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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門緩緩閉合,奪去光線,隔斷聲音,偌大的殿內只剩兩人,空蕩蕩、陰颼颼的,莫名使人背後發寒。

  亞薩不出聲,雷諾就一動不動跪著,兩人仿佛在較量什麼。

  先沉不住氣的事亞薩,他交疊起雙腿,微微後仰靠上王座,眼睛不悅眯起:「準備裝到什麼時候?」

  雷諾周身氣氛陡變,所有偽裝出的虔誠恭順一掃而光,眉眼飛揚放肆對上亞薩的眼睛:「認出來了?」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與原身高度相似的臉和名字,生怕亞薩認不出他。

  「倒也沒錯。」雷諾挑眉。

  他自顧自起身拾級而上再次單膝跪倒在王座下,紳士地執起亞薩的手吻向那枚象徵無上權力的權戒,卻不帶一絲恭敬。那自下而上的窺視視線里儘是赤|裸裸的情慾,如燎原之火下一秒就能將王座上的人吞噬殆盡。

  亞薩被手背上噴灑的熾熱鼻息燙得一哆嗦,禁不住後仰逃離,長袍卻被對方跪壓在地動彈不得。他整個人被藍黑異瞳鎖住無所遁形,只能被動承受那不加掩飾的渴望,鴉羽長睫無助輕顫恍若被野獸爪子按壓在地的蝴蝶。

  野獸不知饜足,唇輕掃過無名指,終抵不住誘惑,露出尖銳的犬齒。

  指尖的刺痛令亞薩驟然驚醒,他觸電般縮回手,抬腳就踹向雷諾心門:「發什麼瘋!」

  雷諾偏身躲過,一下擒住亞薩的腳腕,在亞薩瑩潔的腳踝處又印下一吻。

  亞薩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氣得渾身發抖,左看右看沒有找到順手的武器,忍無可忍地扯下頭上的皇冠朝雷諾砸去:「滾!」

  「陛下,發生什麼了?!」門口侍衛被驚動,推門要進來。

  卻又被亞薩呵止:「誰都不許進!」

  「那我呢?」雷諾指尖勾著皇冠轉了一圈,躬身將皇冠重新帶回亞薩頭頂,「還要不要滾了,我的陛下?」

  第95章

  「你到底想搞什麼?」

  亞薩眼尾凌厲上挑, 憤然質問這個全神貫注給他正冠的alpha。

  亞薩被盤得一絲不苟的長髮在剛剛扯冠時披散而下,無論皇冠怎么正也沒了威嚴,更何況他剛被人氣過, 臉頰上浮著淡淡的粉色。

  雷諾也發現了, 這皇冠在他手裡失去了它最本真的意義,再擺弄下去只會徒增亞薩風情。

  他不著痕跡收回手,撩去沾在亞薩唇上的髮絲:「生氣了?」

  「誰讓你心軟的。」雷諾雙手撐上王座, 同那日一樣將亞薩困在方寸之地, 直勾勾望進亞薩眼裡不給對方一點逃避空間, 「我警告過你的,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把我從你身邊帶離,為什麼沒下死手?」

  「你要活著去交換皇祖母。」合情合理的回答。

  雷諾卻不滿足,追問:「可你明明有機會趕緊殺絕,為什麼阻止奧斯維德?」

  「契約精神不是最基本的嗎?我答應過簡, 只要皇祖母安全回來, 就給你們一條生路。」做法符合亞薩性格。

  「即使詹妮那孩子先撕毀契約將槍口對準了你?」雷諾咄咄逼人。

  「對,不然呢, 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答案?」亞薩深呼吸握緊拳頭,「我喜歡你才不忍心傷你?」

  「可我聽見了。」

  「什麼?」

  雷諾拉開距離破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率先袒露出自己的脆弱。他跪伏在亞薩膝旁, 小孩似地圈住亞薩的腰, 臉埋進亞薩懷裡:「值得, 這是我的答案。」

  亞薩推搡雷諾肩膀的手僵住。

  「為了我, 失去自我,負盡親友, 變得不人不鬼,值得嗎?」

  獄中, 亞薩對昏迷的雷諾問出這個問題,卻沒希望從雷諾口中得到答案,也怕得到答案。他怕雷諾後悔愛過自己,更怕雷諾執迷不悟飛蛾撲火。

  「值得」二字,狠狠砸在亞薩心上,破開堅硬的外殼。

  人非草木,兩人廝纏這麼久,亞薩沒有一點觸動是假的。可過往那些傷害和絕望也橫亘在他們中間,無法磨滅。

  無論是愛還是恨,他都全部傾灌給了這個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第二個alpha讓他這麼刻骨銘心。他狠不下心報復,只能折中把人送走永不相見。本以為時間會治癒一切,可這人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總是不依不饒地再次糾纏上來,讓他一秒天堂一秒地獄,苦海沉淪。

  亞薩一瞬間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氣,累極了,為什麼偏要這樣痴纏相互折磨?

  「放過我,也放過你,不好嗎?」

  「不好。」

  雷諾收緊胳膊,懷裡的人太瘦了,骨頭硌得他生疼。

  「九野為我死的死傷的傷,剛醒來那段時間,我真想過就這樣和你斷了,就算是為了他們。可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住地去想你,睜眼閉眼全是你病有沒有好、飯有沒有好好吃、奧斯維德有沒有照顧好你、那老畜生有沒有欺負你……」

  「我有時想這是不是你在故意懲罰我,活著才是最痛苦的,死在你手上多暢快,一了百了。但我不能自我了斷,九野還在,他們需要我。可是他們卻對我說,滾,這裡不再需要你了。」

  「我現在沒處可去只剩你了,這一次,別再趕我走,好不好?」

  雷諾悶聲悶氣賣著慘,語氣好不可憐,仿佛被棄養後跋涉千里尋回主人的大型犬,搖著尾巴想貼近卻又小心翼翼害怕再次被拋棄。

  「九野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讓你滾,開什麼玩笑?」亞薩被氣笑了,簡直荒謬至極,這是什麼新把戲嗎?

  「沒有九野了。」

  蟲患平息,遊子歸家,貪戀溫暖,不願再做那無根浮萍就此解散,也把他從責任桎梏中解放出來。簡單兩三句,雷諾講清歸鄉後發生的事。

  「他們覺得我死性不改沒救了,也不願再成為我的禁錮,就把我趕出來找你。」

  亞薩神情有些恍惚,那個帶給他無盡痛苦的九野就這麼解散了?

  「亞薩。」

  恍惚中,亞薩的雙手被雷諾攥在掌心裡。亞薩垂眸,正對上雷諾那對異色瞳,眼神溫柔至極。

  「你還記得老阿姆嗎?」雷諾細聲說,「離開燃淞那日,她就這麼攥著我的手,囑託我再見到你一定替她捎句話。」

  「好孩子,你是真正的彌賽亞,你對納美的恩情我們永生不會忘記。」

  雷諾的臉和那張溝壑縱橫的臉重疊,此刻仿佛真是那位和藹的邇思老人攥著他的手向他傾訴謝意。

  耳朵轟鳴,亞薩陷在無數斥罵聲中,有艾維格人的、有邇思人的,有過去的、有現在的。

  「骯髒陰險的白豬,是他殺了彌賽亞!」「什麼皇帝,就是個被賤種操熟忘了本的婊子!」「假模假樣,惺惺作態,我呸!」「陛下,你忘記我們的先輩是如何被趕到冰原地獄趕盡殺絕的嗎?!」

  無數人吵作一團,嗡嗡作響,尖言利語化作刀劍一把把插在亞薩身上。

  這三年,亞薩頂著巨大的壓力推行平權改革,卻受盡雙方白眼。午夜夢回驚醒時,他甚至有一瞬迷茫,他真的做錯了嗎?

  然而此刻,有人對他說謝謝,會永遠銘記他的恩情。

  老阿姆是第一個對他散發善意的老人,那場荒唐的婚禮本也該由她牽著自己的手步入正堂,是雷蒙德任性才作罷。儀式前,老人整理著他的婚服,把他攬入懷裡輕柔撫摸著他的腦袋,對他說,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老人是那麼溫暖,就像年幼時母親的懷抱。

  萬千委屈衝破閘口一起宣洩而出,再也阻攔不住。

  剎那間,亞薩紅了眼眶,淚水決堤而出,啪嗒滴到雷諾手上。

  明明是溫涼的,雷諾卻被燙得一哆嗦,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寶貝,你哭了,是我逼你逼得太急了嗎,還是剛剛的話讓你想起了過去那些傷心的?是我錯了,生氣你就打我,別哭了,乖。」

  亞薩哭得很兇,人就像是水做的,眼淚怎麼也擦不盡。

  被浸濕兩隻袖子的雷諾也遲鈍漸悟出了什麼,他把亞薩攬進懷裡輕柔撫順著亞薩的頭髮:「哭吧,有什麼委屈都哭出來,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擋在你前面。」

  亞薩額頭無力抵著雷諾的肩膀,雙手無助地抓著雷諾襟前的衣服,眼淚洶湧。不知過了多久,亞薩哭得頭暈腦脹,感覺自己有點缺氧,眼淚似乎也乾涸耗盡,想停下卻又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身子一抽一抽的。

  雷諾知道亞薩這是哭夠了。

  他舊話重提,故意刺激亞薩轉移注意力調節心情,「我的陛下,你就收留我好不好?留我在你身邊,以後誰欺負你,我就咬死誰。」

  亞薩一口咬上雷諾肩頭。

  不用雷諾動口,亞薩先咬死最欺負他的這個alpha。

  亞薩哭脫了力,咬人一點也不疼,雷諾卻誇張地大聲喊疼求饒哼唧著。

  兩人之間太過曖昧了。

  亞薩推搡了一下:「起開,誰讓你上來的?朕有話問你。」

  喲,不好意思強行挽尊連稱呼都變了。雷諾挑了下眉沒戳穿,跪回到王座邊:「陛下想知道什麼?臣必言無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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