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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違逆天道,」見狀,少年已經無需再費力殺他了,淡淡道,「愚蠢。」

  在火焰即將覆蓋全身之際,柯蘅低下頭,將手中的孩兒丟下無間深淵。

  「從此,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孩子,只有齊心協力抵禦無間陰魂,才有可能活著爬出來。只要活著,我們終會重逢。」

  「至於此術……」

  「就叫共生術吧。」

  。

  「小子,把你的名字告訴我。」

  大火中,柯蘅的身影越來越扭曲,一雙血眼猶如惡鬼一般回頭盯住了他,「若我不死,終有一日,我必殺你。」

  少年並不畏懼,轉身離開這可怖之地,如閒庭信步,留下七個字。

  「段閒風。」

  「隨時恭候。」

  第88章

  天泠山, 雷聲滾滾。

  猶如一場輪迴,當年將父子分離的天劫,如今又重新降臨頭頂, 猶如夢魘。

  只是這一次, 他們並肩而立。

  柯蘅人身已毀,鬼身赤紅, 頭上魔角漆黑, 曾經紅蓮聖火留下的燙痕在雷光下時亮時暗,像緩緩流淌的熔漿。

  他身後,是重傷昏迷的天泠山主,靈藥化身的白水怪已經死去,被柯蘅抓在手中, 煉化成一顆青丹。

  「那時因為天劫,我不僅一命消隕,還失去了魔心、記憶, 遲遲無法顯現第二命,只有第一命的鬼魂在世間遊蕩,連自己是誰、要做什麼都不知道。」

  「你歷盡千辛萬苦從無間出來, 也同樣渾渾噩噩,在人間流浪。」

  「你娘因復活術容顏老去, 被陸家人丟棄,從此不知所蹤,哪怕我後來滅了陸家滿門,也依然難以平復對他們的痛惡, 哪怕半分。」

  「我與你分離了四年才重逢,與你娘則再無重逢之日,這些仇恨——」

  「你都還好好的記著嗎?」

  「未曾忘記。」

  白王聽著可怖雷響, 心情卻從未如此平靜輕鬆:「爹,如今陸家沒了,段閒風也死了,我們大仇得報,等此次天劫過去,就找個地方躲起來,過完餘生吧。」

  「躲起來?」柯蘅目光漆黑地轉過來,「我們做錯了什麼事嗎?為何要躲起來?」

  「我們的仇恨,牽涉了很多人,很多,包括……」白王低頭,將手放在胸膛上,目光複雜地說,「另一個我。」

  柯蘅搖了搖頭。

  「我與段閒風初次相見時,他對我說過一句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寧錯殺,不放過。」

  「人,太噁心了,所以我寧可全殺,也不會放過一個。至於另一個你……」

  柯蘅眼神倏地陰冷下來。

  「他更該死,人皮披得太久了,便忘記了他娘是怎麼捨命救他的,忘記了我們一家是如何支離破碎的。」

  「他背著我給宮忱做了假肉身便罷,可他竟敢和段閒風聯起手來修補雲青碑,我兒不可能和我的仇人一起對付我,他已經不是我兒了。」

  「你年幼時,兩個半魂尚需共生,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你們各自的魂魄都變得完整,一具身體裡容不下兩個魂魄,不得不棄一個之時——」

  「我舍了他。」柯蘅輕輕吐氣,重重拍了下白王的肩,「你才是我唯一的、真正的孩子。」

  「今天這一關,我們不僅要一起過,待我破境成功,我們還要一起毀掉人間。」

  「答應爹,別讓爹失望。」

  白王點了點頭,沉默片刻,低聲說:「爹,到那時,我能留一個人在身邊嗎?」

  柯蘅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幾秒後,笑著推開他:「真的,長大了啊。」

  「爹爹答應你。」

  下一瞬,天劫毫無徵兆地降臨,刺目的雷光奪走了天地間所有的色彩,將柯蘅淹沒。

  慘叫聲貫穿山野。

  「爹!!!!!!!」

  萬鈞雷霆中的身影渾身抽搐著倒地。

  「你騙我!!!!!」白王瞳孔劇顫,當即伸手往前去夠,卻被劈得手掌焦黑,被餘威震飛出去,重摔倒地。

  「咳,咳咳,」他已經有一臂失去了知覺,仍不放棄,用剩下的半邊身體,一點一點艱難地往前蹭去,雙目充血,「爹,明明說好了,這次要一起扛的。」

  「明明……說好了的。」

  「就算死也要一起……為什麼……又要拋下我……為什麼………」

  就在他即將再次觸上雷光之時,一隻手卻又奮力將他拽離了這裡。

  看到崔彥後,白王渾身一震:「崔子明,你怎麼在這?」

  崔彥似乎是疾沖而來的,喘了口氣,才神色複雜道:「他已經沒救了,你過去只會是白送命。」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又死在天劫之下……靈藥……對,他還吃了靈藥……」

  「你是說這個嗎?」

  天泠山主抱著本該被煉化成青丹的羅羅出現,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而地上那個重傷的「天泠山主」則變成了一截木頭。

  「你爹服下的那個,不是藥,是我特意給他準備的毒。」

  「……該死的幻術!」白王目光森寒至極,恐怖的陰氣綻開,化成鬼影殺過去,「那便再殺你一次。」

  只是鬼影還沒碰到天泠山主,就被魚貫而出的守碑人擋下。

  「別掙扎了!」

  遲秋和奚何合力將最後一隻鬼影消滅,面對白王角度刁鑽的毒針不躲不避,身上的防護結界發出波紋般的光芒。

  嘩啦啦。

  毒針全部掉在地上。

  白王肩上的傷勢越發嚴重,見狀,攥緊了手,眼神陰鷙:「你們,全都是有備而來的。」

  「自然,」遲秋挑了下眉,「首領早就派人在赤斫可能會渡劫的地方埋伏好了,這只是其中一個。」

  「無論在哪,他都必死無疑。」

  白王頓時臉色煞白,倒在地上。

  崔彥嘆了口氣,上前幾步,被遲秋攔住:「你幹什麼?」

  「我給他上藥,他那傷口,不及時治療,弄不好以後整條手臂都用不了了。」

  「那就讓他用不了,」遲秋眯眼道,「管你什麼事。剛才也是,他要送死,你直接就衝過去了,你倆關係不淺啊。」

  「我不能有朋友嗎?」崔彥冷哼一聲,哼完後,又立馬扭頭去看奚何,緊張道,「只是朋友。」

  奚何面色冷淡。

  崔彥面對這張冰塊臉都有一個月了,本以為自己習慣了,這會還是忍不住沉下臉,鬱郁道:「算了,下次不解釋了。」

  遲秋「誒」了一聲,一臉莫名其妙:「你還甩臉色了!」

  崔彥捂住一隻耳朵,不聽,在白王旁邊蹲下來,從懷裡取出傷藥,倒在他受傷的肩膀和手臂上。

  他用很低的聲音道:「他們沒有收到必須要殺你的命令,你只要別過激,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白王直勾勾盯著他幾秒,不僅沒領情,還把他狠狠甩開,一扯嘴角:「你朋友?那是誰?」

  「是在方顯山死後,你練功走火入魔時救了你的人?」

  「還是,惡意挑起你的仇恨去找宮忱報仇的人?」

  「你是感恩於他用盡骯髒手段把你送上懲惡台執事的位置呢,還是感恩於他盡心盡力助你追求心上人?」

  「你好好想想,我是誰,」白王瞳孔灰暗冰冷,一字一頓道,「好好想想,你的朋友是我,還是我這個身體裡,那個已經死了的人。」

  「滾。」

  遲秋嘻嘻一笑:「崔子明,你也有熱臉貼人冷屁股的時候?」

  崔彥手中的藥瓶滾落,他低著頭,正要去撿,卻先被另一隻蒼白的手拾起。

  他抬頭,神情愕然:「宮……」

  不知何時,宮忱他們也從碑地那邊趕過來了。

  宮忱道:「我來吧。」

  黑靴輕抬,一步步走到白王面前站定,然後左右交錯,盤坐而下。

  「宮、忱!」白王頓時怒目圓睜,一副就要衝上來將他活剮了的凶煞模樣。

  唰。

  一柄劍橫在他和宮忱之間,宮忱透過雪白的劍鋒,望見對面那雙熟悉的眼睛裡寫滿恨意,神情恍惚了片刻,隨後抬頭,沖徐賜安搖搖頭。

  徐賜安道了聲:「小心。」隨即收劍,往後退了幾步,好讓他們談話。

  「我來晚了。」

  宮忱背對著天劫而坐,背對著垂死的柯蘅而坐,眼睫微垂。

  「今日於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本該是親眼目睹仇人死去。可,來之前,我突然得知了你的死訊。」

  「聽說你一個月前就魂飛魄散了,直到今日我才知曉此事。」

  「我只能來這裡祭奠你了,元真。」

  白王:「…………」

  「你把我,」他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當成那個人的墓碑了?」

  宮忱說完那段莫名有點兒瘋味的話後,自顧自又道:「白王,我們談談。」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白王還是那個態度,「滾。」

  「既然如此,」宮忱緩緩轉身,衝著身後的柯蘅拔刀,「我只能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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