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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風暴張牙舞爪,延伸而至,即將吞沒她們二人。

  孟落英落後快雨一步,已挪不動腳踝。

  許是自己的腳底在地面生了根。

  她咬牙切齒。

  ……自加入繁金以來,她嚮往的只有力量。那什麼長生,於她而言,實在沒太大吸引力。

  所以,孟落英早想過會死,可沒想到會死得這麼憋屈。

  大口喘氣間,孟落英慢慢放下手臂。

  面對絕對死局時,她無能為力。

  歸根到底,她太弱了,不是嗎?

  那麼……之前,若當孟晚鐘知道自己處在束手無策的位置時,他也會和自己一般這麼想嗎?

  孟落英閉上眼睛。

  呼嘯的風聲卻與某人的呼喚響成一處,悽厲地在耳畔激盪:「孟落英!!」

  緊接著,有人擋在身前,逕自擁她入懷。

  孟落英來不及反應,腦袋一片空白。

  她感到自己的脖頸是被卡住,扭動不得。緩了半晌,她才極度惶恐地抬眼:「……快雨?」

  快雨沒能回答自己,她如被黃金塑像,四肢僵硬,表情凝固,仍維持著一個環抱的姿態。

  孟落英則完完全全伏在安全之中。

  風暴消散。

  天地靜默。

  「快雨?!!」孟落英失態地驚聲尖叫劃破靜默,她去使勁搖晃快雨的肩膀,瞳孔震顫不止。

  究竟為什麼……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哎呀,她對你好到我都羨慕了。」

  一道聲音從天而降,清澈溫和,聽起來似誇讚……卻萬分冰冷,令人遍體生寒。

  孟落英一個激靈,猛地抬頭——

  男人手裡晃蕩著靉靆,站在一處房頂,居高臨下,垂在身後的髮辮隨他動作搖擺。

  「真奇怪啊,我明明記得,你們之間的感情撐死也就一般吧?」

  第43章

  「你是……?」

  孟落英見來者,立即警惕,她握住右邊手腕,蓄勢待發,「你做了什麼?!」

  「我做了什麼?」男人分外不解,轉而垂眸,語調嘲弄,「這句話,你該丟給你們背後那位所謂的『大人』。」

  他穩穩降在地面,一步一步走來。

  孟落英滿眼是對方若有似無的笑意,肩膀不由略略後傾,脖頸卻還強行挺直。

  他言談從容、身材高大,因而逼近時,伴隨一股異樣的壓迫感,驚駭之時,又令人……不禁感到兩分熟悉。

  可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骨骼上下都已僵硬,孟落英緊咬牙關,勉強繃住岌岌可危的精神。

  他的手掌揚起,隨即放下。

  孟落英瞪大眼睛。

  沒有對準她,而是輕輕將手心貼上快雨的肩膀。

  快雨凝固原地,不知現在還有無意識。

  不過就算感知健在,她也無法出聲。

  孟落英的眼神瞬間更為兇悍,恨不得要將他的手掌扎穿:「別碰她!」

  男人神色淡淡:「你以什麼關係來警告我?親人?朋友?你們好像都不是吧。別惺惺作態了。」

  「我不會感天動地,我只感到惱火。」

  「……哈?」孟落英盯他半晌,突兀冷嗤一聲,「裝腔作勢……其實心裡那點兒不甘都快把你撕碎了吧?」

  她曾深陷妒火,自我焚毀的同時,亦妄圖拉旁人下地獄。

  哪怕至今為止,孟落英仍然固執地不願承認錯誤,但這不妨礙她辨認出一些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同類」——

  「那你呢?你和快雨很熟嗎?我從沒在她身邊見過你。」

  男人的表情沒有變化,倒是看不出破綻,唯有他搭上快雨肩膀的指節暈開蒼白:「當然,我和她可是……同伴。」

  同伴?

  「……噗。」孟落英像是憋不住笑,神色竟有些癲狂。

  「這位公子,你還看不懂嗎?哪怕我與與她關係平平,她亦可為我做到如此。這已經地說明了,是她很好,好到能對所有人一視同仁。」

  孟落英一字一句,「所以,你與我,在她眼裡,分明沒有什麼不同啊!」

  如震耳欲聾的鐘響穿透耳間,男人悚然一驚,緊縮瞳孔,紋絲不動。

  用此,換漫長死寂。

  表面一派風平浪靜,實則沉浸在晦暗中的暗火正節節攀升。

  孟落英再清楚不過。

  她可能會死吧。

  ……無所謂了,大不了一死!死在快雨面前!

  就讓快雨好好看看,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雖說有點對不住她。

  孟落英悲涼地瞥了快雨一眼。

  對不住讓她白忙一場,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

  男人再度高揚手腕。

  他的臉色十分難看,面對孟落英那僅存的一點笑意終於消散。

  漆黑眸底背襯無邊夜色,似一尾毒蛇盤踞,遮天蔽日,陰冷至極。

  孟落英自知躲不過,索性劃開手心,使得血珠接二連三湧出。她在心口畫符,打算試試能不能和對方同歸於盡。

  然而,那迅猛的手刀並非沖孟落英來。

  它彎了個刁鑽的角度,急急朝去——

  快雨的脖頸。

  孟落英一時不察,驚愕無比,身體下意識想撲過去,手心不小心對準了快雨從頭至尾因停滯而張開的五指:「快雨!!」

  她在心口繪製的符咒剛巧落下最後一筆——

  一股磅礴的力量沿四肢百骸遊走,剎那匯集於心臟深處。

  滾燙、濃稠、跳動,污黑的詛咒雀躍不已,幾乎要把她的軀殼徹底迸裂。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詛咒替她掙斷黃金的腳鐐,孟落英不顧膨脹的臉頰爬上可怖醜陋的咒痕,拼了命地撞向男人。

  與此同時,男人毫不留情地劈下,將包裹快雨的籠牢震得延展出無數明顯的裂紋。

  「時間到了。」

  他不慌不忙,輕飄飄給了判決。

  話音按下暫停,讓萬物歸於原點。

  ……本該如煙花,死也要濺得人一身火星的孟落英此刻竟消失無蹤。

  覆蓋滿目的黃金頃刻褪去,瘡痍悄悄溜走,潮水般無聲無息。

  夜幕如海浪安寧起伏,而在這片由深藍構築的天空下,金庭默然佇立,嵌綴燈火,猶似繁星點點。

  仿佛剛才那一場慘不忍睹的亂境,只是誰人的錯覺。

  「唉……」

  見到孟落英總算回到她該回的地方,五十弦長舒一口氣。

  他從後攬住快雨的腰,也不管她現在是不是依舊渾身硬邦邦的,只埋首可憐巴巴訴苦,「我明明是特地來接你的,我們之間這麼默契,她怎麼能這麼說?」

  「你覺得呢,快雨?」

  無人回應。

  五十弦一愣,指腹順著她的臂膀滑動,小心翼翼去牽她。

  剛碰觸到,卻驟然一空,握得一手齏粉——

  封印快雨的黃金塊塊剝落、粉碎,最終化作再無人可見的塵埃,亦隨風飄散。

  而他懷抱中,則一無所有。

  快雨不在這裡。

  「…………」五十弦攥緊手心,好不容易強壓下去的怒氣與擔憂又反彈而出,逐漸沖潰他的理智。

  為什麼,他完全沒有感應到……

  快雨竟早已逃跑了?

  究竟什麼時候?!

  意識到即使他能密切關注對方的行動,也始終對快雨的想法一無所知——

  五十弦崩潰似地抬手捂臉,顫抖起來,不知遮掩之下是哭是笑。

  所以,他與其他任何人沒有不同??

  不、不可能的,快雨用〈真名〉與自己結成了牢不可破的約定!無論如何,她無法拋下自己!!

  他大口喘息,試圖按捺洶湧的情緒。

  *

  「……哈啊!」

  孟落英睜開眼,一下子坐起身。

  坐在對面的快雨被她的驚醒嚇一大跳:「你還好嗎?」

  孟落英盯著快雨疑惑的面容,又左右環視一圈,緩了好一會兒:「……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馬車尚在行進,上下顛簸,予人最真實的戰慄。

  快雨卻不甚在意:「做什麼噩夢了?」

  孟落英直言不諱:「你死了。」

  「……?」快雨梗了一下,差點拍案而起,「不是,你能不能盼我點兒好?」

  孟落英飛速補充道:「我也死了。」

  「哦。」快雨很快偃旗息鼓。

  既然這樣,那就平衡了。

  孟落英面露幾分失魂落魄,快雨見狀調侃道:「怎麼,我死了孟小姐你這麼難過?那我們豈不是成了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孟落英將頭撇到一邊,一副不想搭理快雨的模樣,她逕自吩咐車夫,「今夜,不必著急趕去金庭,若到不了,在其他地方住一晚便可。」

  快雨目光沉沉。

  孟落英轉眼窺見快雨這麼認真瞧著自己:「看我作甚?」

  「我在想……好巧,你剛剛說的,也是我原本想對你提議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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