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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它的斷口凝結著暗紅顏色堆積的血痂,看樣子應是被裁斷的。

  它不像裝飾,反倒更像原本就屬於阿弓身體的一部分,依舊活動著——

  像某種動物的尾巴。

  快雨頓時醍醐灌頂,她冷不丁道:「你是半妖。」

  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完全的篤定。

  阿弓微微一驚,卻沒有回頭。

  哦不,他也沒頭可回。

  「對啊,我是。」

  *

  「好吧……」

  鞋尖輕巧踩地,五十弦無奈張望四周,「讓我猜猜,這給我扔哪兒來了?」

  眼前種種,與掉落之前的景物何其相似。

  卻也只是相似……

  他明白,他還沒有走出籠牢。

  只是不知道,快雨怎麼樣了……

  五十弦在附近根本看不到她的影子,想來,她應該是與自己分到了完全不同的地點。

  他眯起眼睛,神色難得冷漠。

  大多數時候,應該說是與快雨在一起的時候,五十弦基本都掛著一副得以與人親近的臉孔。

  而身處當下,他便連著這點繼續維持的心思也沒有了。

  甚至,他還有點煩躁。

  嘁,早知道不耍這個帥了,結果現在直接把人給搞丟,唉……

  雖說五十弦也不是太擔心快雨的安危,畢竟她身上還有自己給的符咒,但莫名的,看不到她,他就是感到不爽。

  五十弦皺皺眉頭。

  ……有點離譜了。

  他難道是她養的什麼貓貓狗狗,見不到主人還會產生分離焦慮嗎??

  五十弦在心底發出嗤笑,也不知道在嘲諷誰,可又無法欺騙自己的,那股不安一浪高過一浪,沖刷著他束在高空的心臟。

  呆站了半刻,終於,忍不住嘆氣。

  行,他認輸,他追悔莫及,這就去找。

  不過,要想找人的效率更高,得先做一件事才行。

  五十弦的手指順勢扣住靉靆的一角,將它摘了下來——漆黑的空洞在瞳孔中扭轉,一如不可測的深淵,或者亦如僨張的凶獸,正撐開貪婪的喉口,妄圖吞食天地日月。

  不過可惜,他之所欲所求並非龐大到要囊括一整個世界。

  他只要快雨,僅此而已。

  五十弦向前重重踏出一步。

  那一聲腳步猶似什麼訊號一般,降下冰封之刻,徹底凍結幻境之中的所有景象,時間仿佛不再流動。

  儘管靜止不長,所幸已然足夠暗晶蔓延、擴散。

  他擅長制幻,自然,亦擅長破幻。

  只有破除或許會不停變換的幻境,他才能更加順利找到心儀的目標。

  當然,這也是一種不會傷害到她,就能把她帶出幻境的最佳方法。

  然而,五十弦的力量正當鼓動,一股震盪的怨念陡然橫掃而至,狠厲地劈在腳邊的暗晶上。

  咔——咔——

  刺耳的碎裂繃成一道筆直的雷電,所過之處,尖銳的暗晶殘渣紛撒,震徹一方天地。

  其力與詛咒同源,五十弦立即避開的同時,能很快了解對方的來處。

  事已至此,攪毀了他計劃的人仍遮遮掩掩,躲在暗處,不肯出現。

  「藏頭露尾,有意思麼?」

  五十弦倒是沒有一點兒惱意,他的目光沿著動盪的幻境虛景巡瞧一圈,隨後落在一處寬闊的道路盡頭。

  那裡輝映皎白,看似通往外界的最佳道路。

  五十弦卻對此種手段格外唾棄。

  「想殺我,最好現身,親自上陣才好啊……」他自始自終繃直的嘴角還是不禁上揚,其弧度愈來愈大,竟有演繹出非人之感的愈烈之勢。

  五十弦輕鬆喊出對方的真名,三個字咬得無比清晰,末了,又幽幽笑道,「對吧?」

  這對於任何一個繁金教徒來說,無疑為最囂張的挑釁。

  而對方顯然也被激怒,一句話沒說,逕自出手,對準五十弦的面門甩來一簇凌厲的殺招。

  五十弦不躲不閃,只抬起了手。

  怵目驚心的鋒芒猛撞而來,觸到他的一瞬間,竟消弭於指尖。

  如此輕而易舉被消解,好似他們之間原就存在不可逾越的鴻溝。

  「其實如果是比武器之類的,我的身手可能就不如你。但如果是比法術,呵呵……」

  五十弦給他下了判決,「你一定輸。」

  「胡說八道!」那方終於激烈地開始反駁,「我不可能輸給你!!」

  「那就拿起你的劍,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贏面到底有多大?」

  說罷,五十弦閉了口,可等了半天,沒等來他的回覆,他不由挑眉,「怎麼,是沒有膽量,還是……徹底看不見了?」

  「結果,那隻怪物的本能還是令你把自己的眼睛吞掉了吧?」

  聞言,他再無法隱瞞痛苦的喘息混雜著憤怒的質問一同放大,在此間不斷迴響:「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誰?」

  第29章

  「我是半妖。」

  阿弓的聲音明顯無可奈何,「果然還是被看出來了呀。」

  循著對方的腳步,快雨緊緊跟隨,又得意洋洋地補充:「畢竟,我曾在離岸鄉時,也與半妖接觸過。所以要辨認出來,還是很簡單的。」

  阿弓沒有頭顱的身體忽而震顫一下:「離岸鄉……?」

  他幾乎是瞬間調轉了方向,停駐在快雨眼前,雙手不自覺扣向她的手臂,急迫萬分:「那、那你在什麼時候離開離岸鄉的?!」

  脖頸之上,斷口整齊的切面滲出殷紅血漬,順著蒼白皮膚上所留的痕跡淌入衣領,好似流下了一行觸目驚心的淚珠。

  即使如此,快雨和這樣悚然的場面來了個無限近接觸,還是不由得差點心梗。

  連帶著,激起一陣戰慄的同時,完完全全如鯁在喉。

  然而,阿弓並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他仍舊保持著那副姿勢,用那雙根本看不到的眼睛無聲投以凝視,等待著快雨的回答。

  快雨嘗試著張了好半天的口:「上個月,上個月月底。」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沒事了,抱歉。」阿弓遺憾地緩緩放下手,「繼續走吧。」

  「……」快雨點點頭,跟著氣氛沉重的阿弓行進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足勇氣問道,「你的過去和離岸鄉有關係?」

  樹木林立,光影轉換,翩飛無止無休。

  他的身體在此間移動,卻也只能被斷斷續續的明暗界線不停割裂,分崩離析後……再重組。

  「離岸鄉,是我的家鄉。」

  *

  「我才不信!!胡編亂造!」

  聞言,五十弦誇張地大為嘆息。

  他被迫承受著對方的怒火,此時依舊遊刃有餘,只是耐心已經有點要焚燒殆盡的趨勢了:「關於我的身份,我已經交代了,信不信由你。」

  「知道這些,你便可清楚,你對我,根本構不成威脅。」

  「總而言之,你想養精蓄銳,我想相安無事。到此為止,各退一步,於所有人都好,不行麼?」五十弦雖是在勸說,表面卻與溫和的商議相悖。

  他給出的選擇不容置喙。

  因為五十弦的心思不在這兒,他也不想把心思花在這兒。

  明明他還有更為緊急的事情要去完成,有更加想見的目標要去奔赴。

  又怎麼能浪費珍貴的時間呢?

  〈境主〉大抵也感受到五十弦話里話外的強勢態度,隨即,開始不發一言。

  這興許是對五十弦提案的一種默許。

  五十弦理所當然地如此認為。他斂眸調頭,就想離去。

  「呵呵……」

  沒走幾步,陰惻惻的笑聲卻重新響起,乘微風飄至耳畔。

  「我倒突然有個奇妙的想法。」

  境主的精神已狂亂到一定程度。說話時,他沒來由的愉悅情緒總紮根其中,顛三倒四地勉強為他難以理解的思維增添一星半點的活人感。

  「既然不相信你說的話,那麼,給我驗證一番不就好了?」

  語畢,皎白光暈中當即破開一道晦暗,激盪虛空,來勢洶洶。

  五十弦猛地回身,舉手想攔下突如其來的進攻。

  可那道戾氣似乎並非沖他而來——垂在腦後的髮辮於凌亂流風中搖擺不止,其尾尖與疾馳的氣刃都間隔了好一段距離。

  他的紅衣也只是亂了。

  五十弦搞不懂那人又想整什麼花活兒,終於煩躁地冷下臉來:「非要打得你死我活才高興嗎?」

  境主不答。他再度甩出數道氣刃——

  竟都紛紛與五十弦擦身而過。

  五十弦:……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意外,三次以上,就應是敵人故意為之。

  ……他到底要做什麼?

  不對,剛剛他好像說要驗證?他想怎麼驗證?

  霎時間,靈光乍現。

  五十弦微微側頭,以眼角餘光打量著境主以氣刃刻在土地里的痕跡。

  看似雜亂無章,仔細觀察,又覺那些刻痕層層疊疊,有著一副特定的排布順序。<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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