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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瓷心裡一驚,意識到自己這是軀體化又復發了。

  「藥……」

  「喝水……」

  紀瓷再也承受不住軀體化的痛苦,啞著嗓子去摸床頭櫃的玻璃杯,然而她手臂脫力,一下子沒拿穩。

  「啪!」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紀瓷盯著地上四濺的碎片,恍惚看見無數個被摔碎的自己。

  呼吸愈發困難,像是有一雙無形的大掌狠狠攥著她的脖子,令她喘不過氣來。

  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格外煎熬,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無助和絕望漫上心頭。

  紀瓷又一次產生了自暴自棄的想法。

  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月光在眼前晃動,好似隔著一層薄霧。

  紀瓷蜷縮成一團,額頭抵著冰涼的膝蓋,後背滲出細密的冷汗。

  「咚、咚、咚。」

  三下敲門聲響起。

  紀瓷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格外清晰,緊接著,一束暖黃的光從門縫漏進來。

  「紀瓷?」

  靳舟望在看到滿地狼藉時瞳孔猛地收縮,他沒有開燈,迅速繞過碎片來到床邊坐下。

  月光照亮紀瓷慘白的臉,和被她自己掐出紅痕的手臂。

  他看著眼前這一幕,一股難以名狀的心痛,自心底深處翻而上。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攥緊,尖銳的疼痛自胸腔炸開,順著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靳舟望伸手捧住紀瓷的雙頰,拇指輕輕摩挲她冰涼的臉頰,眼帘低垂,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神色認真地凝望著她。

  過了幾秒,他的喉結緩緩滾動,聲音有些啞,放得極輕,生怕嚇到紀瓷。

  「別怕,我在這裡。」

  第41章

  「藥......」紀瓷痛苦地攥住靳舟望的衣領,因為疼痛,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好,我去倒水。」

  靳舟望動作輕柔地將紀瓷放下,他不敢有半點猶豫,連忙去樓下的廚房倒了一杯溫水,拿著藥回到紀瓷房間。

  他在床邊坐下,餵紀瓷吃藥。

  紀瓷早已疼痛到麻木,她機械般地張嘴,含住藥片,仰起頭,苦澀在舌尖化開,溫水滑過喉嚨,卻沖不散那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她數著心跳聲,等待藥效發作。

  頭疼欲裂,像是有一把鈍刀在緩慢地鋸著她的神經。

  紀瓷蜷縮著身體,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不敢出聲,怕嚇到靳舟望,只好咬住自己的下唇。

  唇瓣被咬得泛白,一絲鐵鏽味滲入齒間。這味道意外地讓紀瓷清醒了幾分。

  窗外,狂風大作。北風裹挾著雪粒砸向玻璃窗,發出密密麻麻的聲響。

  紀瓷的目光有些渙散,她無神地看向窗外,藉此轉移注意力來緩解身體上的疼痛。

  透過玻璃,紀瓷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與暗藍交織的混沌。遠處路燈的光暈在風雪中暈染開來,有些朦朧。

  落在玻璃上的雪粒,在室內的暖氣中慢慢融化,形成一道蜿蜒的水痕。

  看著眼前這一切,紀瓷覺得有些恍惚,一下子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現實里還是在夢境中。

  紀瓷喜歡下雪。

  可偏偏軀體化的復發發生在今天這個雪夜。

  有點可惜……

  她在心裡暗暗想著。

  與此同時,一陣劇痛襲來,紀瓷無暇再思考那麼多,她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睫毛劇烈顫抖。

  眼前一片漆黑,她終於承受不住這一切,輕輕呻。吟出聲。

  黑暗中,她只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房間裡暖氣發出的風聲,外面風雪拍打窗戶的聲音。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像是隔著什麼,變得忽遠忽近。

  忽然——

  一隻手撫上她的唇。

  紀瓷抬起眼,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別咬自己。」

  迷迷糊糊間,紀瓷聽見靳舟望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紀瓷恍惚地看著他捲起袖口,將手遞到她嘴邊。

  「像上次那樣,咬我。」

  聽到這,紀瓷的思緒瞬間拉回兩人被困在山上的那個雨夜。

  記憶里的雨聲和此刻漸漸重疊。

  同樣是她軀體化復發,同樣是深夜。

  那個時候她和靳舟望剛重逢沒多久,兩人每次見面總是惡語相向。當時的她恨透了他,也絕沒有想到後來他們之間又會有這麼多交集。

  又是一陣劇痛傳來。

  紀瓷猛地咬住靳舟望的手,牙齒深深陷入皮肉。

  靳舟望的呼吸一滯,手臂沒有移動半分。

  他垂眸看著她,心臟像是被鈍刀緩慢地剜著,疼得發悶。幾秒後,他抬起另一隻手,掌心覆上她的頭頂,溫柔地撫過她的發。

  一下,又一下,像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獸。

  「別怕,沒事的……」

  「沒事的……」

  他低聲喃喃,不知道是在對紀瓷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房間裡很安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何時,窗外的大風停了。

  藥效總算開始發揮作用了,疼痛的浪潮稍微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虛脫般的疲憊。

  紀瓷鬆開唇,垂眼看著靳舟望的手腕上兩排深深的齒痕,幾處已經破皮滲血。

  「抱歉。」紀瓷啞著嗓子說,伸手想碰那些傷痕又縮回。

  靳舟望搖搖頭,從床頭櫃抽了張紙巾按在傷口上。

  「比起看你傷害自己,我寧願你咬我。」他頓了頓,「況且這不算什麼。」

  紀瓷沒有再說話,只是轉頭看向窗外,她臉色蒼白,看上去很脆弱,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空氣安靜了幾秒,才聽見紀瓷輕聲道:「你說……」

  「為什麼……總是我……」

  話音剛落,她就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雪鬆氣息包裹著感官。靳舟望的心跳聲透過衣料傳來,穩健有力。

  「紀瓷,不許多想。」

  靳舟望的下巴抵在她發頂,不斷收緊手臂,力道大到像是要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你還有紀姮,有江知語她們……」靳舟望的聲音有些悶,「你還有我……」

  紀瓷攥緊男人的衣襟,眼淚終於決堤,今晚壓抑了許久的委屈與不甘,終於在這個安全的懷抱里潰不成軍。

  她好恨,為什麼她是白潔的女兒?

  她以為自己不在乎,直到今夜,她才忽然意識到,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從小,學校里舉辦各類親子活動,召開家長會,去參加的永遠只有紀正為。許多同學在背後笑她有一個不要她的媽媽,她都假裝不知道。

  曾幾何時,她早就不再奢求那點母愛。

  小時候白潔對她幹的事情,對她說的難聽話,她都可以一笑了之。唯獨今夜......

  她也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靳舟望……」紀瓷抽泣道,只是不斷重複著他的名字。

  他感受著她的身軀在懷中微微顫料,她的淚水如同炙熱的岩漿,一點點燙進他胸膛最柔軟的位置。

  深藏在心底的心疼再次如潮水般洶湧而來,酸澀感上涌,連帶著喉嚨有些哽咽。

  靳舟望將紀瓷牢牢扣在懷中,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嗯。」他應著,喉結滾動,將她摟得更緊,「我在……」

  她的淚水像是永遠流不完。

  印象里,以前的紀瓷從未在他面前哭過,然而重逢到現在,靳舟望早已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他不敢想,這三年,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偏偏,那三年他都不在她身邊。

  越是這麼想,靳舟望越是心疼到五臟六腑隱隱作痛,他緩緩閉了閉

  眼,將翻湧的情緒壓下去。

  月光斜斜地切過他們的身影,將相擁的輪廓鍍上銀邊。

  她哭得厲害。

  靳舟望輕嘆了口氣,他緩緩將紀瓷從懷中鬆開些許,低垂著眼帘,視線落在她那布滿淚水的臉上。

  男人忍不住抬起手,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很快,新的淚珠又滾落,在月光下泛著細碎的光。

  見狀,靳舟望呼吸一滯,指節蜷了蜷,最終緩緩俯下身。

  「紀瓷……」

  他低嘆著她的名字,聲音啞得不成調。

  「我該怎麼辦?」

  他在問自己。

  溫熱的唇輕輕貼上她的眼角,他嘗到了淚水的咸澀。

  察覺到溫熱的觸感,紀瓷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了顫。

  唇瓣沿著淚痕一路向下,他就這樣一點點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吻最終停在她唇角。

  靳舟望保持著這個若即若離的距離,鼻尖蹭過她的臉頰,溫熱的呼吸與她的交織在一起。

  「別哭了,好不好?」他哄著,帶著前所未有的柔軟,近乎懇求,「我心疼……」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某個閘門,紀瓷的眼淚流得更凶了,順著兩人相貼的臉頰滑落。<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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