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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和連荷穿著小背心、光著小屁股,坐在一旁的小水盆里玩水陪他。

  連伯下班回來,看見他在陽台上晾衣服。

  他的後背被汗濕透,連伯的眼淚掉出來了。

  連伯把他拉進去,問丁姨怎麼能讓孩子幹活。

  他趕忙說:「沒有,阿姨沒說,是我自己閒不住。」

  丁姨說:「聽見了嗎?我可沒逼他,他自己願意的!」

  連伯一抹眼淚,把一根冰棍塞到他手裡:「晏起,別幹了,在客廳吹吹風扇,等會兒我給你們做紅燒肉。」

  他捏著冰棍說:「謝謝連伯。」

  丁姨哼了一聲。

  吃飯的時候,除了連伯盛到他碗裡的肉,他一塊也不多夾,還牢牢看著身邊的弟弟,不讓他灑飯粒。

  飯後,他去洗碗,連伯不讓:「我來,你去跟弟弟妹妹們玩吧!」

  傍晚媽媽來接他們,連伯抱著連荷送他們下樓,最後偷偷往他手裡塞了十塊錢。

  他不要,連伯裝凶:「不要我就生氣了!拿著,給自己和弟弟買冰棍吃。」

  晚上睡覺,他躺在涼蓆上睜著眼,手裡捏著那十塊錢,眼淚一顆一顆滴進枕頭裡。

  (2)

  上初中的時候,他就不再問家裡要錢了,還能拿著獎學金反哺家裡。

  別人都誇他是天才。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總是最早去教室,最晚回宿舍。

  他把教材翻到脫頁,將每個概念爛熟於心。

  他背下了一整本雙語辭典,他刷遍了自己能接觸到的所有練習題。

  他不近人情、穩穩噹噹的,做著那個遙遙領先的第一。

  省重點權貴雲集,他剛升上高中的時候就有老闆找來,說要栽培他。

  當然錢不是白給的,要麼學成以後留在他們的公司,要麼在學校照顧一下他們的兒女。

  他不需要這種標好價格的饋贈,也不屑於看權貴臉色行事。

  他沒有家庭托舉,只有一身本事和一腔孤勇。

  但他就是要憑自己的雙手,帶領家人實現階級跨越,讓他們再也不用吃沒錢的苦。

  (3)

  當他拿到藤校的全獎錄取通知時,教師群一片沸騰,爸媽在電話另一端喜極而泣。

  節衣縮食的爸媽拿出積蓄,專程到省里的酒店辦了一場風光體面的謝師宴。

  連家人也來吃席了。

  席上,他感謝了爸媽,感謝了老師,也感謝了連家夫婦。

  丁姨被恭維得非常高興,扭頭就揪著連薰的胳膊,當著一桌人的面讓她多向他學習。

  連薰無精打采的應聲,丁姨很不滿意,訓了她幾句。

  連伯趕緊打圓場。

  連荷趁人不注意,伸手轉玻璃圓桌,被丁姨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手:「沒規矩!」

  連荷淚汪汪的揉揉手背,也不敢哭。

  等蒸水蛋轉過去,坐在她身邊的晏落站起來,拿著她的碗裝了好幾勺,再把碗擺到她跟前:「吃吧……」

  連荷破涕為笑。

  他想起了他們兩個小時候光屁股坐在盆里玩水的樣子,心裡一軟。

  回家後,他說爸媽太破費,一場謝師宴能頂半年的房貸了。

  但爸媽說,遇到這種喜事,他們願意破費。

  出國前夕,爸媽往他行李箱裡裝了個鼓囊囊的大信封。

  他打開一看,問家裡怎麼有這麼多錢。

  爸爸說:「這是你這些年交給家裡的壓歲錢和獎學金,你媽都給你存起來了,就等你上大學用。

  沒想到你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上學,以後爸媽不在身邊,你該花就花,不要委屈了自己。」

  他哭了:「爸,媽,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媽媽也哭了:「晏起,媽不求你出人頭地,只要你這輩子平安健康,媽就知足了。」

  (4)

  他在美國站穩腳跟後,開始給弟弟鋪路。

  弟弟一開始不願意,只想在國內穩穩噹噹讀個政法。但他向弟弟分析了國內的就業形勢,弟弟總算半推半就的參加了托福考試。

  趁熱打鐵,他又邀請全家來美國過年,希望弟弟出來看看世界,不要埋沒在人海里。

  弟弟跟著他參觀了不少名校,終於改變主意,願意出來闖闖。

  但弟弟很愧疚:「我跟連荷說好一起去帝都的,她知道我食言,肯定要哭了。」

  他問:「你喜歡她啊?」

  弟弟不好意思的笑了:「嗯……」

  看著弟弟的笑臉,他覺得欣慰:一家四口,終於有一個人不是勞碌命了。

  回國的時候,媽媽和弟弟給連荷挑禮物。

  弟弟看中了一款粉色零錢包,猶豫一陣轉向他:「哥,借我點錢唄……」

  他笑了笑,替弟弟刷了卡。

  (5)

  連薰剛來的時候,他對她只是出於一個兄長對妹妹的關心。

  但是她染毒以後,他才發現她脆弱得像個布滿裂紋的玻璃瓶。

  作為醫生,他不能放著不管。

  更何況,她是連伯的女兒,他責無旁貸。

  以那個吻為契機,他們開始交往。

  他是初次談戀愛,沒有經驗,再加上連薰的狀態也不好,他總覺得再進一步就是趁人之危。所以對她非常有分寸,非常有禮貌。

  清淡如水的戀愛抵不過粉帶來的強烈快感,她復吸了。

  他一早接到了電話,立刻去警局找她。

  警局裡,她跟一群癮君子關在一起,眼神空洞。

  那麼冷的天,她披著警局的毛毯,裡面只穿了件吊帶裙,一條肩帶還耷拉著,露出半邊胸口。

  警察把她領出來,她身上的毛毯掉在地上。

  他把肩帶給她拉上,脫掉外套給她穿。

  她一把打掉外套,推開他,聲嘶力竭的大喊:「走開!離我遠點!誰稀罕你可憐!讓我爛掉、讓我去死好了!別管我!」

  他撿起外套,抖了抖又給她披上。

  她抗拒,他就拉著外套的衣襟,把她摟進懷裡。

  她激烈的反抗,他摟緊了她:「讓我照顧你吧,連薰,我們結婚。」

  聽到這句話,她終於停止了掙扎。

  她先是渾身顫抖,然後小聲啜泣,最後,她伏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

  一段婚姻里有沒有愛情,並不重要。

  在他心裡,一向是責任重於感情。

  (6)

  回國後,最初住院那段時間,他總在連薰中槍倒下的噩夢中驚醒。

  除了一生堅守那個無法實現的婚約、照顧好她的家人,他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償還這筆沉重的情債。

  再痛也不能說,再消沉也要振作,連薰姐妹把他救回來,他不能一蹶不振。

  弟弟開始到處賺外快,連荷也在家裡出入忙碌。

  儘管生活困苦,他們還是好得蜜裡調油。

  連荷一次次向他們伸出援手,他們都以為那些錢來自她那個做富太太的生母。

  直到她和弟弟提了分手,他才知道那些錢是怎麼來的。

  原來,她為他們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

  那個怎麼寵愛都不為過的小妹妹,被一個壞男人毫不憐惜的糟蹋了。

  可他連替她討回公道都做不到。

  他又欠了債,造了孽。

  還不如乾乾脆脆的死在美國。

  (7)

  他一直當連荷是小妹妹。

  可是那天,他誤入洗手間,看到了她那介於少女和女人之間將熟未熟的身體。

  儘管當時他沒有多想,但猝不及防映入眼中的那具身體突然在某個夜晚開始閃回。

  那個光屁股玩水的孩子已經長大了,已經有人採摘過她……

  他被這種想法嚇到了,坐起來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她是他絕對不能褻瀆的人。

  想想也不可以。

  (8)

  他把尋短見的海雪看成了連荷。

  如果知道那只是個陌生人,他大概沒有跟死神賽跑的勇氣。

  當他摟著她、和地鐵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的心跳劇烈無比。

  他希望時間慢一點,地鐵長一點,這樣他就能多抱她一會兒。

  最後看到懷裡的人是海雪,他在百感交集的同時,驚覺自己又越了線。

  他用連薰的遺物警示自己,又在心裡築起一道名為「道德」的防線,努力把自己和連荷隔開。

  但是……

  越得不到,越想要。

  越禁忌,越無法抗拒。

  (9)

  海雪纏上他了。

  他好賴話說盡,還是不管用。

  他討厭跟蹤狂,冷不丁從角落裡冒出來的海雪會讓他想起華盛頓的槍聲。

  但到底是國內,沒有槍。

  而且他也不想為難一個和連荷有點相似的女生。

  他以為只要晾著不管,她總會知難而退。

  可他低估了一個愛而不得的女人有多瘋狂。<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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