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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淚水奪眶而出,沈時臻驟然覺得諷刺,此刻他竟想起了年少時在望道峰練劍的日子。

  那時,得知自己是千年難遇的劍骨之身,是未來守護蒼生的天命之人,總覺得劍氣縱橫、無所不能。可如今,卻連護住心愛之人都做不到,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魂飛魄散。

  這算什麼劍尊……這算什麼天命之人……!

  若不是玄風真人及時趕到,將沈時臻的魂魄從噬魂幡中拽回,他怕是也會被那無盡的黑暗吞噬。

  即便如此,昏迷前,他仍死死攥著那株早已枯萎的木槿,仿佛那是她留給他最後的念想。

  「扶光……」玄風真人看著他緊閉雙眼下未乾的淚痕,喉頭一陣發緊。

  誰能想到,那個整日笑吟吟的膳堂丫頭,竟是個妖。

  更沒想到,噬魂幡解封需要生魂獻祭——那些失蹤的弟子,都成了祭幡的犧牲品。而李瑩被噬魂幡溢出的魔氣直接擊中,怕是連一縷殘魂都沒能留下。

  應當再無輪迴的可能。

  「幸好,未曾結契……」

  玄風真人低聲嘆息。可他也明白,讓沈時臻一下子接受這個事實,實在太難。

  畢竟,那是他第一次擁有感情去愛的人。

  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他仍會抱有一絲僥倖——或許她還活著,或許她還能回來。

  那一日後,沈時臻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崩塌。

  他醒來後,仍無法接受心愛之人的「死亡」。

  他時常恍惚,指尖撫過妝檯上的木梳時,總覺得上面還纏著幾根青絲。

  他坐在她曾倚靠的窗邊,耳邊似乎還能聽見她輕聲喚他「時臻」。可屋內空蕩蕩的,只有風吹過窗欞的聲音,冷冷地提醒他——她已不在。

  槿鶯死後的第七日,沈時臻呆怔地坐在她山下的小屋裡。

  那是他親手布置的婚房。

  紅紗幔在暮色中輕輕搖曳,未點燃的龍鳳燭上落了一層薄灰。床榻上鋪著繡滿木槿花的錦被,最中間並排放著兩套他疊得整整齊齊的婚服。

  她還未看過他的那套婚服,他的衣襟別著一朵木槿,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他們本該在這裡結為道侶,本該攜手共度余……

  然而現在,滿室紅綢依舊,卻空蕩蕩的,再沒有那個會笑著喚他「臻臻」的少女。

  那朵枯萎的木槿被他用靈力封存,在暮色中泛著微弱的光澤,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她最後的氣息。

  他顫抖著手指,輕輕觸碰那朵花,卻只感受到一片冰涼。

  寒意刺得他心頭髮疼。

  這時,一陣微風忽然拂過,一瓣木槿輕輕落在窗台上。

  沈時臻瞳孔驟縮,靈力瞬間鋪開——沒有魂魄波動,沒有妖力痕跡,只是最尋常的花瓣,被晚風偶然吹落。

  他頹然垂手,靈力震碎了窗欞。漫天木槿花瓣紛揚而下,卻沒有一片是她。

  多次進入噬魂幡都尋不到李瑩的魂魄後,他開始以壽元為代價施展招魂禁術。

  他先是在噬魂幡內招魂,而後回到洞府,在冰冷的石室中布下陣法;最後,他來到他們曾親手布置的婚房,試圖在這裡喚回她的魂魄。

  可無論試過多少次,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死寂。

  不甘心的他回到李家村,試圖尋找與她相關的回憶。

  夜色漸深,他站在當年她棲身的破瓦房裡。雨水從屋檐滴落,打濕了他的發梢。

  水珠順著他的眉間、鼻樑、下頜滑落,浸透了他的衣襟。灰暗的天空仿佛壓在他的心頭,沒有閃電,沒有雷聲,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他還是,招不到李瑩的魂。

  一個月後,他孤身闖入幽冥鬼域。

  刺骨的陰風卷著亡魂的嗚咽,招魂陣的餘燼在腳邊明明滅滅,卻再一次失敗了。

  鮮血順著唇角滑落,

  他卻死死攥著那截焦黑的陣旗,指節泛出青白:「噬魂幡里找不到,為何招魂也招不到……」

  沙啞的自語突然頓住,他竟扯出一抹似哭似笑的神情:「是了……我竟忘了,我連你的真名……都未曾知曉……」

  「定是這個原因……定是這個原因……」

  破碎的自語混著哽咽,在陰風中飄散。他死死盯著掌中枯萎的木槿,眼中的執念越燒越旺。

  噬魂幡里尋不到,招魂陣喚不回——定是因為他始終在喚「李瑩」,而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這個念頭如星火落進枯原,令他瞬間振作。他驀然轉身,朝著妖界的方向決然而去。

  三日後,他站在妖界的蒼穹下,對著鼻青眼腫的一眾花妖族,拿出畫像,冷聲詢問:「可有人見過一隻化形境的木槿花妖?」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一片茫然。

  妖界裡,的確有幾個木槿花妖。被其他花妖族供到煉虛境大能面前,各個嚇得瑟瑟發抖。

  「只有你們這幾個嗎?是否認識其他族人,是否知道其他族人的棲息地?」

  「還……還有一個叫『槿鶯』的。」其中一隻木槿花妖顫聲道,「但她獨來獨往,現在不過是個鍛體境小妖,一心沉浸在修煉中,從未出過妖界……」

  他本想去見見那個叫「槿鶯」的小妖。可轉念一想,她才區區鍛體境,或許連話都不會說……便作罷了。

  而後,他單身匹馬踏入了魔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眉頭緊鎖。

  暗紅色的天空,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曾經的魔宮已成廢墟,魔將們各自為政,彼此廝殺,整個魔界陷入一片混亂。

  李瑩口中的「魔尊」早已隕落,如今的魔界群龍無首。魔將們四處征戰,不過是為了坐上那至高無上的王座。

  當然,雖然魔將們平日裡各自為敵,彼此廝殺不斷,但見到扶光劍尊孤身闖入魔界,他們竟難得地達成了一致——殺了他,振奮魔界!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最先衝出的魔將揮舞著玄鐵巨斧,獰笑著劈向那道看似單薄的身影。沈時臻連眼皮都未抬,劍光如雪,那魔將便如破布般倒飛出去,在廢墟中砸出深深溝壑。

  第二位魔將見狀,怒吼著祭出魔器,卻被沈時臻一劍劈成兩半。

  第三位、第四位……

  魔將們前仆後繼,卻無一例外地被揍得鼻青臉腫,哀嚎連連。

  最終,所有魔將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瑟瑟發抖地看著那道如殺神般的身影。

  沈時臻踏著廢墟緩步而來,冷眼掃過被他揍得瑟瑟發抖的魔修們。他的衣袍染血,劍尖輕挑,挑起最近一個魔將的下巴:「可曾見過化形境的木槿花妖?」

  「沒、沒有!」那魔將抖如篩糠,「劍尊明鑑!我與那些攻打天洐宗的叛徒勢不兩立,對噬魂幡之事一無所知啊!我們冤枉啊!」

  他的聲音顫抖,眼中滿是恐懼,仿佛生怕沈時臻一個不悅,便讓他魂飛魄散。

  四周倖存的魔修們也紛紛伏地,連大氣都不敢出。整個魔界廢墟上,只剩下罡風呼嘯的聲音,和那柄滴血長劍的森冷寒光。

  手中的劍緩緩垂下,沈時臻的心也跟著沉得發冷。

  他本以為,魔界會是最後的線索,可如今連魔界都尋不到她半點蹤跡。

  扶光劍尊大鬧魔界的事跡,很快傳遍了整個修真界。

  茶樓酒肆里,修士們眉飛色舞地比劃著名:「聽說了嗎?扶光劍尊單槍匹馬闖入魔界,把那些囂張的魔將揍得哭爹喊娘!」

  「何止啊!聽說他一劍劈碎了半個魔宮,嚇得那些魔修跪地求饒的樣子,比喪家犬還狼狽!」

  而魔界之中,曾經耀武揚威的魔修們如今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一個個夾著尾巴做人,生怕一個不慎惹惱了那位劍尊,招來滅頂之災。

  哪怕後來聽聞扶光劍尊閉關清修,魔界眾人仍不敢造次,生怕這位劍尊大人是在釣魚執法。

  十年寒暑,沈時臻踏遍三界,四處尋覓無果後,轉而苦研古籍禁術,試圖逆轉時空,回到李瑩死前的那一刻。

  直到,懸崖邊上狂風呼嘯,他終於看清了真相。

  那道藍紫色的身影不是要逃,也不是不幸被魔氣波及而亡,而是在千鈞一髮之際,為了推開他,替他擋下了噬魂幡的致命一擊。

  「果然……你又在騙我……」

  他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身影,卻只抓到了一片虛無。他呼喚她的名字,卻只能聽見自己聲嘶力竭的回聲。

  即便已登臨煉虛巔峰,沈時臻也只能在時間長河中做個無力的過客。

  而這樣的無能為力,如同一把把刀,狠狠地剜在他心上,留下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反覆多次後,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回到她死去的那一刻。但隨著陣法越來越嫻熟,他發現自己竟能溯回到更早的時光碎片裡。

  洞府前的石階上,她總是那樣等他。遠遠見了他,便提著裙角奔來。

  每次從膳堂回來,她總愛把食盒藏在身後,等他走近了才突然捧到面前,眼角眉梢都浸滿了期待。<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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