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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菀不敢拒絕,小跑去掩了房門,恭恭敬敬朝赫夫人行了一禮:「夫人請講。」

  赫夫人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再開口時,言語中已然帶了濃濃的哭腔。

  「這樣的好日子,連你也知道疼我,惦記我,為我準備生辰禮,可我的夫君怎麼就不懂呢,他在邊關數載,連封書信都沒有,你說,他是不是忘了我?忘了我們曾經的誓言?

  我們的兒子,他與你一般大,可我的夫君不惦記我,也不惦記他的兒子。」

  說到這,赫夫人笑得悽然,三杯烈酒下肚,繼續道:「我的兒子,與我的夫君生的相像,我愛我的兒子,可我一見他,便想到一上戰場就杳無音信的夫君,為何要讓我一個人守在這裡,我已經三月不敢見我兒了,可笑吧。

  我的夫君幾乎是我的全部,他...」

  喬菀拿了帕子為她拭淚,卻發現她已經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臨走之際,赫夫人忽然又清醒過來,喊住喬菀的名字:「喬菀,你今後抱著琴,去後院外頭,彈我教你的那首《長相思》,我兒子怕黑,最喜歡聽琴,你且替我去哄哄他。

  記住,不要在他面前露臉,你們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少時的喬菀聽不懂赫夫人最後一句話,只是照著她的話做。

  府里規矩多,嬤嬤拿了一根綢子蒙住喬菀的眼睛七拐八拐才將她帶到後院,她已懂事,明白男女有別,雖在後院,綢子摘下後,不敢亂瞥。

  夜裡,赫小將軍從未出過那道門。

  喬菀的琴藝一日日精進,《長相思》彈得越發出色,在琴館中漸漸有了名頭,竟有不少公子向她遞來書信。

  有一日,暴風驟雨,赫夫人派人在她琴里做了手腳,她沒彈好琴,赫夫人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她訓斥了一頓,罵她琴藝不佳,私下卻誇讚她,城中無人能將這首曲子彈得比她更好了,連琴動天下的赫夫人也自愧不如。

  琴館外風雨交加,赫夫人看向喬菀的目光愈發憐憫,良久,喬菀才聽見她嘆息:「你的琴藝極好,人又生的貌美,但在京中不能展露頭角,因著你的身份,你的過去,沒有人會真正看重你,不是我不託舉你,只是我沒有能力護著你,槍打出頭鳥,憑藉一點才藝,你只會成為達官貴人間相互交換的妾室,還有諸位才女的嫉恨,你心性善良,敵不過旁人心機。

  京中繁華迷人眼,我能做的只有收留你,再把你往高處送,我怕害了你。」

  喬菀慌忙跪下,沖她磕了三個頭:「喬菀能蒙夫人收留,已是上輩子修來的大恩德,不敢肖想其他,只求安安分分過好餘生,喬菀願意只在琴館做一個安分的端水丫頭,為夫人分憂。」

  說完這話,赫夫人不再看她,目光定定地透過窗外瞧著將軍府的方向,她依舊不想回府,唯恐睹物思人,可她躲在他送的琴館裡,又何嘗不是一種睹物思人呢?

  「喬菀,今夜風雨大,你又生來體寒,就不用去將軍府彈琴了。」

  是夜,喬菀卻徹底失了眠,在榻上輾轉反側,屋外雨珠拍打芭蕉葉,如根根尖刺扎在她心口。

  赫夫人待她好,為她思慮周全,她理當盡數回報,她能做的不多,今夜雷聲陣陣,赫小將軍又怕黑,她不能忘恩負義。

  下床穿鞋襪的那一刻,她已經全然忘了自己體寒不能遇冷,也渾然忘記了,她也是一個怕黑怕打雷的小女孩。

  她打著傘,孤身一人背著琴走到了將軍府。

  她今夜來遲了,陳嬤嬤早早睡下,沒人帶她去後院,府中幽道複雜,她又不識路,只好拿了絲帶將自己眼睛蒙上,照著記憶中的感覺一步步走到後院。

  鬼使神差般,她居然真的到了。

  往日裡漆黑的屋內,一支蠟燭飄零地燃著。

  一門之隔,裡面傳來壓抑的哭聲。

  顧不上淋濕的衣裙,她立馬架起古琴,撥弄琴弦。

  一遍結束,裡面的哭聲驟然停歇,少年稚嫩的聲音顯得小心翼翼:「娘?只有娘的《長相思》才可以彈的這麼好。」

  喬菀不語。

  許是雷雨太大,整座將軍府無人注意到後院的角落,赫連時悄悄將門開了一道縫隙。

  喬菀慌忙用面巾擋住了自己的臉。

  少年的眼青澀,卻帶了幾分猩紅的狠厲。驚雷落下,白光乍現,他將她一雙眸子記得分明。

  「是你。」他收住哭腔,冷冰冰開口。

  喬菀微微頷首,不敢與他對視,低眸猶豫著要不要行禮。

  「再彈一遍吧。」赫連時在她身邊抱膝坐下,閉眼。

  喬菀撫琴,目光落到身旁少年搭在膝蓋的手背上,道道疤痕在閃電下顯得格外猙獰,上面有劍傷,還有刀划過的痕跡,還有一道新鮮的牙印子。

  想必他一定是忍了很久,如果她今夜沒來,他是不是要一個人熬。

  她偷偷打量他,卻不料他忽然抬頭,目光猛然與他交錯,她急地偏回頭去。

  赫連時再次將她的眸子印在腦海里。

  看著她在琴弦上翻飛的手,他萌生出了一種想要訴苦的心情,他想告訴她,好久沒有人肯好好陪他了,還想告訴她,他的爹和娘原本感情很好的,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家中爭吵不斷,爹杳無音信,娘睹物思人,連帶他也不要了。

  他想開口,想起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忽然又怕驚擾了她眼底的乾淨。

  罷了,不要嚇跑她。

  她的《長相思》比娘的還好聽,對他也好,最獨特的是,有她的琴音在身側,手也不那麼疼了,心好似被化開了,她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寧。

  她的衣服來時被雨打濕了,他起身回屋拿了一件自己的外裳給她。

  二人話都不多,靠在廊下睡去又被雷聲數次驚醒,她不厭其煩,他醒一次,她便彈一遍,彈好了她也合眼睡去。

  臨近天明時,她自覺換回了自己已經干透的衣裳,與他辭別。

  赫連時拉住她衣角,想問問她的姓名,卻被她禮貌又疏離的話堵回去。

  「夫人命我,不得與您相見,夜裡之事,皆為虛妄。」

  風揚起她掩面的巾帕,他看的不真切,卻也不願意為難她,頷首放她離去。

  她關心他手上的疤痕,礙於身份不能多問,於是加了每日為他撫琴的時間,能多陪陪他也好。

  再後來,赫夫人殉夫,赫連時替父從征,琴館被遣散,赫連時再也尋不見喬菀。

  可她的每一道琴聲早就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裡,邊關苦寒,他無數次吹簫,只為合上記憶里那道琴音。

  那簫聲含了他數十年的思念和深情,自然與她的琴音渾然天成。

  高山流水,如遇知己,所以喬菀後來才會對他的簫聲一見鍾情。

  她的琴聲,他從來都不會聽錯,在檀香樓那日,他早已動了情。

  「執安後來一個人去了邊關,是不是過得很清苦?心疾有沒有時常發作?」喬菀問他。

  「後來,我在邊關很想你。」赫連時眼尾微紅,聲音已然沙啞。

  喬菀微愣,原來,原來,原來那時候,他們就產生了羈絆。

  「後來我在邊關發現了上千封我爹寫給我娘的書信,至於為什麼沒有寄到京中,是魏家以兒女情長耽誤軍情的藉口,截斷了所有信件。」

  這話赫連時說的淡然,喬菀的心卻無名一緊,所以他的心疾和失眠症是在邊關徹底爆發的。

  「執安莫哭,今後我會與你不離不棄。」

  赫連時自是不會再像兒時哭得那樣狼狽,他定定地與面前的女子對視,望著她憐惜的眼,還未言語,一滴清淚便從眼眶中悄然滑落。

  墜到她攤開的手心。

  「菀菀,你對我的愛,是我心疾最好的解藥。」

  喬菀緊緊靠著他:「執安今後永遠都不是一個人了,春季我為你撫琴,夏季我給你做寒瓜汁,秋季我們可以一道去折銀杏,冬季我再為你做梅花糕,天下太平,我們就去遊歷四方,若有紛爭,我便與你一道上戰場,沒有人可以將我們分開。」

  「那我便生生世世守著菀菀,護著菀菀,給菀菀吹簫聽。」

  「好,一言為定。」兩隻小指勾在一起,拇指蓋了個戳。

  「到海棠林了。」赫連時撐開青色油紙傘,牽著喬菀下馬車。

  竹門打開,映入喬菀眼帘的是漫天的海棠。

  林中的每一棵海棠樹,都是赫連時三年前一棵棵種下的,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

  「在楓葉城的時候,我就想為你種了。」赫連時溫潤地笑著,替她拎起曳地的裙擺,帶她走至林中亭子。

  亭下風鈴輕搖,海棠花瓣片片掉落,簫聲纏著琴音,求生生世世長相思,長相守,長相愛,長相寧。

  一曲《長相思》畢,喬菀起身,步步靠近握著簫的赫連時,迎上他深情的凝視,將簫從他唇邊移開,踮腳吻上他溫潤的唇。

  她愛他,要與他共赴餘生,共賞四季,她要他年年歲歲為她折最鮮艷的海棠戴在鬢間,要他親手為她點每一日的花鈿,描千秋萬載的眉,要他眼裡日復一日的繾綣愛意,要他的關切和心疼,要他生生世世的愛護和托舉。<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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