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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些,姜義就沉默起來,看著棋盤,一動不動,若有所思。

  陳止聽到這裡也頗為意外,沒想到這個姜義只是這麼短的時間裡,就看出了棋局的精神內涵,這也就是當今百家棋局的特性了,其人擺下棋局,有如戰場萬變,有諸多風格,漸漸就有人將之與百家之勢相合,按照各家學說的語句來注釋棋局,在棋局占據上風的同時,也要在經義道理上,有相應的理解。

  實際上,這也是手談論道的關鍵所在,並且解決了一個困擾文人許久的問題——

  文無第一。

  就算是你說的舌燦蓮花,所有的道理都頭頭是道,道理天成、絲絲入理,但碰上那些頑固之人,根本不跟你講道理,也不理會其中邏輯,就是不願意認輸。

  這種情況在手談論道的情況下就不一樣了,就算你嘴上不願意服輸,但你在棋局上卻輸了,這就是無從抵賴的。

  當然了,很多時候,這件事還是要看棋力、棋藝的,可能你的學問深厚,在棋藝上沒有天賦,因此也無法獲勝,所以各個書院和學說,都漸漸重視起圍棋人士的培養,前文提到的高河、唐起等人,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頭,改變了自身命運。

  很多時候,手談之時,下棋的是一個人,講解學問的就是另一個人了,又稱為講道人,需要兩人有相當的默契,那下棋之人要棋藝高超,而講解之人則要懂的隨機應變,對典籍典故也要格外精通。

  甚至於,有些*的講道人,在棋局輸掉的時候,還能反過來將出一番道理,扭轉輸棋的氣勢,只是並不常見。

  眼下,這姜義一言看出棋局特點,說出了一句應景的法家之言,又分析棋局的局勢,其實就是一個精湛講道人的能耐了。

  不過,講解分析是一方面,能不能破局就是另一方面了。

  周延等人在聽了姜義的分析之後,再看那棋局,頓時就覺得局面清晰許多,知道了大勢根源,同時卻思考起來。

  「這白子這般散亂,已然不成氣息了,幾個地方更是只差一口氣,就要被成片的吞掉,幾乎是顧此失彼的局面,要如何才能將之破開?」

  「不愧是無憂先生祖納所制之局,這種局面怕是換成棋中聖手,也無法迅速解決吧。」

  「對了,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在臨沂那邊,有諸多中途的棋壇高手,被一個匈奴人給擊敗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穿的有鼻子有眼的,還有不少北邊歸來的商賈,說是自己親眼所見,應該假不了。」

  「這可就怪了,胡人的棋藝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也不知道是單純的棋局,還是手談論道,如果是論道的話,對方有了這麼一個棋藝高超之人,可不好對付了。」

  「說起來,姜先生、陳先生今日參悟棋局,是不是就是因為受此影響,要在這裡切磋棋藝,然後北上挑戰那個匈奴人,將之傲氣壓下?」

  ……

  公孫啟的後面,幾個有人小聲的議論著,他們今日得以觀宴,其實都有榮幸之感,現在不由多想起來。

  到時候公孫啟自姜義進來之後,始終沉默著,視線在陳止、姜義兩人的身上來回遊走,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此時,那靜默不語的姜義,突然眉毛微微一動,伸手夾起一顆白子,作勢就要落在一處角落,那邊有一片白子,被黑子圍困,但並不嚴密,似乎落下就能將局部的勢頭改變。

  只是,在棋子將要落根之際,忽的停下,然後抬頭看了陳止一言,問道:「陳兄,你可知這一顆白子落下去,將是何等局面?」

  此話一說,在場眾人紛紛停下思緒,側目過來,知道此乃手談論道的場面,是一人要落子,讓對方猜測落子後的局面,屬於哪家局面,若對方能說出一番道理,邏輯通順,就等於是棋子未落,已經被人看破,按照俗定的規矩,哪怕此子乃是妙手,那也不能放下來了。

  「不知道陳先生能否答上來,想來他得了棋局這麼些日子,肯定反覆研究過,很多落子套路都該想過才對,但姜先生乃是一言公子,學問精深,不可以常理度之,既然是他的落子,肯定是思慮眾多的,不會無的放矢。」

  正當眾人思前想後之際,陳止卻毫不猶豫的說道:「此子落下,則白子局面成兵家之局。」

  姜義微微一愣,然後微微眯眼,問道:「何以見得?」

  原來,白子散落,沒有章法,按照手談論道的規矩,想要將白子救活,除了在棋盤的局面上破局之外,還得在給白子找一個白家學說依附,然後順理成章的講下去,這才是論道的表現。

  陳止指著那片白子說道:「白棋散亂,有如群龍無首,在兵家看來,乃是潰兵之相,但卻還有一口氣,因為此乃絕地……」他指了指棋盤的邊緣,「閣下這一枚棋子落下,就是破釜沉舟,如此一來,這潰兵頓時就成了哀兵,不戰不行,正所謂用兵之法,莫難於軍爭,軍爭之難者,以迂為直,以患為利。」

  此話一說,旁觀的眾人頓時明白過來。

  劉綱更是露出信息之色,若不是顧慮場合,直接就要拿出紙筆記錄下來了,即便克制住了,他卻忍不住點頭道:「正是如此,白子局面不利,這就是迂迴之路,所以這一枚棋子落下來,就是要變迂迴之路為直路,把不利變為有利,暗合軍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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