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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也是那一次,讓他看清了兇手腰間那把詭異的紅劍。

  「當年事我也是逼不得已……是越憑天逼我!他收我做義子也不過是逼我為他做事,我要是不做,他就會要我的命……我也是受害者!」越非臣一邊說,一股恨意也跟著升起來,「你以為我那麼想殺人害人?我不殺你們,別人就會殺我!」

  「我雖害了你們滿門,可我也殺死了越憑天為你們報仇……你不該這麼對我!」他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竟然重新坐起來,揪著聞楓月的領口質問。

  然而聞楓月面帶嘲諷,半點不為所動,臨死之際,越非臣已然心緒大亂:「我不能死……如果我死了,誰去找他?誰去救他?」

  「我不能死……至少不是現在死……」他抓著聞楓月,瘋了一般,想借力站起來往外走,然而屢屢失敗,知道他的手指無意中碰到聞楓月重傷的左臂,他如遭雷擊,陡然安靜下來。

  「怎麼會……」他瘋了似的去扯聞楓月的衣物,將那半截破破爛爛的衣袖扯下來,露出了一條鮮血淋漓,覆蓋著漆黑鱗片的手臂。

  這世上唯有一人被魔鱗附體,他的名字叫燕孤鴻,而不應該叫聞楓月。

  越非臣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怎麼會是你?」

  這七年來他為了這身魔鱗四處求醫奔波,只為給燕孤鴻多求一些機會,幫他延長壽元。

  為了燕孤鴻他可以不擇手段,他什麼都願意做,可現在這身魔鱗卻出現在他的仇人身上。

  如果這麼多年在夜照城主身邊的人都是聞楓月,那燕孤鴻在那兒?

  他的二弟在哪兒?

  這樣的真相讓他比死還難受,越非臣已經顧不上血涌的心口,狼狽又崩潰道:「燕孤鴻呢?燕孤鴻在哪兒?」

  「我問你燕孤鴻在哪兒!回答我!」

  聞楓月被他拽得一踉蹌,伸手將人推開,聽到越非臣質問,卻不見憤怒,反而將無情的真相一一道出。

  「他在那兒?他早就死了……他早就死在了七年前!」

  越非臣倏然定住。

  「要不是你為了給越憑天當走狗作惡,他又怎麼會不放心跟來磷州?要不是你害我聞家滿門,他又怎麼會救下我這個遺孤,盡心撫養,還收作徒弟?」

  「要不是你三番兩次置我於死地,不留活路,我又怎麼會被魔鱗附體?他又怎麼會冒險為我下山求醫,最後被埋伏在山下的夜照弟子重傷,最後病死在磷山?」

  「他臨死前還在求我……希望我能放下仇恨,希望他的死能稍稍彌補你的過錯……」

  說到此處,聞楓月簡直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你害我沒了父母親族,又害我沒了師父……我憑什麼放過你?你告訴我憑什麼?」

  然而越非臣已經聽不見他的質問,只是呆呆地:「死了?」

  他問完這一句,已然渾身脫力,直直跪了下來,他目光呆呆投向不遠處,像是看見了什麼人,然而一開口就只會重複:「……死了?」

  聞楓月看見他的眼神,似有所覺,他下意識轉身,卻看見洞口三道人影。

  沈奉君和宮無歲在後,越蘭亭在前領路,他們呆呆站著,顯然不是剛來的。

  「咣當——」兩個盛著雪水的竹筒直直墜落在地,是給越非臣和聞楓月吃藥用的。

  然而越蘭亭已經顧不上其他,只是呆呆看著聞楓月左臂上的魔鱗,眼眶一瞬就紅了,一開口,聲音嘶啞。

  「……師父?」

  第115章

  越蘭亭突然出現, 聞楓月微微一頓,意外又不意外,很快就冷靜下來。

  「師父……」見聞楓月不答, 越蘭亭又叫了一聲, 他死死盯著眼前人的神色, 想質問為什麼,可是聞楓月剛才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是爹爹殺害磷州聞家滿門, 他想報仇也無可厚非。

  事到如今,他成了最沒有資格問為什麼的人。

  聞楓月垂下眼,終於道:「我不是你師父……你師父已經死了。」

  他說完撣了撣衣袖, 提步往外走,卻被越蘭亭拔劍擋了回來:「不准走。」

  聞楓月充耳不聞,越蘭亭怒道:「我叫你不准走!」

  聞楓月只好停下腳步, 靜靜等著越蘭亭發落, 這種刻意營造的疏離感讓越蘭亭難以忍受, 他握著劍, 卻不知該該把劍對準誰。

  直到他聽見一聲嘶啞的咳嗽, 他終於再難舉劍, 把奄奄一息的越非臣扶起來:「爹……」

  他與越非臣情淺, 但終歸有父子血緣之情,他眼睜睜看著好友變成了他崇敬的長輩, 然後又殺死自己的生父, 又是絕望又是茫然。

  他的手碰到越非臣胸口的大洞, 沾到一大片血跡:「爹…我帶你去看大夫,楚自憐一定有辦法救活你……」

  他嘴上這麼說,但心中早有答案, 但還是不服輸一般,手忙腳亂去背越非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連越非臣都知道無力回天,他輕輕推了推越蘭亭的手臂,虛弱道:「不必了……」

  從他得知燕孤鴻的死訊到現在,大起大落,他更像是疲憊地接受了真相,也想通了什麼,眼見宮無歲和沈奉君立在不遠處,他道:「我有一事,還要請稚君和闕主相助。」

  這說到底是他人恩怨,宮無歲和沈奉君其實沒什麼插手的資格,加上來得太晚,做什麼都無力回天,故而只能有些不尷不尬地站在邊上,不讓情勢繼續惡化。

  越非臣忽然相求,宮無歲一時不知他在想什麼,不敢滿口答應,只道:「你先說。」

  越非臣已經沒有力氣維持他那九曲十八彎的心腸,開門見山道:「我死後,還請兩位扶持蘭亭……讓他名正言順地繼任夜照城主。」

  越蘭亭眼眶更紅了。

  沈奉君卻道:「你是越憑天義子,他是你親子,夜照城仍有越家嫡系,他們不會接受非本家弟子繼任。」

  沈奉君說得委婉,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越非臣殺害越憑天奪取掌門之位,本就來位不正,且越蘭亭生母身份不明,如今鳩占鵲巢的越非臣死了,誰會接受他的孩子繼任?且越蘭亭只有十四歲,誰會扶持仇人的兒子上位?

  「他們會接受的……」越非臣伸手,有些生疏地撫了撫越蘭亭的頭髮,父子多年,他從未這樣親近過越蘭亭,連後者都一愣,「因為蘭亭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越蘭亭霎時抬頭,身體都僵住了,他難以置信:「……不是?」

  儘管早就有所猜測,但聽越非臣親口承認,宮無歲和沈奉君還是難免詫異。

  越蘭亭顯然難以承受:「我不信……我不是你的孩子還會是誰的孩子?我爹娘又是誰……你肯定在騙我!」

  越非臣卻苦笑一聲:「很多年前,我就與這把妖劍訂契,它護我性命,代價卻是我今生不會有姻緣子嗣,我根本不能有孩子。」

  「你的生母法號妙慧,是九鳴山山腳洗塵庵中的佛門弟子,後被越憑天強虜回夜照城結婚生子,十四年前生下了你後就撒手人寰。」

  「你是越憑天的獨子,越家嫡系……不會有人質疑你的血統。」

  宮無歲瞬間想到當年文會宴,越憑天為給剛出生百日的兒子擺酒慶祝,故而派了燕孤鴻來赴宴。

  原來越蘭亭就是當年那個小孩?

  更讓他震驚的是越蘭亭的生母竟是這樣的身世,且不知是不是因果報應,越憑天英明一世,威名遠揚,但子嗣單薄,不僅老來得子,再越蘭亭之後更是無有所出。

  乍然聽到這樣的真相,越蘭亭已然無力承受:「不……我不信……我不要信……」

  他一直是夜照城小少主,極盡寵愛的天之驕子,要星星不給月亮,而如今卻忽然有人告訴他,他以為的父親是他的殺父仇人,而他真正的父親是個禽獸人渣。

  他的父親不是父親,師父也不是師父,那麼多年的情意最終都只是騙局!

  「我才不信!」他陡然站起來,轉身往外跑,那些恨海糾葛讓他噁心想吐,人和人之間只有陰謀算計,他多呆一刻,多聽一句都覺得反胃至極。

  「誒——別走!」宮無歲眼疾手快,連忙把人攔下,越蘭亭已然淚流滿面,像只發狠的獸類,他在宮無歲的懷裡掙扎著,那種無助和崩潰猶如實質,眼見他心智已有潰敗枯竭之象,宮無歲再不猶豫,一手刀劈在越蘭亭後頸上。

  越蘭亭身體一僵,隨即軟綿綿地滑下來,宮無歲有些心疼地把人接住,惹得洞中另兩個罪魁禍首也直直鬆了口氣。

  「多謝……」越非臣慘然一笑,身體卻再難支撐,他神智昏聵,視線模糊,卻下意識望向聞楓月,後者假裝燕孤鴻太久,儀態舉止已然和那個人有半分相像:「二弟……」

  聞楓月身體一僵,宮無歲抱著昏迷的越蘭亭,詫異地轉過頭來。

  「這七年……你從來只叫我城主,不叫我大哥……現在我快死了,你能不能叫我一句?一句就好。」

  他仿佛已經分不清聞楓月和燕孤鴻,或許是人之將死,他也懶得再分清,聞楓月在他身邊七年,他愛屋及烏,開始期待一個穿著殼子的冒牌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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