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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鳴回頭,非常抱歉地看了方秉正一眼。這個眼神讓方秉正的心直直沉了下去,他剛剛已經猜到了,這是張鳴和他哥的共謀。

  商務車停在了機場的停車場,方正摘下面罩的動作像是慢鏡頭,冷空氣湧入肺部的瞬間,他壓抑地輕咳起來,脖頸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他道:「你先去度幾天假,過幾天再回來。」

  方秉正盯著方正,語氣有些失落:「是你讓的?」他有些無助地問,「你把我送走要幹什麼?」

  方正伸手給方秉正整理了襯衫,指尖擦過鎖骨時冰涼一片:「別想這些,出去好好玩幾天。」

  「我不去。」方秉正想,他出國就沒有好事,他哥得心臟病是因為他出國,心梗是因為他回國,誰愛去誰去吧,反正他肯定不去。

  方正淡淡地說:「沒有商量的餘地。」這句話說得極輕,卻帶著不容抗拒的重量。

  方秉正說:「我想幹的事情必須要干,我不想幹的事情沒人能逼我。」方秉正想了自己剛簽的代理協議,他握著方正冰涼的手心,「哥,你要幹什麼,你代理我,我至少有知情權吧?」

  方正沒有拽開方秉正,也沒有正面回答:「好好出去玩,最多一周,」他道,「不是一直想去富島嗎?給你準備了遊艇和別墅,和你可可姐去,想玩什麼玩什麼。」

  「我不是現在要去。」方秉正急切地問,「那你呢?是不是準備出院?然後再進一次醫院啊?那是心臟,方正,我話撂在這兒,不管你對我什麼感情,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也——」

  方正看了他一眼,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不想方秉正說出後半句。方秉正硬著頭皮說:「我也不活了!」

  「方氏有些高層不是你父親親自任命的,工程拿回扣、豆腐渣工程很多年了,這次要把這些人辭掉,」方正道,話未說完就變成一串壓抑的咳嗽,他不得不按住胸口緩了緩,「這些人盤根錯雜,不知道認識什麼樣的人,所以把你送出國度假,我說清楚了嗎?」

  說完這段話,方正今天的氣力已經耗盡,他眼前泛著黑,緊皺著眉,咽了幾口唾沫,靜靜地看著眼眶微紅的方秉正,他捨不得,但放在國內……他怕有個萬一。

  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隔離。

  換句話說,他哥替他背上這個心狠手辣的罵名,方秉正想,這應該是最淺顯的,還有其他更深層次的東西,他哥沒和他說而已。

  方秉正意識到,說到這麼清楚,這個國,他一定得出了,他乾巴巴地說:「那你…」

  方正拉開門,下了車,冷風灌進來的瞬間,他明顯晃了一下,扶住車門的手指關節泛著青白。方秉正不想走,但他哥這個身體生不了氣,他牽著方秉正的袖口,語氣放軟:「哥,別讓我走,好不好——」

  方正沒說話,讓司機拿了箱子,原來後排座的兩個大箱子是給他準備的,他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方正他們計劃很久的,他想不想…都得走了。

  他鬆開方正的袖口,方正拿出方秉正的墨鏡,給他戴上,指尖有淡淡的消毒水味,甚至還摸了摸他的頭,但方秉正在這件事上一時半會沒辦法被哄好,低著頭,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第25章 度假

  方秉正跟在方正後面,像只喪家之犬,帽子和眼鏡遮蓋了他本身的表情,但緊緊抿著的嘴唇還是能看出來不開心的。

  方正伸手去拉方秉正的行李箱,方秉正自己接了過去,但沒有主動和方正說話。

  方秉正的裝扮過於奇特,不免被人多看了幾眼,方正伸手按住方秉正的後腦勺,力道不輕不重,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堅決:「別抬頭。」聲音裡帶著幾分疲憊的沙啞。

  王可早就在等候了,從方正手上接過了方秉正的護照和機票,方正囑咐道:「別讓他撕了。」

  方秉正在離開之前最後試了一次,他低聲問:「你回醫院,讓張鳴他們每天去醫院可以嗎?我就在醫院陪你。」

  兄弟兩人各說各的,方正恍若未聞,只是機械地重複著:「好好玩。」

  「你以為我是誰?以前玩了玩具就不會哭的小孩兒嗎?」方秉正語速飛快地說,「你讓我怎麼辦?在國外就不記得你了嗎?你今天站一上午都這樣了,你還要去公司,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特對得起我和爸媽啊?」

  只是對你。

  方正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嘴角扯出一個幾不可見的苦笑,隨後微微嘆了口氣,卻重得讓方秉正瞬間紅了眼眶。他環顧四周,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路人好奇的目光,聲音平靜得可怕:「說完了?」

  方秉正知道這是徒然,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肩膀垮了下來,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別讓我恨你。」他閉了閉眼,睫毛劇烈顫抖著,眼淚不自覺地順著臉龐滑落。

  方正似乎呼吸粗重了一些,伸出手給方秉正擦了擦眼淚,手滑到方秉正胸前,把白花摘了下來,隨後偏過頭,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良久才對王可說:「帶他走吧。」

  王可摟著方秉正,能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和幾年前不同,方秉正這次一次也沒回頭,方正還是那樣目送著他過了邊檢。

  張鳴陪著方正回停車場的路上,方正突然問:「帶煙了嗎?」他把手裡的白花輕輕塞進口袋,上面似乎還有方秉正的溫度,但小傢伙應該現在不想理自己吧。

  張鳴遞給方正,方正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點燃了,湊到嘴邊吸了一口,愣愣地站在原地,等著指間夾著的煙燃到盡頭,他捻滅了煙,扔到垃圾桶里,從西裝內袋裡摸出藥片含在舌下,原先的甜味變成了滿滿的苦澀,脹滿了他的胸口。

  方秉正度假的時間裡,玩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遊艇有酒有廚師,還可以海釣、潛水、衝浪,他有深潛證,但就是提不起興趣,王可興趣比較大,方秉正每天出海也算陪姐姐玩了。

  他戴著墨鏡躺在甲板上,身上是昨天王可剛給他買的海灘專屬襯衫,王可興致勃勃地脫下裝備,轉頭看見他盯著手機屏幕發呆,她看到了方秉正迅速切換的界面,原先是和方正的聊天框,現在變成了方氏的股價圖。

  方秉正盯著花花綠綠的線,把手機反扣在躺椅上,想到屏保還是他和他哥的合照,又感覺到堵心了。在他留學時拍的,那時候他嫌棄他哥體力差,回國才知道他哥當時心臟已經不舒服了,後來挑挑揀揀,就用這個提醒他自己要照顧他哥的身體。

  照片裡他摟著哥哥的脖子笑得燦爛,而方正當時應該挺累,但眼角卻有一絲難得的柔和。他也想照顧他哥啊,有人根本不需要他照顧。

  他本來氣得不想理方正了,可又沒那麼狠心,來的當晚就問方正心臟有沒有不舒服,他睡前等消息等到手機砸臉了,還不肯關手機,夢裡夢到他哥回消息了,突然驚醒,拿起快自動關機的手機,發現方正一句話沒回。

  給錢倒是挺迅速。

  最初的氣憤像潮水般退去後,方秉正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他會在拳擊館待到凌晨,直到精疲力竭才回到酒店,然後看似懂非懂的財經新聞。

  他看不太懂,只看得懂一些評論,原來頻繁的重大人事變更會導致股價波動,那天張鳴他們算回購就是為了讓股價上漲。他盯著報導,手指懸在點讚按鈕上方許久,最終什麼都沒做,有人說他哥是「壯士斷腕的魄力」,但後面緊接著補充一句「這種人現實生活中太可怕了」。

  機構投資者還是在研報中說長期看好他們家股票,方秉正猜得出來,這些也都是他哥的功勞。

  他那天的話說的太重,給他哥道歉好像顯得很蒼白無力。他也不知道那時候為什麼生氣,他知道是為了他好,可他就看不得他哥那麼作踐自己的身體。

  方秉正看自己的微博,發現很多粉絲鼓勵他,以為他長時間不進組是因為參演的年代劇沒拿獎,也有人義憤填膺說「評委會肯定有黑幕」。他們家的事情那麼慌亂而緊急,他的消息一點兒沒露出去,只有幾張他哥在機場送他的圖,就露了他大半下巴,竟然有粉絲也能認出來,心疼他瘦了挺多的。

  他哥瘦得更多。

  又是嶄新的一天,方秉正實在無聊,拿起一旁王可帶來的劇本,對著富二代一擲千金買遊艇的橋段出神。

  王可問:「怎麼樣?這個角色復出,肯定不出錯。」

  方秉正突然抬頭,海風把他額前的碎發吹得凌亂:「養遊艇其實才費錢,買是因為我喜歡海,我爸愛釣魚,我哥其實暈船,他應該一次都沒用過,」他道,「他就這樣,總想把好的都給我,但為什麼不問問我想不想要呢?」他後面半句話的聲音輕得幾乎被海風淹沒。

  「方總吧……」王可想說什麼,但又不知道說什麼,方秉正年紀小,但她是過來人,看得出來方正對方秉正有的時候不太像哥哥對弟弟,她今天隱隱約約覺得方秉正也不太像個弟弟。

  方秉正突然笑了一下:"可可姐,我愛我哥,是你和姐夫之間的那種愛。"他淡淡地說,「怪我沒藏好,他知道了,把我送到這裡,我有一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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