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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他對阿爾維斯說,他假意在皇帝的手下做事,其實是為了探查荒山獻祭的真相,找出老師被害的原因——同時,甚至可能找到復活老師的辦法。

  其實這話也不算撒謊。畢竟安德里斯的確是想要弄明白荒山的「真相」,也的確是想要找到讓世界重新開始的辦法。

  世界一旦重新開始,老師不就可以復活了嗎?

  常人聽到這種話,只會覺得安德里斯是個腦子不清醒的瘋子;奈何阿爾維斯自己也沉迷研究復活魔法,因此他沒有對安德里斯的要求表現出驚訝或質疑,默默地答應了下來,在適當的時候對他進行協助。

  在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中,安德里斯終於有了些眉目。

  ####

  掌握打開這個「漆黑空間」的辦法,實屬是意外中的意外。甚至安德里斯不敢說自己已經徹底地「掌握」,他只能說「知曉了一些訣竅」。

  在運用這些訣竅的情況下,能夠成功打開空間的概率,比以往大了許多。不過儘管如此,十次里也總有五六次會是失敗的。

  安德里斯發現,在將魔力含量較高或是數量較多的屍體進行「獻祭」之後,再輸入自己的魔力,就有一定地概率觸發「霉斑」的出現;

  而「霉斑」的數量達到一定的程度,就能順利地打開那個空間。

  毫不誇張地說,除去可能會把闖入者變成瘋子以外,這個詭異的空間裡潛藏著埃瑞斯塔每個人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簡直說是命運三女神的紡織機也不為過。

  ——但奇怪的是,「霉斑」數量的多少,也不一定總是與屍體本身的強弱呈正相關。

  就安德里斯發現的規律而言,一般來說,天賦值高、魔力量大的屍體,會比普通的屍體湧出更多「霉斑」,但其中也總有例外。

  (譬如,剛才的瓦倫提尼安·法比烏斯就是一個例子。)

  如果米婭能夠看見這一幕,那麼他會發現安德里斯的這一套操作,與自己在現實生活中遇到的一些場景,很有那麼一些相似之處:

  比方說,假如你在電腦上同時開了太多的窗口,跑這個模型的時候又搗鼓那個數據,很容易就會把電腦卡出奇奇怪怪的bug;

  而假如你用一台配置不那麼夠的設備去運行一個吃配置的遊戲(或者反過來,用最新的設備運行一個上個世紀的老遊戲),那麼你的遊戲也許就會蹦出諸如文字亂碼顯示不全聲道出錯貼圖穿模之類亂七八糟的問題,甚至會在吐出一堆叫你看不懂的窗口後迅速卡死閃退,徒留你一人對著設備欲哭無淚。

  安德里斯,就是在毫無卡bug知識的情況下,無師自通地找到了卡出遊戲bug的方法:

  當大量的資源匯集在同一個場景中時,因為要加載的數據太多,系統來不及處理,就會讓他成功地復現出這個對於遊戲角色來說太過荒謬的bug。

  (至於瓦倫提尼安的例外,那也很好解釋。一個負責給玩家發放任務的NPC,有立繪有劇情,可不比一般的路人甲乙丙要具備更多的資源嗎?)

  倘若將廣闊美麗的埃瑞斯塔比作一幅絢爛的織物,那麼安德里斯就是無意之中掀開了這個織物的一角,看見了底下一層深不見底的海水。

  他這才驚覺:原來我一直生活的這個世界、我腳下踩著的這片看似堅固的陸地,其實也不過是漂浮在海面的一塊輕薄的布料、一個虛無縹緲的海市蜃樓。

  若是旁人知道這件事,大約會選擇重新將這塊織物原樣蓋回去,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見;或是從此神神叨叨一蹶不振,陷入對自我的懷疑與恐懼之中。

  但安德里斯做出了另一種選擇——他跳入了這片漆黑、幽靜的深海之中,深深地向下潛去,儘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尋找的究竟會是什麼。

  那會是世界的真相呢,還是另一次地獄的血海呢?

  終於,在反覆地進出這片空間之後,安德里斯觸碰到了深海的盡頭。

  他在那裡,見到了米婭。

  ——或者說,化名為米婭的,那個名為■■■的【玩家】。

  第151章

  「……什麼叫見到了我?」

  米婭喃喃道。

  四周由代碼組成的暴風雪吹得愈發猛烈,將安德里斯的金髮吹得亂飛,遮住了他那雙藍色的眼睛。

  他微微一笑,說道:

  「字面意思。我見到了您。」

  「……不可能,我之後從沒有打開過……」

  「——您在那之後從沒有打開過這個遊戲,所以我直到前不久,才成功地把您拉了進來,」

  笑意在安德里斯的臉上越發深刻,像兩道用刀刃割開的傷口,「可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經見過您。」

  舉行一百次獻祭,大約只有五六十次,才能成功地進入那片奇異的空間;成功進入那片空間之後,一千次中大概有一次,他能見到老師。

  如同信徒在風雪中一步一磕頭地攀爬高聳入雲的聖山,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都死在了路途上,剩下那個瘦骨嶙峋、傷痕累累的人說:

  我見到了神跡。

  他隔著一層不可觸碰的水面見她,就像蟲豸仰望遙不可及的燦爛星河。

  米婭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那台放在她房間裡許久、雖然遲遲沒有拿去交給廢品回收站、但使用頻率少得可憐的老式電腦,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

  也許她表現得太過明顯,就連安德里斯也看出了異常。

  他向前幾步,微微弓下身來——米婭繃緊全身,強迫自己決不能後退一步,以免在他面前流露出哪怕一絲的軟弱——凝視著米婭的眼睛,輕聲道:

  「別怕,其實我能看到的很少。」

  其實我能看到的很少。

  十五年以來,數不盡的萬萬次嘗試中,也就見過你寥寥數次。

  她不常出現在安德里斯的世界裡,就像高高在上的傲慢的神祇,吝嗇於降臨他們在人間的祭壇。

  他知道得太多。

  多到他能夠意識到,自己棲身的這片大陸、這個世界,於她而言,不過是千千萬萬個類似的世界中最微小與平凡的一個;

  而發生在這座大陸上的一切,權力更替也好、歷史興衰也罷,這些貫穿了他整個人生的存在,在她眼中,短暫勝於朝露,苦短甚過浮游,她對此毫不在意,就像是冒險者從不在意跨越森林時踩死了多少只螞蟻;

  他又知道得太少。

  少到他無法也弄不明白她所處的究竟又是個怎樣的世界,少到他不能甘心也不能徹底地接受自己所處的這個世界。

  他就像是神話傳說中有幸前往神明的殿堂里住了一夜,回屋卻發現人間早已過去了千年的樵夫。

  他走得離人類太遠,卻也並不能靠近神明,他在人與神的夾縫之間煢煢孑立、踽踽獨行,找不見自己的歸處。

  「所以後來我發誓說,」

  他探出手來,細心地替她撩起一縷同樣被風吹亂的碎發,一字一頓地說「我一定要把你從那個世界裡'拉過來'——我親愛的,老師。」

  「即使您真的是神祇,我也要把您重新帶回到人間。」

  「——然後,我們重新開始。」

  米婭拂開安德里斯的手,向站在他身後的阿爾維斯瞥了一眼——在他們說話的過程中,與她越來越清晰的頭腦相比,阿爾維斯的神情則顯而易見地迷茫了起來。

  當然,這個「顯而易見」,是指對於米婭來說。

  這麼久的相處下來,她已經能夠從他們神色中一些最細微的變化,來察覺出他們此時真正的情緒,準確率往往有個百分之八九十。

  她把視線又移回了安德里斯的身上。

  「阿爾聽不明白我們在說什麼,」

  仿佛是預料到了米婭的提問一般,安德里斯在她開口前就給出了答案,「我其實嘗試過要告訴他們真相……在我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我不想一個人承受這些,我希望有人和我一起受苦。」

  在安德里斯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他也曾想過像個真正的瘋子一樣嘶吼咆哮、大喊大叫,把自己所有的所見所聞像嘔吐一樣噴灑出來,總好過讓它們繼續沉甸甸地綴在自己的胃部——

  但是,沒有人「聽得見」他所說的話。

  從口中說出來的話,在傳入他人的耳中之前,就會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雜音所消除;寫在紙上的文字,在別人閱讀的瞬間,就會變成無法識別的亂碼。

  如果使用多重的隱喻或是比喻,倒是能傳達出一小部分含義;可是,一旦他試圖傳達出的概念超過了他人的理解範圍,那麼這些比喻也就起不到半點作用——試想,人要如何去理解,一件完全超越了自己認知的事物呢?

  因此,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的是,在偌大的埃瑞斯塔之中,安德里斯是唯一一個,見過神祇的人。

  ####

  「話講完了嗎?」

  阿爾維斯看上去有些許的不耐煩。

  「講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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