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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裴牧卻已經有了想法,「但不排除他在那晚之後改變了心意。」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不妨直接問問他去。」蘇洺藍說到這裡,有點不耐煩,「你還要回上京嗎?」

  裴牧輕輕嗯了一聲。

  清淮去哪,他就去哪。

  他不會離開清淮的,哪怕是死。

  裴牧說罷,忽而喉頭一緊,連著咳嗽兩聲,竟咳出一手的血來。

  「你的蠱毒……」蘇洺藍瞪大雙眼,「難道師父真的……」

  裴牧看向她:「不許告訴清淮。」

  「不告訴不告訴。」蘇洺藍翻了個白眼,又說,「我去找師父問清楚,一定是哪裡有誤會……」

  她兀自嘀咕了一句,便翻窗離開。

  裴牧卻只是淡淡擦乾淨了手上的鮮血,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輕輕地抱住了江清淮。

  他嗅著懷中人的發香,沉沉入眠。

  *

  裴牧既說過要帶江清淮在江南好好遊玩,當時說過的事基本全都安排上了。

  看樓台煙雨,坐畫船、觀桃花、賞白鷺……江清淮也是體會了一把古代文人的情懷。

  雖然只有短短兩日時間,但他們居然還湊巧趕上了江南一年一度的煙花大會。

  煙花大會定在夜間,加上明日大概便要回京,下午他們沒做什麼,只慢悠悠沿著街道散步,等時候差不多,才一起回客棧換衣服。

  江清淮還惦記著裴牧上次買的糕點和甜茶,一邊換衣裳一邊同他念叨:「若是回了上京,日後這樣好的點心都吃不到了,好可惜。」

  「我學會了,回去給你試著給你做。」裴牧上前來幫他束髮,「那原料簡單得很,做起來也簡……」

  他話未說完,腳下卻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隆聲。

  那聲音大到江清淮一瞬間甚至會覺得耳鳴,他詫異回頭看向裴牧,卻見裴牧神色嚴肅,而他的耳孔,竟慢慢滲出鮮血來。

  「裴牧……」江清淮下意識抬手,想查看他耳朵,奈何腳下一輕。

  只一瞬間,難以言喻的失重感便將他整個人完全裹挾,他突然開始往下墜,耳邊則是RMB的驚呼聲:「宿主,發生了爆炸,你……」

  四周升騰起濃郁的灰煙,一下便模糊了江清淮的所有視線。

  他像個瞎子一般慌亂地在空中摸索,卻感覺一隻手死死扣住了他的腰,一個溫熱的身子貼了上來。

  硬邦邦的,是裴牧。

  他便緊緊攀附上去,卻覺身子在空中被轉了半個圈。

  而後,便是一聲巨響。

  世界黑了下來。

  江清淮卻沒有暈,雖然後背砸到地上疼得他齜牙咧嘴,但這完全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他掙扎著抬起了唯一還能活動的手臂,想去摸索一下裴牧的位置,卻先觸到一手黏膩。

  他怔愣地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有一滴鮮血砸到他鼻尖,順著臉頰滑落耳邊,發出清晰的一聲滴答。

  江清淮立刻感受到一股難言的窒息,他痛苦地嗚咽,崩潰地叫喊,活動著手臂胡亂摸索:

  「裴牧……裴牧你在哪?我看不到……」

  但很快他便摸到了,一個微涼的身軀,就撐在他的上方,不遠處。

  又有鮮血滴落在他鼻尖,沿著同樣的軌跡,在耳邊發出一聲滴答。

  江清淮突然沒了聲音,他顫抖著手,沿著那個撐在他上方的身軀摸索……

  這是胸口,肩膀,心口……心口位置沒有受傷……滴血的部位應該是肩膀,左肩膀……

  他呼吸不暢,心跳加快,耳暈目眩,卻在心中有條不紊地做出了判斷——

  「裴牧不會死的,但如果……如果拖到失血過多,RMB,你在嗎?

  不對,冷靜,冷靜下來,會斷連……江清淮,江清淮,你要冷靜……」

  「RMB,RMB你恢復了嗎?」

  不等RMB回聲,眼前先傳來一道亮光。

  壓在他們身上的木頭被人挪了開來,立刻有人喊著:「找到啦,在這裡!」

  江清淮鬆了口氣,即刻看向裴牧。

  裴牧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渾身是血,腦袋耷拉在江清淮脖間,兩條小臂分撐在江清淮兩側,但右臂處被一道木尖刺穿,左肩位置也有一道巨大的貫穿傷,此刻還滴著血。

  「沒事了。」葉從南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似乎琢磨了一會,才朝江清淮伸出手來,「慢慢爬出來就好,小心不要碰到……」

  「你救救裴牧。」江清淮雙眼通紅地看向葉從南,「他不能死,他不能……」

  「我知道,你放心,你要先出來,我們才好把他挪出來。他的後腿被一塊石板壓死了,貿然挪開可能會塌陷。」

  江清淮卻有些狐疑,裴牧壓在他身上,萬一他挪出去,裴牧摔到地上,造成二次傷害……

  「清淮……」

  正在江清淮猶豫時,耳邊卻傳來了裴牧輕聲的安慰,「你先走,我不會有事的。」

  「你醒了?」江清淮瞬間哭出聲來,但他思路還算清晰,迅速同裴牧解釋了現狀,並再三叮囑:「你別怕,我就離開一會,你堅持一下,很快就沒事了……很快就不會疼了……」

  他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弄得裴牧這個傷殘更嚴重的都無奈起來:「我沒事,再重的傷都受過,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你先出去,乖。」

  外面又傳來葉從南的呼喚聲。

  江清淮悶悶應下,照著吩咐開始往外爬。

  他這邊很順利,一炷香的時間不到,便再度重見天日。

  葉從南給江清淮披上毯子,遞來熱茶,便即刻指揮人手搬動那壓著裴牧後腿的石塊。

  那裡被壓得一團血透模糊,江清淮幾乎不敢睜眼去看。

  他閉上眼睛,隱隱聽見身後傳來馬蹄聲。

  再睜開眼時,裴牧竟已經在旁人攙扶下來到他面前,他用血淋淋的手虛抱住江清淮,才仿佛徹底安心了一般:「沒事了……沒事……」

  「陛下!」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叫喊。

  不等江清淮反應過來那一聲是在叫他,卻先有人一把推開了裴牧,抓著他的手開始急急查看:

  「陛下,您這一去,可讓臣等好找啊,您現在如何,身上可有受傷?」

  對上蘇有道的臉,江清淮竟覺得一陣陌生和恍惚,他愣愣啊了一聲,突然瞪大眼睛,猛然被蘇有道擋到身後的裴牧。

  裴牧竟自己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帶著他左肩的尖刺、右臂的血洞,以及那被壓得血肉模糊的腿。

  他自上而下地看著江清淮,身後是一片破敗的廢墟。

  陽光在他臉上打下一層陰影,混著血和汗,無悲無喜,無震驚無哀怨。

  他只對江清淮笑了笑。

  那笑容很燦爛,像他們初見,像他們最快樂的那段時光,也像江清淮對他撒過的所有謊言一樣。

  假惺惺。

  ——

  此篇完

  第118章

  斜陽落下最後一束光輝時,裴牧轉身離開。

  他什麼都沒有說,就那樣踉蹌著,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朝著遠離江清淮的方向,一步步走遠。

  他們離得不遠,卻也不夠江清淮立刻抱住他,他只能沙啞著聲音哀求:「別走……求你……」

  他不相信裴牧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可能給他。

  他只當裴牧在生氣,他只能說:「起碼等養好傷,給我個解釋的機會,求你……」

  裴牧輕輕搖頭,他看向江清淮,卻釋然地笑了一聲:「他死了。」

  「什麼?」

  江清淮有些不明所以,他忍不住上前,卻被蘇有道一把攔住。

  蘇有道緊蹙眉頭,神色嚴肅:「陛下,此人乃前朝亂賊,曾隨魏琛南入京起義,不可信,不能留。」

  不等江清淮發話,裴牧倒先他一步道:「罪人裴牧,自請歸降,只求……陛下,賜我個痛快。」

  「什麼痛快?你要什麼痛快?」

  江清淮踉蹌向前走了兩步,卻被林珏拉住。

  林珏蹙著眉朝他搖了搖頭,輕聲道:「陛下,此刻不是時候。」

  他手下帶著幾千精兵,還有徽州的諸多百姓,此刻都在現場聽著看著呢。

  若是將皇帝和亂臣賊子勾搭在一起的事情泄露出去,民心如何?軍心又如何?

  江清淮卻紅著眼眶看他,不可置信地問:「連你也要攔我?」

  裴牧又從身後傳來,不卑不亢:「只求一死。」

  「裴遠之!」

  江清淮不再顧忌林珏的反對,他暴躁又不安,疾走兩步,狠狠抓著裴牧的衣服,幾乎是咆哮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只是這樣,只是這樣而已……你便要棄我而去了?」

  他毫不猶豫把他們的關係袒露,一點顧及都沒有,四下瞬間一陣唏噓。

  皇上和亂,亂臣賊子?愛……愛什麼?什麼愛?

  裴牧蹙了蹙眉,沒想到江清淮會如此激動,但那轉念他又想明白了,眼前這人籌謀許多,又最善偽裝,只怕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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