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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鎖。」

  江曜那雙狐狸眼看她很認真,一瞬間,姬時語不願意直視。

  她心跳的厲害,姬時語好像猜到了他要說什麼,她不想接受,也不想聽。

  小姑娘捂住耳朵,好像這樣便可掩耳盜鈴,然而江曜動作很輕地拉下她的手。

  兩人對視,少年的狐狸眼還是冷冷清清,可姬時語知曉,他待自己是不同的。

  他許的承諾,一一實現了。

  江曜是她,這輩子能得到的,最好的哥哥。

  「阿鎖。」

  江曜一字一句地說,「再過幾日,忠義侯歸嶺西,我會一起去。」

  轟隆一聲。

  姬時語像要跌落倒地。

  這一天、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

  她和江曜終要分別。

  父親、姐姐要去嶺西,連江曜也要去,他們都要把她留在京城,離開她。

  姬時語委屈地紅了眼眶。

  第44章

  有些道理姬時語不是不明白。

  江曜乃是她為了前世心結撿回來的人,打起初她帶他回府的那一刻起,她不就是盼著父親歸來,把江曜交到父親的手上嗎?

  可是近一年的相處又怎麼可能不論真心,全是虛假之情?

  姬時語以真心待他,而江曜,也遵循他的承諾。

  甘願做姬時語身邊的一把刀,最鋒利的矛。

  是她珍惜的、很重要的存在。

  姬時語早已將他看作家人和哥哥,是以她不願意去想哪日他和姐姐一樣,會離開自己,離開京城。

  可是父親也說了,江曜身世複雜,在京中若被有心人察覺,恐怕無法安然長大。

  父親想要江曜去嶺西執掌勢力,江曜乃習武天才,參軍從將這條路是最好不過的選擇。

  若有軍功在身,陛下便會保他性命無虞。

  姬時語怎麼會不懂呢?

  她只是不想懂罷了。

  一想到父親、姐姐還有江曜三人都要去嶺西,她的心口便一抽、一抽地疼。

  小姑娘什麼也沒說,貓瞳水汪汪的,眼淚沒有留下來,可江曜還是忍不住捧住了她的臉。

  他的額頭抵住了她的。

  她喃喃道:「非走不可,是不是。」

  江曜低聲回:「是。」

  不再說話,江曜無聲地擦拭她落下的眼淚,沉沉的,又很溫柔。

  ……

  半年的孝期一晃而過,姬合英願為姬老太爺守三年的孝期還是被打破了。

  嶺西來信,大隴起兵入城,守城的韓副將向京中求援兵。

  弘文帝得知此事,當即下旨命忠義侯姬雄武即刻啟程,返回嶺西。

  朝中有命,連忠義侯也不得盡心守孝。

  這一走,他還要帶上姬合英與江曜。

  姬合英孝期已過,只是她心裡那道坎過不去,才會執意為老太爺守孝三年。

  可戰事已起,家國大事在前,由不得姬合英做選擇。

  姬合英果斷取下孝期白布,換上騎裝,她目光明亮,應道:「父親,我要去嶺西。」

  全府之中,最是難過的還屬舒氏。

  夫君常年在外,大女兒好容易回京,親事卻沒著落,姬老太爺還戰死嶺西,在這個節骨眼,夫君又要帶走大女兒回嶺西參戰。

  舒氏心如刀割。

  她從未期盼過,盼著戰事已平,他們一家能夠團圓。

  可既已嫁給姬雄武,嫁入忠義侯府,舒氏早清楚自己身為當家主母的職責。

  「侯爺。」

  舒氏命丫鬟為姬雄武清點行裝,而她則是親身走到姬雄武身邊,上前為他整理了一番著裝。

  那隻手觸碰到姬雄武剛毅的臉,卻被他抓在了手裡。

  舒氏眼裡含淚,沉默不語。

  姬雄武也未開口。

  許多話夫妻多年,無需多言早已心知肚明。

  舒氏後也只是說了一句:「侯爺要平安歸來。」

  姬雄武點頭:「侯府還要夫人多多擔待。」

  「只是,

  於家……「舒氏慎言。

  姬雄武知道她想問什麼,他直說:「哼,於家女包藏禍心,殘害阿鎖,於家別想再碰嶺西的權。」

  「侯爺有數就好。」

  「阿鎖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捨得她受委屈?」

  姬雄武攬過舒氏,又說:「如今江池生隨同我去嶺西,這幾年我會栽培他,讓他頂於勇的職。」

  「江池生才十三歲,他能?」舒氏驚訝。

  「這孩子並非池中物。」姬雄武讚嘆。

  舒氏笑說:「侯爺,旁的已吩咐好了,馬匹備好,陛下定的初五啟程,侯爺今夜再休息一日,明早一大早便出發吧。」

  「好。」

  姬雄武很滿意,舒氏向來安排的樣樣妥當。

  夜裡熄了燈,夫妻便躺在一處說些體己話。

  姬雄武握住了舒氏的手,妻子嫁給他許多年,為他生兒育女,操勞偌大的侯府,手裡的柔荑比新婚那時,粗糙了不少。

  也讓姬雄武非常的內疚。

  求娶舒氏的那時,姬雄武親自跪在了舒大人的身前,發誓這輩子都會善待舒氏,讓舒家同意下嫁舒氏做他妻子。

  可是他好像真不是個好東西。

  女兒是舒氏一人帶大的,夫妻聚少離多,他沒能給舒氏一個丈夫該有的依靠。

  姬雄武嘴裡苦澀,他問:「夫人,你可怪過我?」

  舒氏不知他用意為何,只是乍然之下,有些讓人發笑,「侯爺又不是毛頭小子了,還胡思亂想的。」

  姬雄武被她一調笑,竟輕鬆許多。

  舒氏翻了身,靠在了他胸膛上,她有多溫柔,姬雄武早就知道。

  正是如此,他才會只見過舒氏兩三面,便不可一世地愛上了她,他總是想,這樣的妻子,他願意將最珍視的寶物都給她。

  「侯爺在嶺西也要多照顧自己,京中一切都有我呢。」舒氏靠過來,溫聲的笑。

  「阿鎖的病……」

  「林大夫一直在照看她,阿鎖氣色比以前大好了不是?下回侯爺歸京,說不準她就活潑亂跳了。」

  「嗯,辛苦夫人了。」

  姬雄武攬過舒氏,在她頭頂吻了一口。

  兩人許久未親熱了,弄得舒氏還有些羞澀,她輕聲說:「這是妾身該做的,侯爺安心。」

  這便是夫妻之間的心照不宣。

  每回分別,縱使不舍與難過,再多苦果盡數化作一句「平安」,只要能好好的歸來。

  這個家便是完好的。

  ……

  九月初五,晨光微熹。

  姬合英已起了大早,她一夜未睡,精神卻並未有半分頹靡。

  天際還有幾分昏暗,姬合英閒來無事,便坐在院中打了一套拳。

  身子熱開,她擦了一把汗,忽地便瞥到她那把紅纓槍。

  院中大樹之旁,紅纓靜靠樹幹,槍桿之上火紅的穗子輕晃,一動一動。

  姬合英霎時憶起了薛淮璋送給她的穗子。

  尚書府的嫡公子,比她小了一歲,個頭也還要矮了一分,卻滿臉執著與認真,執意要將穗子親手交到她的手裡。

  薛淮璋說:「我希望大小姐能得償所願。」

  那是少年郎最真切的心意,心悅於她便想萬事成全她。

  原來被人放在心上的喜歡,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姬合英走過去,她拿起紅纓,又回屋翻找,終是在自己的妝奩最底一層,找出了薛淮璋親手打的穗子。

  她別在了紅纓槍上。

  就當是全了薛淮璋的心意。

  卯時二刻,姬合英整裝待發,她沒帶多少東西,只要手握紅纓,她便所向披靡。

  姬雄武已在府門外等候,舒氏作陪。

  清晨一大早,府門外的街上空蕩蕩的沉寂。

  姬合英來時,驚愕一句:「不派人和阿鎖說一聲嗎?」

  姬雄武嘆口氣:「走的這樣早,讓那孩子起來也是折騰她,不如多睡會兒。」

  姬合英不語,她不解父親每回都要背著阿鎖偷偷離去。

  阿鎖本就心念家人,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已懂事機靈的很,凡事卻瞞著她。

  待幾個人離開京城,阿鎖睡醒找不到人,豈不是會大哭一場。

  姬合英有些難過,她捨不得妹妹,也不想見姬時語哭。

  「娘。」姬合英喊舒氏。

  「你已十六,本該嫁入別家為人婦,可娘知曉你心在嶺西,那就去吧。」

  舒氏瞧出大女兒的低落,上前拍拍她的手,「合英,去嶺西自在,做你喜歡的事。」

  姬合英重重點頭,她又問:「江池生呢?」

  舒氏回:「已讓人去思芳院找了。」

  話音剛落,玄衣勁袍的少年踏著清晨的露水走來,他只背了一個包裹,右手還握著一把長刀。

  「侯爺,夫人。」江曜抱拳行禮。

  姬雄武如鷹銳利的眼一瞥幾人,他頷首應:「很好,人既已齊了,那我們便即刻啟程,不要耽擱了去嶺西的行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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