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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荼最終在面朝布萊德湖的長椅上坐下,小心將黑色小提琴盒放在身側,左手從後方傳過護著,以防跌落。

  一人一琴遠遠望去,倒像是親昵的情侶緊緊相擁。

  她粗略計算時間,發現轉眼已有15年過去了。

  這些年裡,苗荼去過五六十個國家、奔波於繁華都市與窮鄉僻壤,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情世故,早已不再是當初,為了情愛傷神到無法自拔的年紀。

  她側目看向身旁的黑色琴盒,感嘆時間實在過得太快。

  苗荼今年已經32歲。

  而她此生唯一喜愛過的17歲少年,永遠停留在2011年那片花海,不得夏盡,不知所蹤。

  「.....果然女人無論怎樣,到了30歲就會被催婚,我媽就差以命相逼了。」

  「這兩年連陳亦揚都發現我不對勁,每次見面都勸,說我不能永遠困在回憶里,總要迎接新生活。」

  苗荼漫無目的地自言自語著,語氣忽地一頓:「但我總想,如果連我都徹底走出那個夏天,還有誰會留下來陪你呢。」

  「你說過,不想我回頭時是孤身一人。」

  她將後背靠在長椅,全然放鬆的姿態,仰天望著逐漸夜幕逐漸亮起的飯滿天繁星,嘴裡輕輕和氣:「我也一樣。」

  「我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呢。」

  她久久凝望眼前平靜湖面,起身走近,腦海里回放著過去十幾年裡,一年更比一年青澀稚嫩的自己站在湖邊或海邊,旁若無人的一遍遍大喊。

  大喊著她有多麼努力、認真的生活,有每時每刻都記得他們的約定。

  換來的卻是,永遠年輕的少年越來越少出現在她夢中。

  苗荼幾乎要想不起,上一次夢到徐硯白是多久以前,時間太久,以至於男生的臉都變得模糊不清。

  她久久看著屏保里的三人合照——那是17歲的他們,快樂無憂、自由恣意、生機勃勃。

  良久,一滴淚無聲砸在屏幕,落在永遠年少的男生臉上,暈染開他笑容溫和的臉龐。

  「......徐硯白,我想你了。」

  第27章 苗荼,我喜歡你。

  1.

  六安去世的第十五天, 徐硯白離開了上海。

  退學後,他切斷所有外界聯繫,背著琴盒隻身坐上去往酈鎮的火車, 在2010年初雪時抵達目的地。

  同是南方,酈鎮的貧寒無處藏匿:總是斷網的微弱信號、爬滿鐵鏽的站牌、以及坑坑窪窪的灰石路面。

  奶奶居住的舊屋坐落山腰,徐硯白沿山路向上,意外撞見清瘦女生正拖著笨重的推車艱難前行。

  圓木輪在青石地磚發出刺耳噪音, 短暫僵持後,不堪重負脫手。

  徐硯白快步上前扶穩, 調整步調配合女生速度,看著女生緊繃的肩膀和後背一點點放鬆,紛揚細雪掛在她烏黑的髮絲。

  推車停在平地岔路口,女生轉身的瞬間,徐硯白第一反應是他沒戴口罩。

  預想中厭惡的表情並未發生,年齡相仿的女生只是有些意外, 滾圓的眼睛蓄滿夜幕碎光, 讓徐硯白有一瞬想到六安。

  聯想太荒謬, 他目光落在女孩滿是皸裂的手,身體快過意識,先一步將手套遞過去, 輕聲:「天氣冷小心受涼,快回家吧。」

  這份隨手相助存了私心,卻換來了門前雪地里的道謝,那晚徐硯白在寒風中站了站, 在風雪掩蓋一切前, 用手機拍下歪歪扭扭的兩個字。

  謝謝。

  很久沒人對他這樣說話了。

  2.

  酈鎮像是落後的避世桃源,居民大多是留守的老人和孩童學生、信息閉塞;巧合的是, 初雪夜遇見的女生就住在隔壁,有個異父異母的哥哥,重組家庭卻很幸福和諧。

  她的名字是「苗荼」,讓人聯想到當地荼靡花,很美,很好聽。

  苗荼讀書肉眼可見的刻苦,徐硯白坐在她後排,整日見她都專心刷題,為數不多一兩次試圖融入同周圍閒聊,也只羨慕地看著別人說話,人多會看不清對方唇形,又默默低頭學習。

  女生連失落都是悄然無聲的。

  只是徐硯白恰巧在苗荼身後,恰巧看清了女生目光垂下時,眼裡轉瞬即逝的落寞。

  除了陳亦揚,沒有同齡人願意停下來,看著她的眼睛耐心等一等,聽她說完一句話。

  於是那天中午,徐硯白聽懂了苗荼的「謝謝」,再回神已經網購一本手語書——這是出事以來,他第一次主動打開購物軟體。

  他想,說話被人聽見,實在是件很重要的事。

  3.

  他們比預想中更快熟絡。

  苗荼不再是初見的拘謹,常常露出符合年紀的天真稚氣,會為了瑣碎小事和他鄭重道謝,也會在他不經意提起六安時,露出那樣難過的表情。

  徐硯白一直以為,這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可當苗荼匆匆抱來煤球、慌忙中又說錯話時,他還是相信了女生眼裡的悲憫。

  毫無由來的,徐硯白輕輕笑了。

  他想,苗荼一定是在充滿愛的環境裡長大,才會對他一個劣跡斑斑的外來人毫不設防。

  兩人蹲在圍牆跟直到雙腿發麻,是稍顯滑稽的姿勢;徐硯白將頭靠在臂彎,噙笑望著苗荼慌忙解釋;女生猜不出他發笑理由,白淨的臉倏地通紅,碎發散落耳旁,難以掩蓋粉透的耳垂和脖子。

  很可愛。

  他見過許多樣貌出眾、才德兼備的女性,慣常會「漂亮」等相對客觀的形容詞,還未曾用過「可愛」這樣全然主觀的評價。

  不是基於對方才學和能力的理性讚美,而是突如其來的、難以傾訴的、無法分享的、想起時心跳會暫停半拍的念頭。

  是真的很可愛。

  4.

  期中考試後,陳亦揚意外崴腳,拜託他送苗荼上學。

  「會很麻煩你嗎?」

  「不麻煩。」徐硯白痛快答應。

  他沒有接送女生的經驗,唯一看過的偶像劇一幕是男生抱著捧花迎接心愛的姑娘,於是傍晚練琴時頻頻走神,思考如何才能掩蓋他的青澀和生疏。

  得知消息後,奶奶交給他一塊繡有碎花的座墊,叮囑他放在后座,以免著涼。

  那晚,徐硯白在床上久久盯著乾癟的座墊,心中諸多不滿,最後拆了衣櫃裡唯一一件五位數的羽絨服,用鵝絨將座墊填充的滿滿當當。

  隔日他醒得很早,沒有錯過苗荼迎著晨曦小跑過來,半張臉藏在圍巾下,眉眼暈染開明晃晃的笑意。

  似乎比昨天還要可愛。

  徐硯白誇讚了最無足輕重的發圈,轉身呼吸,希望剛才的直白不讓女生感到冒犯。

  兩人在騎車載人上顯然都是新手,徐硯白想他應該表現的更穩重些——直到苗荼為防摔倒,雙手抓住他後腰衣服,像極從後背環抱住他。

  濕熱呼吸落在耳畔,陌生的橘子清香瞬間包裹徐硯白所有感官,大腦罕見有一瞬空白。

  女生全然信任地坐在自行車后座,怕他冷還摘下圍巾,徐硯白卻只注意到圍巾縫隙里的一絲黑髮,那麼不起眼,又讓人移不開目光。

  太失禮了,他想。

  5.

  徐硯白在酈鎮度過一段相當閒散舒適的時光。

  直到蔣臻打來電話,支支吾吾提起學校組織的募捐,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不會回來了。」徐硯白思考片刻,回答。

  那通電話後噩夢頻發,潘多拉盒子開出意料之中的惡果,緊隨而來的一場高燒,更讓徐硯白意識到是他單方面逃竄至此,實則一切都沒有過去。

  陳舊的小閣樓里,只要他閉上眼睛,熟悉的尖叫和謾罵聲就如海水沒過,不容抗拒地灌進肺腔,呼吸艱難。

  在夢裡,徐硯白又一次被架在記者會台前,刺眼燈光下是黑壓壓的人群,看不清人臉,數不清的五官只剩下飛速一張一合的嘴巴:

  「如果你能發現她狀態不對,她就不會死了。」

  「如果你能多問一句,她就不會死了。」

  「如果你能多看他一眼,她就不會死了。」

  「如果你能——」

  快門聲、質問聲、哭泣聲中,徐硯白雙眼緊盯最前方的黑色相框,面目模糊,感到一陣強烈的心悸與惶恐。

  那個女生是誰?她叫什麼名字?

  她又是什麼長相?

  他當時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可他怎麼能不知道?

  在所有罪責都被冠壓在他頭上時,他竟然要對那名「因他而亡」的女生毫無印象了。

  粗重喘息在空蕩房間久久不停,徐硯白僵直著後背匆匆坐起,雙手顫抖在網絡上搜索身亡女生的姓名和照片,千萬條罵聲中,也只挑揀出五花八門的化名和塞滿馬賽克的糊圖。

  女生父母撕心裂肺的哭聲猶在耳畔,徐硯白渾身冷汗坐在床邊,回想起這段苟且偷來的快樂,有一瞬共情了對方父母的悲憤和絕望。

  現在這樣是正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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