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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等以後了,談戀愛也得回家,哪能不跟父母住一起?你媽天天念叨你。」

  「爸,不是還有聞楊呢嗎?」

  「你是你,聞楊是聞楊,少拿你弟弟當擋箭牌。你們三個將來結婚了,都必須跟我們住,敢搬出去住——」聞遠朝笑著用指節輕敲他肩膀,「我可不答應。」

  -

  下午忙完工作,季煜烽和聞修越一同乘車回家。聞修越手握方向盤,側眼問:「晚上想吃點什麼?」

  這段時間,兩人總在下館子,京城幾個有名的餐館幾乎嘗了個遍,可京城美食多得數不勝數。季煜烽刷著小紫書瀏覽網際網路行業動態,睨他一眼:「回家吃吧,外面的飯菜再好,也不如家裡乾淨。我每天工作量巨大,本就費腦子,要是吃得再不健康,將來怕是要折壽的。」

  「季小狗,你是想活得長壽些,陪我一輩子?」

  「......」

  「以前在家,都是阿姨做飯,」聞修越也沒再拿他打趣,「爸媽對飲食頗為講究,食材多從全球各地空運而來,就連調味香料都要選當季最上乘的。」

  「所以,你不在家吃飯是因為不會做飯?」季煜烽輕嗤一聲道。

  「當然不會。」聞修越笑意坦然,毫不避諱自己的短板,「滑雪、蹦極、潛水這類極限運動玩了個遍,也環遊過二十多個國家。別人總說我見多識廣,可我連燃氣灶怎麼點火都沒試過。」

  「滑雪、蹦極、潛水……這些都不安全吧?」季煜烽難得正色道。他膽子大,卻對這類冒險活動始終持保留態度。

  表面上混不吝的季煜烽,實則是個極有規劃的人。年少時就列好學習計劃表,現在工作更是精確到每日目標。就連頭髮都要悉心養護,隔三岔五喝芝麻糊,生怕年紀輕輕就謝頂。

  儘管內心嚮往這些腎上腺素飆升的極限運動,他仍神色認真地叮囑:「聞修越,我不反對你玩極限運動,但下次一定要帶我一起去。」頓了頓,慢條斯理補了句:「要死一起死。」

  恐怕只有季煜烽能說出「要死一起死」的勸告了吧。聞修越笑出了聲,解釋道:「這些運動啊,我早年前就不玩了。準確來說,是爸媽早年不讓我們碰了,嚴格禁止。他們開明豁達,自己年輕時也愛冒險,但自打發生一件事兒後就格外謹慎。」

  「什麼事啊?」季煜烽挑眉問道。

  紅燈亮起,車子穩穩停下。聞修越手指輕敲幾下方向盤,眸光微沉,似在回溯往事。沉默幾秒後,開口道:「九歲那年,我和爸媽、崢優去國外度假,那時聞楊還沒出生。我們自駕參與海上環島項目,原本玩得盡興,卻突然遭遇海嘯。巨浪掀翻了遊艇,毫無防備的我們被海水衝散。我和崢優被卷出老遠,爸媽離得岸邊稍近,拼盡全力游向救生艇。當時媽媽剛查出懷孕,執意要游過去救我們,被我爸攔住。他先把媽媽送上岸,又折返救起我和崢優。」

  季煜烽注意到綠燈亮起,剛要提醒,聞修越已踩下油門。他肩頭的緊繃感漸緩,語氣也從沉重中抽離出來。

  「這是個很狗血的事兒,本以為只能在新聞里或者故事裡看到,沒想到真在我們家裡發生了,」聞修越無奈地笑了一聲,「我爸送我媽上岸時已耗盡大半體力,攥著救生圈往我們漂走的方向游。那時海嘯掀起的浪足有幾層樓高,暗流卷著漩渦打轉,真的很恐怖。他想救我和崢優,可當時體力透支到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父親很愛兒子,他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救下我們,而我和崢優被沖得離岸差不多遠——我爸最終游向了我。」

  季煜烽聽得入神,下意識追問:「那你弟弟後來怎麼樣了?」

  「我媽一上岸就去喊救援。搜救隊下海時,崢優已經被衝到離岸更遠的暗礁區。撈上來時他已經昏迷了,在ICU搶救了整整一天才醒。」聞修越喉結動了動,「海水泡太久傷了神經,現在每逢陰雨天,膝蓋就像有無數根細針扎著疼。」

  車子裡靜默幾秒,季煜烽腦海中勾勒出整件事的輪廓,像是被重錘擊中般怔在原處,良久未發一言。

  直到車子即將駛入小區,他才低聲開口,語氣里混著幾分複雜:「所以,這就是你弟弟討厭你的理由?還有那個叫韓祁的……」

  「可以這麼說。」聞修越的表情晦澀難辨,「那時崢優才七歲,泡在冰水裡看著爸爸朝我游過來,耳邊全是海嘯的轟鳴……他該有多害怕,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崢優恨我,我能理解,」聞修越將車拐向停車場,車燈在昏暗的通道里投下狹長的光影,「他肯定在想,如果沒有我這個哥哥,父親當年一定會救他;如果沒有我,韓祁會不會喜歡他;如果我當時沒有拒絕韓祁,那幫學生就不會辱罵韓祁,他也不會在去世前還要承受羞辱——至少能安心告白,了卻心愿。」

  「韓祁走後,他突然跟父親說想轉學去國外讀書。」聞修越停好車,靠在車椅上閉了下眼,沉聲道,「我爸捨不得他小小年紀就去國外,可一想起當年的事就愧疚,最終還是咬著牙答應了。他執意去M國,一來是韓祁的事給他很大的打擊,二來……」頓了頓,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或許是想逃離那些回憶吧。」

  聞修越此前從未跟他提過這些事。和聞修越在一起時,季煜烽總是幸福快樂的。他潛意識裡以為,聞修越是高高在上的豪門少爺,有著優越的出身、順遂的人生軌跡,生活里除了面臨工作壓力,應當再無其他煩惱,卻沒想到,他居然藏著這麼多心事。

  雖說季煜烽也覺得聞崢優有些可憐,但細想之下,這一切似乎又與聞修越關聯不大。這就像價格不菲的榴槤,有人覺得好吃,有人聞著味就碰都不想碰。不同的人,對同一件事本就會有不同的解讀。

  季煜烽摘下安全帶,轉頭直視著聞修越,一字一句認真道:「這件事真的和你沒關係,你別太自責。首先,你父親先救你並不是故意放棄你弟弟,當時那種情況,如果想兩個都救,很可能一個都保不住。你弟弟最後也沒死成,不該把帳算在你頭上。再者,拒絕他人是你的權利,你不必因為他生病了就勉強接受。你弟弟喜歡韓祁是他的事兒,他完全可以勇敢些,早一步向韓祁表明心意,而不是把遺憾和怨恨都歸結於你拒絕了韓祁。」

  季煜烽本就不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很多話他懶得迂迴,直截了當地道:「上次出車禍差點要了你的命,你沒深究,說到底還是覺得對不住你弟弟。畢竟你們同父同母,血脈相連,這種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情羈絆,我們這些外人根本沒法感同身受。但現在你們也算扯平了,你不欠他的。」

  這些事,聞修越今天才和他說,想必也從來沒和其他人提起過。季煜烽看著他垂眸時睫毛在光影里投下的陰影,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刺,無人可訴,亦無法自洽。

  車內的氛圍依舊安靜,卻不像方才那種壓抑。

  季煜烽伸手握住聞修越的手,觸到他細膩的肌膚,忽然想起這人在商場上遊刃有餘的談笑風生,以及對自己百般寵愛的模樣。那些看似雲淡風輕的背後,也有著如此沉重的過往。

  「想通了就好。」他輕輕晃了晃對方的手,迎上聞修越抬眼看來的目光,發現那人眼底的沉鬱淺了些。

  夕陽的光斑落在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

  聞修越托起季煜烽的手,輕輕吻了一下。抬眼,神色溫柔又專註:「季小狗,上帝賜給我這輩子最珍貴的禮物,就是你。」

  季煜烽勾唇懶懶地笑了一下,他們在小區停下,想來聞修越也是聽了他的話,打算在家吃飯,晃了下手機道:「早上瞅了眼冰箱,裡面除了幾瓶飲料,沒什麼東西,要不要去超市買?」

  聞修越心情很好,在車裡都忍不住小動作,捏了捏他的臉:「好。」

  兩人走進超市,暖黃色的燈光下,貨架間飄來烘焙區的黃油香氣,推著購物車的主婦們輕聲交談著。季煜烽發現,聞修越挑東西時和自己一樣,只顧自己想要的,壓根不看價簽。

  正要結帳,他掏出手機,發現聞修越已經掃碼付了款。服務員打包時,季煜烽順著她的動作望向收銀台,檯面上零散擺著口香糖、巧克力等小零食。

  藍色杜/蕾/斯的包裝盒在其中格外顯眼。

  目光一頓,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酒店看見這玩意時,耳尖瞬間燒得通紅。現在再看到,心裡早就沒了當初的慌亂無措。

  他和聞修越從不用這玩意兒。

  指尖輕接過購物袋,他忽然低笑一聲。

  假如男人能生孩子,恐怕自己早就懷上好幾回了。

  回到家裡,季煜烽掃了眼手機,剛過六點出頭。今天沒加班,時間充裕得很。抬眼看向從臥室換好居家服走來的聞修越:「餓了的話,先喝盒牛奶墊墊肚子。」

  聞修越說了聲「不餓」,從餐桌上拿起新買的格子圍裙系好,也進了廚房。

  季煜烽挑眉看著這人在料理台前站定。好傢夥,大少爺這是要親自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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