,被無形的絲線溫柔串聯。

  「有情道的本源之力,始終在庇佑這些碎片不被徹底湮滅。」

  「但他終究死在無情道的法則之下。你若是能在無情道主宰的時空中,讓他重新覺醒情感,他的魂魄便能穿透兩界壁壘,借有情道之力重聚。」

  槿鶯的瞳孔驟然收縮,原本黯淡的眸光如星火復燃,瞬間亮得驚人。

  「但記住。」天道的警告如風般輕柔卻不容置疑,「你只有三次機會。」

  「舊天道會不惜一切代價抹殺變數。一旦被發現——」

  聲音頓了頓,竟帶著幾分悲憫:「你很可能魂飛魄散。」

  「即便如此,你還願意為他回去嗎?」

  「願意!」她不假思索地喊出來,「我……我最早能回到什麼時候?能回到……我和沈時臻最初相遇的時候嗎?」

  「我想……一切重頭來過。」

  這一次,她要以真心換真心,不再帶著系統的任務接近他,不再用謊言編織相遇。

  虛空中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如你所願。」

  白光乍現,時空開始扭曲。

  直到刺目的白光漸漸散去,槿鶯緩緩睜開眼,熾烈的陽光透過眼皮,在視線里暈開一片金紅。

  她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發現自己的手竟是一片嫩綠的葉子。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踩到你的。」

  帶著慌亂的童音從頭頂傳來,她努力仰起頭,映入眼帘的是一張近在咫尺的稚嫩臉龐。

  那是個約莫十歲的少年,唇紅齒白,精緻的五官儼然是沈時臻的縮小版。此刻他渾身沾滿泥土,像是剛從牆頭翻下來,正手忙腳亂地扶正她被踩歪的莖幹。

  「你怎麼突然就蔫了……」少年急得鼻尖發紅,「你別死啊……」

  幼小的手掌間,靈力奔涌而出,毫無章法地灌入她的體內。尚不知靈力為何物的稚童,全然不覺自己此刻的本能釋放,一時間,純淨的力量像洪水般沖刷著槿鶯的每一片葉子。

  原來如此。

  這就是他們最初的相遇。

  是他無意識輸送的靈力,讓她初萌了靈智。

  而他能在日後一眼就認出木槿,是因為那是他娘親曾經養過的花……

  一想到他們竟還有這種淵源,槿鶯輕輕顫了顫葉片,沾著露水的葉尖拂過少年還帶著嬰兒肥的手背。

  少年猛地僵住,瞪圓的眼睛裡倒映出一株突然煥發生機的木槿。

  翠綠的葉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頂端甚至冒出了一個小小的、藍紫色的花苞。

  剛才還蔫頭耷腦的植株,竟朝著他開花了!

  「臻兒,你怎麼在這裡?」

  溫柔的女聲從不遠處傳來。少年渾身一顫,淚汪汪地轉身飛奔過去:「娘親!」

  槿鶯順著聲音望去,看見一位溫婉的婦人站在廊下。

  小時臻撲進婦人懷裡,抽抽搭搭地訴苦:「臻兒不想去天洐宗……那個白鬍子老道說拜師就要斬斷塵緣,說宗主規矩森嚴,每位嫡傳弟子都會賜名,連臻兒這個名字都不讓用了……還說……還說以後都不許回來看娘親……所以我趁他們不注意,就逃了回來。」

  「胡鬧!」婦人輕斥,卻掩不住眼中的心疼,「仙長說你是千年難遇的天生劍骨,跟隨他前往天洐宗便能拜入宗主門下,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機緣……」

  「可臻兒只想留在娘親身邊。」少年攥緊婦人的衣角,聲音悶悶的,「若我走了,誰來照顧娘親……父親他……他根本不會來看娘親……」

  若不是那位仙長突然造訪,恐怕父親早已忘記這偏僻小院裡還住著他們母子。

  婦人眼眶倏地紅了。她蹲下身,用帕子輕輕拭去兒子臉上的淚痕:「傻孩子……你若能拜入天洐宗門下,娘親也能跟著沾光。日後,誰還敢輕慢娘親?」

  第62章

  槿鶯舒展在牆角的花圃里,嫩綠的葉片在秋風中四處張望。

  這個時空的她只是一株剛剛開啟靈智的木槿幼苗,她無法挪動根系,也無法化形,只能日復一日聽著來往下人的閒談,從隻言片語中拼湊出真相。

  沈時臻的父母本是,在江南小鎮拜過天地。可那書生高中狀元後,竟轉頭就迎娶了縣主,將原配貶作妾室,安排在了西院。

  沈時臻的娘親因而鬱鬱寡歡,纏綿病榻。而沈時臻是在為娘親抓藥時,偶遇了天洐宗的一位長老。

  那長老見他一個凡人孩童,周身竟有靈氣自行匯聚,一探才知是千年難遇的天生劍骨。

  仙長親臨那日,多年不見的父親突然殷勤備至。當聽聞天洐宗在修真界的地位後,當即拍板要將兒子送上仙山。

  十歲的沈時臻想著,修仙就能治好娘親的咳疾,能讓那些勢利的下人再不敢剋扣月例。

  他乖乖點頭應下。

  誰知,拜入天洐宗便要斬斷塵緣,僅此一別,他竟再也見不到爹娘了。

  所以他偷偷逃了。

  可惜三日後,沈時臻還是被帶走了。

  十歲的小時臻,雖懂事乖巧,但他會哭會鬧,儼然和日後清冷自持的扶光劍尊天差地別。

  他第一個斬斷的便是親情,要讓他重新覺醒情感,或許應該從這份最純粹的親情開始。

  思緒未落,槿鶯眼前突然天旋地轉。

  就在她驚恐自己是不是被舊天道發現時,眼前的景象已然驟變。

  四周竟只剩一片荒蕪。

  枯敗的殘枝橫陳,雜草叢生在龜裂的泥土裡,哪裡還有先前花團錦簇的模樣?而自己也奄奄一息,虛弱至極。

  發生什麼事了?!

  槿鶯驚恐不安。

  直到熟悉的靈力波動突然傳來。

  「娘親!」

  一道身影激動地御劍落地,卻在看清滿目瘡痍的庭院時,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十二歲的沈時臻創下了天洐宗立派以來最年輕的築基記錄——僅僅兩年,便跨越了尋常修士十年都難以企及的境界。

  而他顧不得新學的御劍術還不純熟,就迫不及待地偷偷下山。

  哪怕違抗師命,哪怕幾次險些從高空墜落,他也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見到娘親。

  然而娘親,卻早已在半年前離世……

  他不敢想像娘親臨終前該有多孤單,更不敢去想,究竟是怎樣的冷落與薄待,竟讓她的身後事如此淒涼?

  連這方小院都無人打理,任由野草瘋長,荒蕪了整整半年……

  風卷著枯葉打旋,少年踉蹌著跪倒在枯敗的花圃前。

  這裡曾是他最溫暖的記憶——娘親最愛侍弄花草,花開時節,滿園芬芳,她會抱著他坐在花架下,輕聲哼著江南小調。

  如今,她最愛的花,一株一株枯死。

  她留下的痕跡,一點一點湮滅。

  仿佛這世間,從未有人記得她。

  顫抖的手指撥開叢生雜草,沈時臻突然觸到一抹微弱的生機。

  一株奄奄一息的木槿,葉片枯黃卻還頑強地活著。

  就像兩年前他翻牆回家,不小心踩到的那株木槿。

  沈時臻不懂花草習性,只當是木槿天生耐活,才唯一活了下來。

  「別死……」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手忙腳亂地掐訣。築基期的靈力瘋狂地往殘花里灌,回春術的光華明明滅滅,映著他滿臉的淚痕。

  直到懷中的木槿終於顫巍巍地舒展開一片嫩綠的新葉,他捨不得眨眼,生怕這抹生機只是幻覺,連忙哽咽著將這株暫時被他復活的木槿小心翼翼地捧起,像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將花緊緊護在胸前,御劍返回了宗門。

  回到宗門時,暮色已沉。他顧不得整理凌亂的衣袍,抱著那株木槿徑直衝向自己的洞府。

  靈泉澆

  灌下,枯黃的莖幹漸漸舒展,蜷曲的葉片一點點挺直。不過一個時辰,嫩綠的枝頭竟結出一朵藍紫色的花苞,在晶瑩的水珠間緩緩絢爛地綻放。

  他把它當作娘親留給他的唯一的念想,哪怕違背「斬斷凡塵」的師命,仍執意將這株木槿養在洞府附近最隱蔽的角落。

  甚至為了照顧好它,他翻遍典籍研究木槿習性。

  直到讀到「朝開暮落」四字,他心頭猛地一緊。

  這朵好不容易救活的花,明日就要枯敗凋零?

  沈時臻緊張地用靈泉水再度澆灌,所幸第二日清晨,那抹藍紫色依舊倔強地綻放在枝頭,花瓣上還沾著水珠,在朝陽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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