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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決然拔下鬢髮間的素簪,「嘶啦」劃開寢衣薄薄的布料,露出一起一伏的雪白心脯,拉著他的手覆於其上。

  「陛下可以摸一下臣妾的心跳,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絕非玩笑。若有半句欺瞞,叫臣妾死於詔獄之中……」

  手和搏動的心臟僅隔著一層薄薄的肌膚,血液在手心之下鮮活流動,帶得手心亦一陣陣微小地震顫。

  朱縉任她拉著,長目清燦,面容清寒,任何形式化的宣誓都不能觸動他,哪怕摸在她咚咚跳的心脯上。

  他只看她表演,不動如山作為一個旁觀者,不被打動,仿佛完全信任徐青山。

  他漠然抽回手,半分情緒不漏:「愛妃捏造子虛烏有的事實,隨意詆毀朕的肱股之臣,居心叵測,實配得上妖妃二字。用先太子之事來攀誣人,愛妃確實很聰明也極狠毒。」

  林靜照聽他這麼說,一顆心漸漸涼下去。自己過於高估自己了,即便將秘密坦誠相告,也換不回想要的信任。

  曾幾何時她確實是朱泓的忠實擁躉,現在她只想把朱泓賣了換自己安身立命。

  她被失敗的挫折感淹沒,垂首見自己袒露的心脯似一場笑話,比料峭的春風還冷,恍若自己和徐青山一樣背棄舊主。

  正以為沒轉機時,朱縉二指抬起她的下頜,冷不丁道:「……但朕相信你。」

  這秘密確實有些突然,若非錦衣衛在搜刮太子私物時已窺得蛛絲馬跡,他還真以為她是公報私仇隨意攀誣徐青山的。

  畢竟徐青山表面上殷勤又忠誠,乾乾淨淨。

  這件剛剛露出苗頭的事,他自己尚不敢確定,孰料今日從靜照的口中聽到。

  他的靜照很好,會主動袒秘了。她被他精雕細琢了這麼久,終於養成了。

  假以時日,她必定能站到他身旁,與他並駕齊驅。

  「因為是你,多荒謬的事朕都相信。」

  他似真似假地說。

  隨即,獎勵摩挲她的腦袋。

  林靜照於死灰之中漸漸有了人色,遮下扇子秀睫,沉湎享受著愛挲。

  「臣妾不敢欺瞞陛下,畢竟臣妾和江氏滿門的性命都捏在陛下手中。」

  她將這條秘密情報供出來,是為了交換江家人的性命。

  朱縉斂了斂,對江氏處置暫且不提,「朝堂之事牽一髮而動全身,許多事朕也得摸索著來。」

  他肅然正色,「朕只勸你一句,江潯父子有江潯父子的命,你有你的命,各自背負的不同。皇貴妃既已更名改姓,便少和他們牽扯在一起。」

  林靜照心裡咯噔,他這麼說就是不放過江家之意。

  「陛下……」

  她嗓音晦澀,扯緊了。

  欲語還休,說不得。

  「靜照。」

  朱縉屈指點了點她心脯,黑色漩渦中揚起變-態的掌控欲,「你是朕一個人的靜照,朕不希望你為別人牽腸掛肚,哪怕生身父母也不行。」

  「你永遠記住,你是皇貴妃,不是江家女。」

  ……

  江氏傾頹已成定局,家門被抄,財產被罰沒,江璟元被逐,江潯被迫致仕。

  陛下這次動了真格的,皇貴妃娘娘沒能挽救江家。

  美中不足的是,陛下並未趕盡殺絕,江家人暫時沒有流血斷頭的。

  或許陛下到底顧及了皇貴妃的情分,願意為了愛妻網開一面。

  這不是徐青山想要的,容賊子喘息捲土重來是大大的棘手,養虎遺患。

  徐青山暗暗籌謀,準備再推江氏一把,將大樹連根拔起。畢竟江氏與妖妃互為唇齒,除掉了江氏才能將妖妃拉下台,恢復大明江山的秩序。

  他在暗暗尋找機會,江氏霍亂朝綱這麼多年必定留下許多把柄,這機會並沒讓他等待太久——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江璟元又生事了。

  嶺南蠻荒未開化,一年四季常雨,森林裡充斥著各種毒蟲毒獸,瘴氣籠罩,缺衣少食,艱苦無比。

  江璟元自幼養在錦衣玉食中,一夕之間從天堂摔入谷底,哪受得了這等落差。他氣憤於陛下聽信讒言抄了江氏,心有恨意,便偷偷中途停下,未曾往流放之地。

  他是昔日小閣老,淫威很盛,地方官見了怕三分的角色。

  江氏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多年來積攢的勢力和財富驚人。

  江璟元停下來後,當地官員身處崇山峻岭的閉塞之地中,並不知他已是戴罪之身,拿出金銀財寶,堆起笑臉來迎接他。

  江璟元消享著小閣老的稱呼,勒索受賄天下,毫不慚愧地接受一切,仿佛又做回了昔日的公子哥。

  初時江璟元還畏手畏腳怕人發現,後來發現天高皇帝遠,大張旗鼓起來。

  他命人砍樹蓋屋,高調重新營造廣廈豪廬,頤指氣使,完全不當自己是被通緝流放的犯人。

  心想皇帝也不過如此,皇帝終日沉湎於道觀之中,自己陰奉陽違也沒被發現。

  這一切被徐青山看在眼裡,天助他也,他尋找的將江氏連根拔起的機會終於來了。

  虧得江潯那孤老還在京城苦苦祈求聖上,以求得寬赦,不知死活的江璟元已經再度惹出事來。

  江璟元完全是自己給自己找催命符,既然是自作孽,別人沒必要留情。

  徐青山來到聖上面前,如實稟告江璟元無法無天的囂張作為。

  他想,這次終於能一舉拿下江潯父子二人的項上人頭了。

  太子殿下深居洞穴之中若知這兩個禍國殃民的蠹蟲被除,一定很欣慰。

  第91章

  徐青山向聖上檢舉了江璟元私自潛回之事,給危如累卵的江氏最後一擊。

  聖上看在皇貴妃面子上饒恕江璟元性命,奈何江璟元一而再再而三作孽,終是罪無可恕,立下逮捕令,並著三法司即刑部、御史中丞、大理寺卿對江璟元進行審判。

  此三法司是一國律法審判部門,位高權重,牽扯重大,早已被徐青山密密麻麻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人犯既落入彀中,絕無活命之理。

  江璟元在酷刑之下經受不住,很快吐個乾乾淨淨。人證物證確鑿,三法司回稟了聖上,歷數大罪,判了江璟元斬刑——即刻執行。

  徐青山還欲捎上江潯,江潯那老狐狸才是罪魁禍首,多年來侵吞民脂民膏。

  江潯那孤老已被罰沒了家產,淪為街衢上饑寒老病的乞丐,只能靠個破碗乞討,遭萬人白眼唾棄。

  因他侍奉聖上多年有功,聖上終究沒要他老命,任他自生自滅去了。

  至此,巨奸已去,江家家破人亡。

  江璟元於鍘刀下喪命後,江潯哀傷過度沒堅持多久,也病逝了。

  江潯死在一破敗的稻草蓆上,春寒料峭,翌日屍體微微發臭。他老褶的面肌黃瘦,唇角帶著慈顏的笑,仿佛臨死前還夢見了兒子和女兒,一手牽一個,回到當年初入京城的時候,歡歡笑笑「杳杳」叫個不停……

  我的女兒杳杳,爹爹一聲宦海鑽營,專權納賄,死不足惜。可杳杳因為我的錯判,誤嫁中山狼,最終致紅顏吊死的慘局,父親負有不可推卸的罪過……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偏門方術,妄想與你夢裡相見。可每每失敗,你在懲罰為父,為父活在痛悔中……最是感激聖恩,是聖上讓為父見了你魂魄最後一面,你在幽冥界依舊是往昔模樣,為父死而瞑目,馬上來黃泉尋你,別怕……

  翌日清晨掃街的官吏見了,罵罵咧咧粗暴地將他和其餘數個饑寒凍死的賤民屍體一塊丟到亂葬崗去,橫七豎八,臭氣熏天,任蟲鼠啃食。

  這座天子腳下的皇城,有錢有勢達官貴人朱門酒肉臭,而沒錢沒權的乞討漢淪為餓死鬼,化作森森白骨,人間本是殘酷。

  昔日風光不可一世的江閣老一家,走向了覆滅。

  ……

  死別已吞聲,生別常惻惻。

  陰雲漠漠,春日忽冷忽熱,陰晴不定。

  林靜照遣散了眾仆,獨自在昭華宮後苑的小園中給父兄燒紙。

  宮中不允許私焚祭喪,她作為后妃更弄不到紙錢這種東西、燒物是她自己偷偷用宣紙剪的,雖差點意思,好歹是一片心意。

  宮中更不允許穿戴喪服,她是皇貴妃林靜照,與江家女江杳無半點關係,故身上仍一派穿紅戴綠的富貴之狀,暗中抹掉臉上不合時宜的淚。

  救無可救,父兄確實犯了國法,悲只悲她的身份到最後也沒泄露。

  困囿於重重厚牆的禁閉中,她不見天光。

  父兄在時,尚有來路。

  父兄離去,人生只剩歸途。

  這下,她徹底淪為了無名無姓無身份的不存在之人。

  真的假的江杳,全部都死了。

  她為挽救父兄做了那麼多努力,犧牲了那麼多尊嚴,統統無用功。她有種深深墮落深淵的無力感,在黑暗裡徒勞攀登。

  又恍惚覺得江家被滅門是一件好事,她驟然卸掉了枷鎖,累贅去除,四肢百骸輕快無比,連死亡也沒那麼恐懼了。如果父兄的死是一種解脫,她的死亡又何嘗不是?<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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