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至此,寧承輕與各方恩怨唯剩十餘年前寧家滅門這一件,溫南樓深知他百般拖延,其實內心不願對人說明,可這既是他家中秘密,又關係到各派仗義襄助死於寧家的武林義士,不明不白終成各人心結。好在方才曲敖將陳唐風與關如是的舊案說明,此刻群豪都覺寧家之事雖有蹊蹺,但蕭寧二人行得正、坐得端,一路而來仗義行俠、捨己救人,正是得人心而無可指摘,因此再不想為難他們。

  寧承輕在人群中不見丁以繡,便向溫南樓打聽。溫南樓道:“寒江劍閣的連少俠被鬼蜂蜇傷,我將他安排在空房養傷,請他葉師兄照料,丁大俠想必也在那裡。”

  寧承輕道:“鬼蜂毒性甚烈,蟄到深處必定當場就死,即便蜇得淺,時間久了也要潰爛生膿。還有哪些人被蟄到,咱們取藥廬里現成的藥材做了解毒藥,分給各位治傷。”

  溫南樓喜道:“我也有此意,只是怕你勞累。”程柏淵道:“何必要這小子親自動手,將藥方寫了,讓老盧拿去做藥就是。”說著又將盧天川喚來,盧家在京城中也算豪富,到了江湖被他如此差遣,卻是交情甚好,笑道:“寧公子醫術精湛,深得令尊真傳,我雖虛長几歲,但以能者為尊,打個下手不妨事。”

  他方才驗骨時已對寧承輕十分欽佩,因此言語客氣隨和,寧承輕亦是以禮相待,擬了藥方交給他。半日後解藥熬製做成,分別給予各派中了鬼蜂之毒的人服下。

  這日連若秋毒傷好轉,葉劍成正扶著他在院中走動。

  蕭盡見他面頰被毒蜂蜇傷,雖已敷藥包紮,仍有毀容之險,心想他原本年少英俊,因此毀了容貌豈不可惜。連若秋見了他卻笑笑道:“蕭少俠傷好了,我聽師兄說這回全靠你和寧公子,咱們這一群人才能得活命。眼下我手腳還不大靈便,只等全好了才來拜謝。”

  蕭盡忙道:“連少俠不必客氣,要這麼說還多虧兩位召集同門與各派英雄前來救援,救命之恩是我該感激不盡才對。”

  連若秋雖曾因丁家兄弟的緣故與他二人有些糾葛,可終是名門正派弟子,寧承輕不但捨命救了自己,連寒江劍閣這許多同門師兄弟都一併救下,心中如何不欽佩感激。

  蕭盡道:“連少俠傷得不輕,我這有外傷靈藥,你擦在傷處或許能快些痊癒。”說著伸手到懷中取了七花玉苓膏的玉匣出來。

  連若秋與葉劍成見他不吝將如此靈藥信手相贈,都知他誠心待人,若推卻反倒是自己虛偽做作,正要道謝接過,忽聽一旁寧承輕道:“這藥用不得。”

  三人聽了都一愣,寧承輕笑道:“連少俠不要誤會,我不是貪惜靈藥不肯送人,只是七花玉苓膏斷骨生肌,保命為先,傷口好得快卻易留疤。”

  連若秋豪氣頓生道:“男子漢大丈夫臉上有些疤有什麼要緊,令師兄山洪下救了雲門劍派馮少俠,如今面上也留了疤,誰能不敬他是英雄好漢?”

  寧承輕聽他誇獎段雲山,十分喜歡,笑道:“那是自然,江湖英雄誰身上沒幾處傷痕。只是連少俠少年英俊又尚未娶親,破了相未免美中不足,我這裡已另配了藥膏,連少俠自己用後有效,同門中有傷到頭臉的亦可敷用。”

  他將一盒藥膏交給二人,葉劍成代連若秋謝過接下,正這時見丁以繡背了行囊,將長劍縛在背後,臉色凝重往山下走。

  連若秋見他如此,忙喚道:“二哥,你去哪裡?”

  丁以繡道:“此間事了,我不便多留,你傷好些後就與師兄弟們一同回劍閣去吧。”連若秋與葉劍成都知他心結已深,如今寧承輕驅逐毒蜂救下許多江湖英雄,救命之恩早已與父輩恩怨相抵,再追根究底,強求他替父認錯已是蠻不講理。丁以繡雖執拗,但要他忘恩負義,不認救命之恩,那為兄長雪恨討還公道云云也說不通了。

  這幾日他思來想去,終不得其要,早上起來才打定主意一走了之,從此回山中小屋,餘生就在兄長墓前長伴,再不管江湖恩怨。

  寧承輕見他鬱鬱寡歡,知道他自幼敬重兄長丁以錦,長此以往心事必成心病,想了想,下定決心將他喚住道:“丁大俠請留步。”

  丁以繡與他本無交情,不去找他麻煩已是最大讓步,誰想他竟出言挽留。不止丁以繡,一旁蕭盡、連若秋、葉劍成、溫南樓、程柏淵等人也頗感意外。

  寧承輕道:“丁大俠,我知道你對令兄之死耿耿於懷,不得真相心中總是鬱結難消。上回你拿出一塊碎布血書,要我認我爹娘害死令兄,不知那血書你可還帶在身上?”

  丁以繡一心為兄報仇,這等要緊證物又是丁以錦親手所寫,自是小心收藏,日日夜夜隨身帶著,當下伸手到懷裡將血書取出。

  溫南樓與程柏淵從未見過丁以錦的絕筆,一瞥之下見碎布上血字瀝瀝,都是心裡一沉。

  寧承輕道:“可否讓我仔細瞧瞧?”丁以繡向來珍視這封血書,豈肯輕易交於他人之手,今日不知為何聽寧承輕想瞧,反而就此遞去。

  寧承輕小心接過,將血書上能辨認出的字默默讀了一遍,隨後抬頭望著丁以繡道:“我有些話想和丁大俠說,但只能你我二人單獨相談,不能再有旁人,丁大俠可願聽?”

  丁以繡斬釘截鐵回了一個“好”,寧承輕又道:“丁大俠武功超群,路見不平亦能出手相助,我想請丁大俠在程老爺子和溫大俠面前立個誓。”

  丁以繡目光一凜,問道:“起什麼誓?”寧承輕道:“一是你我之間說的話,丁大俠不可再告訴別人。二是丁大俠此去若自暴自棄不得振作……就來世投胎變個小狗。”

  眾人聽他前面說得正經,後來卻又成兒戲,如三歲小孩玩笑一般,不禁有的皺眉有的苦笑。丁以繡哼道:“我此生不能為兄長報仇,原沒打算有下輩子,你說就說,不說別礙我下山。”

  寧承輕道:“那請丁大俠跟我到房裡來。”蕭盡怕他二人一言不合又生嫌隙,也想進屋陪著,寧承輕伸手一攔,笑道:“你也不准進來,我只和丁大俠說話。”

  蕭盡一愣,但見他心意已決並非玩笑,只得道:“那你小心些,別亂說話惹得人家打你,有什麼事就大聲叫我!”

  寧承輕還未接口,丁以繡已橫他一眼。蕭盡怕他為難寧承輕,也不敢怎樣,只站在門外等候。溫南樓見蕭盡著急,勸他稍安勿躁。連若秋也有些擔心道:“不知寧公子要對二哥說什麼話?”葉劍成道:“寧公子雖聰明精乖愛捉弄人,卻不會隨便與二哥玩笑,不妨等上一等便知分曉。”

  程柏淵道:“那臭小子何止愛捉弄人,嘴裡也沒個分寸,丁老二又是頭倔牛,勸也不聽,你們是他朋友,本該勸他放下仇怨,如何卻反助他找上門來。”

  蕭盡與溫南樓聽他如此責備,都想當初你不也是一樣十頭牛都拉不回,比丁以繡有過之無不及,只是各人看在他年事已高,又一心維護寧承輕,才都不做聲。

  眾人在門外等了許久,蕭盡幾次想敲門詢問,溫南樓都輕輕阻止要他不可打擾。連若秋與葉劍成知道事關重大,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反倒十分耐心。

  終於房門咯吱一響,應聲而開,幾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去,卻見丁以繡面色蒼白憔悴,眉梢眼角多了幾分悲色,短短一個時辰里竟似蒼老許多。

  連若秋迎上前去喚道:“二哥。”丁以繡充耳不聞,雙眼直直瞧著前方,見遠近有不少各派弟子、江湖俠士走動,有的與他一樣已將行囊整備齊全,即刻要下山出谷,另有丁處舟、趙歸義等與溫南樓夫婦、程柏淵交好,尚無先行離去之意。

  丁以繡痴站門前,蕭盡卻只記掛寧承輕,進屋一瞧,見他好端端的並無大礙才放心。

  蕭盡問道:“你對他說了什麼?怎麼他出了屋子愣愣怔怔,好像失了魂一樣?”寧承輕一掃往日計謀得償時的玩笑之色,說道:“我問他是不是無論如何都要知道真相,即便事情經過並非他所想那樣也非知不可?他毫不猶豫說是,我見他如此堅決,就將當年還記得的事如數告訴了他。”

  蕭盡道:“原來你記得當年的事,怎的不早些告訴我,害我替你擔心著急,快說給我聽。”寧承輕搖頭道:“從今以後咱們誰也不提這事,就當我不知道罷。”蕭盡雖萬分好奇,但想他不肯說定有道理,且瞧丁以繡失魂落魄的模樣,將來應當不會再來尋仇生事,如今救了這些江湖人士免遭蜂噬,自然恩怨兩消太平無事,於是不再追問,只拉著寧承輕說些閒話。

  二人正在屋中說話,忽聽門外丁以繡放聲道:“各位留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憶昔當年死別離

  寧承輕本有些心不在焉,聽他呼聲反倒一愣,起身往門外走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