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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下巴輕摩她的額頭,「你聽話,別讓朕說第二遍。」

  林靜照徒然睜著圓圓的淚眼,盡皆凜遵,對他的駭懼一層深似一層。

  如果是陸雲錚,她堅韌地會與其搏鬥到底。可眼前的帝王,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地位,她的任何反抗都會被視為大不敬,招致更峻厲嚴酷的懲罰。

  無能為力。

  唯有逆來順受,希冀這過程快點過去。

  芳兒和墜兒等人早已燒好熱水,敬事房的太監在外記錄,殿內陣陣傳來皇貴妃娘娘慘澹微弱、沙啞絕望的鳴叫,似墳墓邊瀕死的狐狸。

  不知皇貴妃娘娘什麼毛病,每次承受雨露皆這般慘狀,叫得那麼厲害。

  這萬眾矚目的上元節,陛下撂下群賓來尋娘娘,娘娘在後宮專房專寵,旁人幾輩子望塵莫及的福氣,娘娘總表現得勉為其難似的。

  眾人心中閃著疑惑,表面上俛首緘默。微黃的光線透過金鎖窗泄在青磚雪地上,徒然光亮,感受不到半絲溫暖。

  主子一旦叫水,奴才便魚貫入內侍奉。每叫一次水,敬事房在紙簿上多記一次,皇貴妃的雨露多一層。

  紙簿記錄各宮娘娘的侍寢之事,以便有孕時確保皇子女血統的純潔。而今,形同廢物,後宮有恩寵的嬪妃僅皇貴妃一人,本該琳琅滿目的紙簿通篇寫滿了皇貴妃的名字。

  其它嬪妃哪怕是先皇后,都一次未能侍寢過。陛下是道教中人,清心寡欲,後宮形同虛設,唯獨對皇貴妃娘娘青睞有加。

  敬事房宦官禁不住嘆息,陛下一月進十次後宮,倒有十次皆在皇貴妃娘娘這兒,不侍寢也在昭華宮,陪皇貴妃下棋午睡品茶,堪稱一生一世一雙人。皇貴妃如此隆寵,偏偏無法誕育皇嗣,當真天意弄人。

  花無百日紅,陛下畢竟需要皇子皇女開枝散葉,皇貴妃娘娘若不能生育,恩寵再是優渥,恐怕也很快會被新人取代。

  這夜共叫了七次水,皇貴妃淒婉欲絕的鳴聲直至天明,到最後已然喑啞叫不出聲,被索取乾淨,昭華宮中充斥著靜如死水的窒悶。

  半夜芳兒和墜兒進去為皇貴妃清洗時,皇貴妃如遍體鱗傷的雀兒,吞聲飲泣,髮絲凌亂不堪,藥物一次次地塗抹在雪肌上卻無濟於事。

  這是聖上和皇貴妃娘娘之間的事,尋常人等不敢多看,小心被剜了眼睛。

  宮女太監們熬了整宿,並無抱怨,一來奴才侍奉主子是應該應分的,二來娘娘倍受寵幸,她們也有翻倍的賞銀和賞物拿,多攢些錢,到二十五歲出宮時便能多貼補些家用。

  侍奉盛寵優渥的皇貴妃娘娘,總比侍奉其他冷宮妃子能撈的油水多。她們是盼望自家主子得寵的,聖駕每至她們比皇貴妃娘娘更歡喜。

  清晨,聖上一身縞素太極道衣,在榻邊飲茶邊靜謐無聲地批閱內閣的票擬。娘娘則近似昏迷地埋在聖上懷中,長睫微作翕動,脖頸瘢痕累累,疲憊已達極點,似一朵凋零殆盡的花。

  宮女進入輕手輕腳的,聖上吩咐過不准吵醒皇貴妃娘娘。近來聖上臨幸娘娘後每每不提前走,清晨都要留下和娘娘用過早膳乃至於午膳再走。

  皇貴妃的恩寵愈隆了,無數羨慕的目光投在她身上,昭華宮煥然若金屋。

  天下女子那麼多,皇貴妃偏偏是被選中的那個,一力承受聖上全部的恩寵,要說被人羨慕也真羨慕,要說辛苦也真辛苦。

  林靜照昏昏沉沉睡著,精神繃著弦,睡得時間越長越疲憊,千鈞巨石碾壓著四肢百骸,絲絲疼意。

  她以前還騙自己是與陸雲錚,以度過漫漫長夜,自從被他在城牆上威逼脅迫過一次後,再不敢作此偷天換日的妄想。

  沉水糅雜龍腦香的幽芬始終縈繞鼻尖,她睜開惺忪的睡眼,正躺在皇帝懷中,皇帝始終留在這兒。

  朱縉不冷不熱道:「醒了?」

  第78章

  林靜照本自迷糊著,聞他的嗓音,本能地悚栗,幾乎一剎那清醒。

  她困難地欲起身卻被皇帝按倒,沒支撐住,一灘爛泥靠在他懷中,羅裳挨蹭,親密無間。

  昨晚叼過的梅枝被凌亂地丟在枕畔,花葉蔫軟枯萎,殘褪著歡愉的痕跡。

  「臣妾……」

  她徒然張了張喉嚨,發現啞了,唇角浮起了一層干白的死皮。

  朱縉泰然旁觀她的窘迫,待她掙扎夠了,才喚人拿來清茶,小口小口餵她,「張嘴。」

  林靜照呈微微傾斜的姿態,被他托著脖頸,甜白釉的杯緣遞入口中。清澈的茶水降溫了喉嚨,也降溫了一整夜的郁燥,她唇間潮潤,示意夠了。

  朱縉以帕擦她唇角的水漬,輕繞著她肩腰,順便揉揉她惺忪凌亂的腦袋。

  林靜照竊竊瞧他一身素潔的道家裝束,長發半披,瀰漫著仙道隱逸之氣,如在道觀靜攝,顯然他從昨晚來了昭華宮就沒離開過。

  從前也有次她生病在家,陸雲錚冒雪前來探望,守在她榻邊,遞藥餵水。而今斯景似曾相識,斯人卻已淪為泉下一骸骨。

  想起朱縉正在身畔,她漫遊的思緒忽遭雷劈,忙收懾心神,咽淚裝歡,「陛下一直陪著臣妾嗎?」

  「嗯。」朱縉眺了眼殿外午牌已過的太陽,似並未發覺她方才的出神,「誰料皇貴妃睡這麼久,午膳已然錯過了。」

  林靜照頷首認錯道:「臣妾有罪,陛下該早點叫的。」

  「你豈知朕沒有叫過?」他半真半假,墨眉微蹙,「也得叫得醒才行。」

  或許恍惚了,他這話竟給人溫和的錯覺,帝王不是帝王了。

  林靜照理虧,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辯駁。為人妾妃該先起來服侍君王,沒有反過來讓君王叫早的道理。琢磨著他心情尚可,便沒跪叩認錯。

  「臣妾以後一定注意。」

  冬日午後暖曬的陽光透過花菱窗映進來,檐角聽風,彩畫貼金,雄偉奇麗,古重的濃紅,莊嚴又不失玲瓏剔透,瀰漫著天然的木香。

  林靜照趿鞋下地,請皇帝到銅鏡前,擬為他戴冠束髮。朱縉卻反使她坐在了圓凳上,雙手好整以暇地摁在她肩頭。

  她無所適從,「陛下要為臣妾上妝?」

  朱縉長指撥了下她的耳璫,「坐著。」

  他俯身凝注銅鏡中的她,神情專注,從妝奩中拿出兩支點翠釵子插在她髮髻中,指腹輕捻她染過胭脂的檀唇。

  林靜照酥痹猶如過電,腦海閃過昨夜她雙膝掛在他腰上的畫面,一陣極度的恥辱襲過,難忍地道:「陛下。臣妾的妝都花了。」

  朱縉的筆輕飄飄地擦了下她臉,「愛妃頰不畫而紅,倒省了胭脂。」

  他湊近,在頸邊投下涼淨的呼吸,側著視線,有意無意窺探著她的表情。

  林靜照呼吸一窒,眼皮短暫顫抖了下,躲避地垂下了頭,凍結成木雕。

  朱縉捏住她下巴,含有告誡:「躲什麼。」

  她被固定住,欲語還休,緩緩抬起眼帘,「天顏咫尺,臣妾豈能不怕。」

  朱縉道:「那就把朕當成你夫婿。」

  林靜照駁道:「臣妾只是您的一個妾,連卑賤的蒲草都不如,由您掌握著生殺予奪,也配把您當成夫婿?」

  她語鋒隱隱帶刺,平和的氛圍增進了她的勇氣,一時控制不住。

  氣氛變了。

  這話明顯有賭氣的成分。

  朱縉未曾否認,換了個姿勢,目色如下完雪透亮的天,緩緩道:

  「愛妃這是怪朕沒給你皇后之位了。」

  林靜照道:「臣妾不敢。」

  如果當囚徒一樣的皇后,僅僅是虛名,她寧願不做。

  同樣,她也不會生下嫡長的皇嗣。

  「臣妾可以做皇后,餘生好好陪伴您,要求是您高抬貴手,把屬於臣妾的身世姓名還給我,讓臣妾得以出宮,與父親兄長團圓。」

  朱縉無動於衷,只冷硬握住她兩隻纖細的手腕,如沉重的枷鎖,「那朕寧願把你放在後宮。」

  她不讓步,他也不會讓步。

  起碼囚禁她這件事,是他的底線。

  林靜照無話可說。

  帝王銳利的精光從黑眸射出,面對面與她相對,永遠那麼頑固,守舊,壓死人沉甸甸的大山。

  林靜照知道,自己無力翻盤。

  她動了動,試圖活躍這氣氛,雙手被他禁錮著根本抽不出去。

  「陛下……」

  朱縉冷不丁施力猛拽了下,使她完全撞在他懷裡。她腦袋嗡嗡作響,這才驚恐地發覺事情遠遠沒結束。他雪浪翻騰,輕拂過她的纖頸,隱隱蘊了絲光芒,「再敢提一次出宮,朕就掐死你。」

  林靜照怔怔,色若死灰,眼眶中的淚水顫抖著,良久,深處才飄過一縷恐懼,哭也哭不出來。

  朱縉無情地拍了拍她的臉頰,比平時要重,那帝王萬仞高山般恐怖的威壓比平日更甚,宛若千鈞黑石,讓她相信他本來是要打耳光的。

  她心跳幾乎沒了。

  空氣沉滯,檐角鴉雀也寒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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