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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祥宇第一次問起方正身體情況:「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勞您關心,好很多了。」方正說道,「秉正……您也知道,有的時候小孩子脾氣,您別和他一般見識。」

  林祥宇擺了擺手:「歲數大了,管不了了。」

  方正拿著手機,沉默了幾秒:「以後秉正沒工作,我會讓他常回來的。」

  林祥宇抬眼看他,眼神複雜:「現在只有你能管得了他了。」

  方正笑了一聲,笑意卻沒達眼底:「林叔,他成年了,」他頓了頓,「我們都想保護他,不是嗎?」

  林祥宇嘴唇動了動,最終沒再說什麼。

  「天冷了,您自己拿陳皮泡點水喝吧。」說完,方正轉身回了臥室,輕輕帶上門。

  第36章 劉剛

  劉剛第二天來了。是的,方正的生父,不知道怎麼找到這裡的。

  方正晾了他一會兒,他太了解劉剛了,他身上有一半的基因來自這個男人,他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朱莉過了一會兒打了他的內線:「辦好了,方總。」

  「讓他進來吧。」方正按下內線電話,聲音平靜得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辦公室門被推開時,帶進來一股劣質菸草和酒精混合的臭味。劉剛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毫不客氣地坐在會客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喊了方正的本名:「劉波,你那個明星弟弟呢?」

  方正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瞬,顯示器反射的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將他的表情掩藏得很好:「問他做什麼?」方正看著劉剛,平靜地問。

  劉剛在問,說明他找不到秉正,只能來找他,那挺好的。

  「你說,拍戲遇上的意外應該不算少吧?」

  方正感覺左胸一陣刺痛,像有人用鉤子扯了一下他的心臟。他假裝去看電腦上的字合同,密密麻麻的條款像無數隻螞蟻,在他視線里爬來爬去。

  方秉正少一根毫毛,他都捨不得。他不能用雞蛋去碰石頭,用他在乎的人去搏一個概率。

  「劉剛,」方正慢慢抬起眼,聲音比他想像的要穩,「這是你和我的事情,有什麼事沖我來。」

  劉剛笑了一下,沒什麼溫度,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笑聲乾澀刺耳,「沖你來?」他傾身向前,中年人油膩的菸草味和長期酗酒的酒味撲面而來,讓方正皺了皺眉,「你現在這一碰就碎的身子骨,還有幾年?真是隨了你媽了,弱得不行。你說說,我去找你弟,會不會能拿得更多?畢竟當初賣給他們家可是沒經過我的同意。」

  剛剛那個秘書意外讓他知道他這個好兒子的身體情況,他有些失望,但以這公司上上下下的氣派程度……趁著他好兒子還活著,能敲多少是多少。

  果然——和他預料的一樣。

  方正摸向口袋裡的藥瓶,左臂隱隱發麻,下一步估計就要疼了,他平靜地問:「你要多少錢?」

  「一千萬。」劉剛拿出一副什麼都好說的姿態,「這才對。」他想,兒子孝敬老子天經地義。

  方正左手在桌子下面攥了攥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一年的年薪才八十二萬。」他平靜地陳述事實。

  「你瞧瞧,你有這麼大公司…」劉剛誇張地攤開手,環顧四周。

  「不是我的。」

  劉剛的臉色突然陰沉下來,聲音壓低成威脅的語調:「你不想給也沒關係,我去讓大家知道你那個明星弟弟有個不贍養老人的哥…」

  方正咬了咬牙,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裝得勉為其難的樣子:「卡號。」

  「這才對。」劉剛從兜里掏出一張紙,皺巴巴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一串數字,他遞給方正,臨了還不忘威脅方正,「我收不到…你就等著吧!」

  方正看著劉剛得意地走了,沒讓朱莉和張鳴進來。

  門關上的瞬間,方正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陷進辦公椅里,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扶手,指節泛白。

  他昨天就想好了怎麼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但被拿捏的感覺屬實不太舒服,何況對方是一個那樣的小人,像條甩不掉的吸血蟲,黏膩又噁心。

  他拿起手機,打了電話,派人盯著劉剛,他不準備給劉剛一分錢,畢竟他的錢也是方氏給的工資,每一分都是乾淨的,都付出了努力和精力,他自私地想留給秉正,不想給劉剛。

  掛了電話,他開始思考前幾天他想到一半的問題,方秉正正值好年紀,他呢?從閻王爺那裡走那麼一趟,誰知道能撐多久?就算方秉正愛他一時,能愛他那麼久嗎?到最後,他只是一個拖累。

  劉剛的出現就像是蝴蝶撲閃了一下翅膀,提醒著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讓他開始反省他自己、反省他和秉正,他這麼滿身算計,配得上那麼善良的秉正嗎?

  方正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像是被無形的手攥住了心臟。他撐著桌子站起身,踉蹌地走到沙發旁,蜷縮著躺下,右手攥住胸前的衣料,指節因用力而泛青。

  疼痛從心臟輻射到全身,每一次跳動都像有鐵錘在胸腔里砸,沉重得呼吸不過來。

  方正去拿藥,手指哆嗦著,還沒打開,藥瓶從手裡滑了下去,滾到茶几底下。他怕重心不穩栽下去,不敢伸手去夠,只好閉著眼咬牙忍耐,左手按在胸口,試圖用按壓緩解疼痛。

  心絞痛的時間短暫,方正緩了一些時間,跪在地上撿起了藥瓶。指尖剛碰到瓶身,胸口又是一陣尖銳的刺痛,他悶哼一聲,額頭抵在茶几邊緣,緩了幾秒才把藥瓶攥進手心。

  他又扶著茶几喘了會兒,才支撐起身體慢慢站起來,呼吸仍有些不穩,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黏在皮膚上,讓他很不舒服。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襯衫,才走到門前,拉開一條縫。

  他打開門,和張鳴說:「我有點不舒服,午飯不用送了,下午會議正常開,我休息會兒。」方正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平靜。

  門重新關上,方正靠在門板上,緩緩滑坐在地上,藥瓶仍攥在手裡,卻沒力氣擰開了。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他是故意要朱莉賣破綻,但他的身體就是一根刺扎在他心裡,不管有沒有人說,有沒有人利用,每每想起就刺得他難受。

  方正提起力氣站起來,坐在沙發上吸了會兒氧,眼前的黑斑散開了一些,但腦袋仍然昏沉沉的。他閉著眼,聽見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沒力氣睜眼,只感覺到有人走近,溫熱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

  方秉正進去的時候,看到他哥靠著沙發在休息,脖頸微微後仰,露出蒼白的喉結。用完的氧氣放在一旁,還沒來得及收拾。

  他摸著方正的脈搏,稍微放下了心,跳動雖弱但還算平穩。可轉念一想,張鳴剛說下午的會還要照常,他看著方正明顯不太舒服的樣子有點生氣,就這樣還開會呢?開完會,是不是他哥就直接進醫院了?

  他上午團建,贏了塊智能手錶,興沖沖地想來和方正分享,朱莉和他說上午劉剛過來了,劉剛是誰?他看著朱莉欲言又止的臉色,他想到了——他哥的生父。

  那個混蛋。

  方正還在睡,呼吸很輕,眉頭卻微微蹙著,顯然睡得並不安穩。方秉正拿起方正的手機把鬧鐘關了,坐在一旁靜靜等著。

  方正睡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候自己醒了,他對上方秉正的眼神,接過水杯,聲音有些啞:「你怎麼來了?」

  「劉剛和你說什麼了?」

  方正低頭喝水,避開他的視線:「沒說什麼。」

  「沒說什麼你吸氧?」方秉正不信,探頭親了方正一下,方正側過頭躲開了。

  過了一會兒,方正低聲說:「對不起。」

  方秉正看著方正:「他說什麼了?」

  方正撐起身子,語氣平靜:「下午要開會,我去看看材料。」

  方秉正按著方正的肩膀,力道有些重,方正不得不坐了下來,方秉正繼續問:「他是不是拿我威脅你了?」

  「我這身體還用得著用你威脅嗎?」方正苦笑了一聲。

  方秉正蹲下,握著他哥冰涼的手,聲音輕得像是怕驚碎什麼:"醫生說了你還年輕,你為什麼不信啊?"

  方正伸出手,指尖很涼,碰了碰方秉正的臉:「秉正,是我的身體。」

  方秉正眼眶唰一下就紅了:「哥,你真的要說這個嗎?」他故意忽略他哥和他的歲數差,他哥身體又不好,他想像不到如果他哥真離開他的那天,他會不會悲痛欲絕。

  他從未思考過死亡,直到今年他父母車禍去世,他才知道死亡是多麼痛苦的事情。它不會給你任何準備的時間,只會突然地一聲不吭地奪走你最在乎的人。

  方秉正咽了咽唾沫,聲音有些抖:「哥,你不會想知道我怎麼想的。」

  方正吐了口氣,伸手吃了藥,左手按著胸口,閉著眼說道:「我去開會。」

  方秉正猛地站起來:「那你先把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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