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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藥沒毒死他,天劫也沒劈死他!

  儘管血肉模糊,他身上卻散發著一股極其恐怖的氣息,周邊的天地靈氣瘋狂湧來,空間都仿佛扭曲了。

  赤斫選在天泠山承受這道雷劫,除了靈藥,還有一個考慮,便是這裡靈氣旺盛。當他突破天人境,抵達半仙之後,無論陰氣還是靈氣都可以納為己用。

  ——先殺了宮忱,吃了他之後便能更快地恢復力量。

  赤斫面容猙獰癲狂。

  他現在的**已經脫離於魔了,不再懼怕那紅蓮聖火,且無堅不摧,而宮忱身上能用的只有一柄鈍刀,根本無法防身。

  徐賜安反應奇快,發動劍招去擋,可赤斫身形就那樣一晃,瞬間就繞到了宮忱身後,直直抓向宮忱的後腦勺!哪怕是鐵石在那樣的強勁之勢下都會被捏爆!

  宮忱動了下眼皮,對白王道:「記住,是他先動的手。」

  隨即抽劍轉身,迎擊上去。

  只揮出一劍。

  赤斫根本不屑去躲,正面扛下那一劍,手掌正落在宮忱的靈台之上,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噗呲。

  伴隨著一道白光划過。

  鮮血噴出。

  那手掌最終在距離靈台只一寸的地方被斬斷,砰的一聲落地。

  可還沒完。

  白光從手腕,一直穿過了脖頸。

  咚。

  頭顱在地上滾了幾滾,最終柯蘅的臉朝上,披頭散髮,表情錯愕至極。

  宮忱明明不會劍。

  他此身連劍骨都被剖了去……

  劍、骨。

  徐賜安閉了閉眼。

  由於劍骨和劍道天才總是一起出現。

  世人很容易忘記,不是有劍骨的人才有用劍天賦,而是,有天賦的人才能凝出劍骨。

  錚的一聲。

  他在距離宮忱最近的地方收了劍。

  宮忱沖徐賜安笑笑,溫聲道:「師兄,我跟你說過的,我有兩位師父。」

  一位是南鳶師父。

  還有一位,是錦州師父。

  「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不跟你學劍嗎?」

  「師父只教了我這一劍。」

  「也只讓我學這一劍。」

  ——

  一開始,宮忱並不知道那個一劍殺死雲隱真人救他出來的男人是徐錦州。

  「您為什麼救我?」

  「我沒有救你。」

  男人戴著藏藍面具,聲音平靜:「是你殺死了他,然後自己逃了出來。」

  宮忱心中瞭然,很快道:「恩公,請借劍一用。」

  接過後,他回去對著雲隱真人的屍體連砍了好幾劍,手腕微微發抖,額角出汗,然後把劍洗乾淨,還給男人。

  「是我殺死的雲隱真人,我不會用劍,因此是胡亂將人砍死的。」

  男人沉默了幾秒,道:「本來我以為還要等你再長大幾年,才有足夠的心性,但如今看來,不必等了。」

  宮忱胸腔里登時咯噔一聲,他從未跟別人講過復仇的事。

  男人繼續道:「殺死你父母的那隻赤鬼,也曾害死了我的弟子。」

  「這幾年,我一直在關注你。只可惜,你的身份、年歲、容貌都已經暴露給了赤鬼。」

  「你願意的話,今後我會和你一起復仇。可你在明,我就必須在暗,不能和你有太多交集。」

  宮忱怔怔地看著他。

  男人又道:「你可以拒絕,我不會強迫你,但是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教你一些東西。」

  宮忱跪在地上給他磕頭:「師父。」

  男人扶他起來,笑了一下:「我沒讓你拜師……罷了,我認下便是。」

  「但我可能是個不稱職的師父。」

  「你受委屈時,我不能護著你,你貧困潦倒時,我不能讓你填飽肚子,甚至哪怕有一日,你在復仇路上死去,我都不能哀悼你。」

  「即便如此,你還要這麼叫我嗎?」

  宮忱眼睛很亮地看著他:「師父,在這世上,若我死了,有一人能知道我是誰,我為何而死,我也很滿足了。」

  男人輕拍他的肩:「孩子,你受苦了。」

  「你可看清剛才的那一劍了?」

  他指的是殺死雲隱真人的那一劍,而之後宮忱也是仿照著那一劍在屍體上留下劍痕的。

  「看清了,但不得精髓。」

  「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劍,也是最後一劍。」

  「為了這一劍,你從今往後,不得再跟任何人學劍,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你會用劍的事情。」

  「要報仇,這一劍就夠了。」

  「它名為,藏鋒。」

  第89章

  周圍寂靜了一秒, 驟然響起白王撕心裂肺的叫聲:「爹!!!!!!」

  他欲撲過去,被宮忱一把定住,道:「他沒那麼容易死。」

  果不其然, 只見被斬落的頭顱迅速軟化塌陷, 化作一攤人皮血水,而無頭屍的頸面緩緩凸起數道肉塊, 像滾水一樣發出咕咚聲, 緊接著,長出一個臉色慘白的頭顱,手掌也是如此長出新的。

  柯蘅趴在地上,死死盯住宮忱,但無論如何, 他已無力再發出第二擊。

  宮忱俯視著他,右手握著劍柄,用力到骨節發白, 劍尖飲著仇人的血。

  這一劍,不夠。

  抵消不了他的深海深仇,安撫不了他二十年來的顛沛流離。

  他年幼時在心裡詛咒過, 他要仇人同自己一樣歷盡所有恐懼之事,肝腸寸斷, 以他爹娘十倍百倍千倍之痛苦死去。

  只一劍,怎麼能夠?

  「宮驚雨,你立了血誓,不殺他的。」白王在身後顫聲道。

  「………我不殺他。」

  鏗的一聲, 長劍入鞘。宮忱面頰的肌肉抽動了下,極力將什麼克制下去,然後恢復了平靜。

  「寧丫頭, 」他叫了一聲,「把那樣東西拿過來吧。」

  寧簫捧著個檀木盒子給他。

  宮忱屈起一膝,蹲在柯蘅旁邊,將盒子輕輕打開放在他面前,淡聲道:「你認得出這是什麼嗎?」

  盒子裡面,盛著一團青色的靈光,很小,很微弱,形狀如同一片葉子。

  可映在柯蘅瞳孔中,卻仿佛幽碧的毒,他隨手一揮就將那盒子打翻,嗤道:「一縷廢魂。」

  那團魂光飄出,輕落在地上,被白王怔怔地盯著看。

  兩秒後,他強行衝破了定身術,跌跪在那魂光面前,雙手發抖地捧了起來,看了又看,半晌,才顫聲道:

  「娘。」

  這個字猶如當頭一棒襲向柯蘅,他臉上的怨毒先是僵了,而後終於感知到什麼氣息,幾乎魂飛膽顫地爬了過去。

  「惜葉,惜葉——」

  叫著這兩個字,伸出手去。

  宮忱扼住了他的手腕,將其甩開,冷冷道:「我以為,你至少能將她認出來。」

  柯蘅摔倒在地上,想起自己方才說的那四個字,一縷廢魂,身體震顫了下,緊接著揚起手,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

  發出的甚至不是「啪」的聲音,而是擊鼓般的「咣」!!!!

  一下就將自己抽得吐了血,臉上骨架塌陷下去,皮肉卻高高腫了起來。

  「爹,」白王見狀,急急捧著魂光過來,雙目充血,似瘋似喜似悲,「是娘,真的是娘!我摸著它時,好像看見了娘生前的記憶!!快,你也試試!!」

  柯蘅哆哆嗦嗦又伸出了手。

  這次,宮忱沒攔著。

  兩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同時小心翼翼地去碰那么小的一團光,幾乎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場面十分滑稽。

  宮忱面無表情地在一旁觀著,不知在想什麼,也不知在等什麼。

  。

  來之前,他答應寧簫要實現柯歲的遺願,便允許了她從他真身里取一個東西。

  ——誰能想得到呢,陸惜葉的一縷魂魄竟然會在宮忱的身體裡面。

  而且,二十一年前就在了。

  宮忱閉了閉眼睛。

  。

  「累了嗎?」

  徐賜安不知何時站了過來。

  「沒,」宮忱很自然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輕聲道,「師兄,我現在還覺得很不可思議,葉子奶奶就是陸惜葉,是元真的娘親。」

  「你還記得嗎,她養了一條好兇的大黃狗,我們一起找過那條狗,它尾巴上有個梅花胎記。我親眼看著他們投胎的。」

  徐賜安「嗯」了聲:「應當就是那日,她將自己的一縷魂魄放到了你身上。」

  宮忱沉默了會,道:「我一直叫她葉子奶奶,我不知道她姓陸,她也從來沒跟我說過,所以我後來給她在碑上刻字,刻的是無名葉氏,她也沒有出聲阻止。」

  「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

  。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終於,某一刻,哭笑聲一轉,陡然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不!不!!!!」

  不知從那魂光的記憶中看到了什麼,柯蘅瘋了般大叫:「放開她!你們這群毛賊,我要把你們全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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