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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橋非常心有餘悸地把他的小巴掌拿下:「山南水北樓下第一排就是她的照片。下面第一行字就是,小生不才,但還是略認識幾個中國漢字的。」

  傅義被他逗笑了,特不屑地放下了手。

  陸橋看他不鬧了,小兔子觀察了十秒之後,然後決定抽著小鼻子往他那邊靠了靠。看傅義沒動靜,陸橋小兔子又非常大膽地樓上了傅義的肩膀,輕輕問:「想什麼國家大事呢?」

  傅義:「美國下一次要加多少關稅。」

  陸橋:「……?」

  傅義又笑:「看你那傻樣。」轉頭,有意無意身子往陸橋的懷裡靠了靠,「陸橋,真跟做夢似的。」

  「美夢噩夢?」

  「說不好。」傅義低聲,好像若有所思,「兩三年前我還跟華水北你死我活呢,我當時真以為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親手掐死他,活得好好的給她心裡添堵。但沒想到,最後居然是我接手了山南水北,一路走到這兒。舞台向上走了,但又有更多的事跳出來了,我從來沒想過華水北她原來要做這麼多事啊。」

  陸橋緊緊握住了他肩膀:「是不是感覺像一個土匪半路考了公務員?」

  傅義白了他一眼:「你這人不會說好話是嗎?」

  陸橋又哼哼笑笑,用下巴蹭他的頭髮:「別擔心啦。現在大家一切都很好,剛才我還從李斯那邊來,他說終於談上戀愛了。還有張姐,前幾天不是因為舞台事故,開始研究道具嗎?我聽她說好像都開始接活做副業了。孔工也是,在公司兩條馬路對過買了套房,把老婆孩子都接過來了。還有佟欣,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臨了補了句,「開始養自己的狗了,好像也是只哈士奇。」

  聽著,傅義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卸了力往陸橋身上靠。

  陸橋從傅義的肩膀後面穿過去,兩隻手握在傅義的兩隻手上,將皮膚的溫度傳給傅義有點兒冰的手上。寬聲:「別擔心。我的寶寶已經很棒了。」

  傅義輕輕嗯了下,貓一樣躲在陸橋的懷裡,用頭髮蹭陸橋的下巴。他兩隻手沒陸橋的大,被陸橋握在手裡,反握住陸橋的兩根拇指:「你也別擔心。我會保護好你們的。」

  第137章 願慈悲的陽光照進你的每一天

  張東遠老破老破的小房子裡,陸橋抱著懷裡一堆箱子:「放哪兒?」

  張東遠在前面哎呦哎呦地帶路,然後指著不大客廳裡面更加不大點兒的地方:「這兒就行。」

  然後嘩啦一聲。

  張東遠:「你小子輕點兒!!」

  陸橋起身,用手背擦了把汗。

  張東遠的房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簡單狹窄。現在和以前唯一一點不同就是乾淨了點兒,那些亂七八糟的外賣盒子終於在這房子裡沒了蹤跡。

  陸橋笑著揶揄:「張導你那些寶貝呢?捐博物館了是嗎?」

  「滾蛋。」特沒什麼好氣。

  張東遠緊接著撅著自己的圓屁股收拾東西去。陸橋覺得口渴,輕車熟路地轉到了廚房,打開冰箱,但一拉開冰箱門,一股鮮綠的氣味鋪面而來。冰箱冷藏裡面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什麼茄子菠菜油菜西紅柿,雖然亂七八糟地放著,但葉子看上去都很新鮮。

  陸橋有那麼一絲絲地震驚。

  在他印象裡面,張東遠就是個離開外賣不能活的小死老頭。他還非常深刻地能回憶起當時,他第一天來到張東遠家裡的時候,看見滿堆滿堆的垃圾他心裡有多驚撼。簡直是外賣垃圾堆裡面長了個房子。

  如果說張東遠的電影和他的人生幾乎重合的話。

  那麼他大概是在十年前把自己搞得一團亂的。那時候張東遠正在野心勃勃導一個奇幻類的大片兒,和宣發渠道都能打撈一筆盆滿缽滿的那種。但就是拍了一半,一個黃昏的下午,就在張東遠拍著大腿看著鏡頭夸,今天這景兒真他媽老天爺配合,梅灣的丈夫給他打來了一個電話。

  當天他們倆就見了一面。

  兩個人幾乎什麼都沒說,梅灣丈夫默默把梅灣的遺物送到了張東遠的家。裡面值錢的什麼都沒有,就只有一張又一張已經發黃了的舊信紙。從梅灣到洛杉磯的第一天開始,到她在Cedars-Sinai重症病床上呼吸下最後一口氣的那天,所有的日期里她都沒有停下寫信。每一封的開頭全是一模一樣的欄位:我親愛的東遠,你還好嗎?

  陸橋不知道當時張東遠看見那三大箱信的時候,具體到底是個什麼反應。

  但當時電影拍那一幕的時候,他看見張東遠跪在鏡頭後面,趴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別人扶都根本扶不起來。

  用張東遠自己的話說,他對梅灣從始到終都沒爬起來過。他當時太自卑了,家裡底下還有兩個妹妹,一家人省吃儉用才勉強同意讓他去讀導演系。而導演系又很燒錢,自己熬到凌晨三點就為了拼的一個兩萬塊獎學金,同宿舍的舍友分分鐘給家裡打個電話,馬上就能匯過來到帳。但他連畢業大戲都是梅灣暗地裡偷偷給他塞的錢。

  他非常想退給梅灣。

  但如果沒有那錢他根本畢不了業。

  你說一個一窮二白連泡麵都要去超市搶打折的毛頭小子,怎麼敢跟喜歡的姑娘說愛呢?

  為了躲梅灣,張東遠畢了業之後就立馬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他換掉了自己所有的號碼,刪了所有的朋友,甚至還回老家攛掇著一家人在城郊換了個房子。就好像是收到批改後答卷恨不得把所有錯誤答案都擦掉的小孩兒,他拼盡全力抹掉了自己在梅灣世界裡的所有記憶。

  所以梅灣的信沒有郵寄地址。一直到死去都沒有地址。

  張東遠一直說自己已經和解了。

  但陸橋一走進他破破爛爛的垃圾堆就一目了然。張東遠一直一直在懲罰自己。

  陸橋看著冰箱裡的一片綠油油發呆,然後張東遠的胖臉突然從冰箱底下鑽上來,嚇了陸橋一跳。

  他後退一步:「你幹嘛?!」

  張東遠非常怪異地看著他,再看看冰箱:「你總開著冰箱,費不費電啊?」

  陸橋:「你開不開門裡面不都正常製冷?」

  張東遠喃喃不滿:「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珍惜!想當年五八年——」

  陸橋不想聽他長篇大論,連忙打斷:「停。」然後抬手扭了瓶礦泉水,笑著,「沒什麼事兒我就走了啊。去找傅義。」

  張東遠忽然嘟嘟囔囔,又打開冰箱:「今晚在這兒吃吧。我做菜。」

  陸橋語氣有那麼點兒陰陽:「今天太陽哪兒出來的?」

  張東遠沒什麼好氣:「滾蛋。以後我都要自己做菜,再吃外賣我是狗,對天發誓,你監督我陸橋。」

  陸橋哼出了一個非常不服的「呦」。

  張東遠罵罵咧咧舉著鍋鏟就要跟他爭辯,陸橋連忙躲,憑藉著比張東遠要靈活多的身子立刻逃掉。

  一抬頭,忽然發現那件屋子的塑料罩被撕下來了。

  門上還保留著上個世紀的綠漆,半掩著,透過裡面能望見窗外的陽光正好撲進去。照起微微飄浮在空中的灰塵。

  三大箱信摞在那件綠色屋子的門口,也一同沐浴在夕陽底下。忽然外面起了風,從大開的窗角里吹進來,正好吹起了其中一頁。上面發黃的紙頁娟秀的字體隨著細風在抖,就好像人在招手的動作。

  :我親愛的東遠,願慈悲的陽光照進你的每一天。

  -

  中心醫院的停車區里。

  傅義順手按下陸橋提著的果籃:「行。那個你把包裝都拆了再送過去。」

  陸橋有點懵:「那拆了怎麼拿?」

  傅義隨口:「你拿三火龍果,我拿三蘋果。差不多抱著給他們送過去得了。」

  陸橋:?

  「那為什麼不一起拿過去?車上又沒包裝。」

  傅義砸吧了聲:「不是昨天你說的嗎?人前別顯得太要。行了,趕緊別廢話了,抓緊時間,跑步前進!」

  陸橋已經非常習慣於當傅義的忠心老奴。他說什麼命令點頭就完了,費勁巴拉地把精緻包裝拆了,拿出裡面幾個水果抱在懷裡就好像是路邊臨時摘的。正好遇見了。

  然後倆人就沿著昨天的路走去病房。

  但一推開門,熟悉的倆小屁孩的身影不在。病床還在,但陽陽不在了,他穿剩下的小號病服還耷拉在床頭的鋼架上,但床頭柜上飯盆水杯所有的東西都通通不見了。

  陸橋和傅義臉上一僵。

  病房裡面唯一的一個護士也轉過身,臉上是同樣一種一比一的疑惑不解,問:「你們是誰?」

  還沒等陸橋開口,傅義蹭蹭蹭三步作兩步就衝上前。

  指著空蕩蕩的床位,非常不客氣地問:「上面的人呢?」

  護士看了眼,淡淡:「那個孩子嗎?」

  傅義不耐煩:「不然呢?」

  一聽他語氣,護士也不咋高興,低頭抱著自己懷裡的記事本兒,嘀咕:「上午家長剛幫忙辦理的出院手續,現在這會兒該到家了吧。你們誰啊?我們這是特級病房,不登記我們醫院可不允許上病房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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