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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頭切了過去,可可姐過來讓他出去一趟。方秉正藉此機會起身離開,想罵的話憋在心裡不吐不快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在門口的朱莉,他很少在工作場合見朱莉,他剛想說什麼,可可姐拽著他,兩個人護著他上了車。

  在車上,朱莉開門見山地說道:「秉正,方董和阮董在趕來的路上遭遇了車禍,兩位董事當場去世,方總……」

  方秉正眼前一黑,臉色煞白,下意識抬了抬手,卻只摸到了冰涼的令人窒息的空氣。

  可可姐摟著他,此時這個中年女性比平時還要幹練而可靠,她比方秉正多活二十幾年,在接下這塊燙手的山芋的時候,她就想到了今天的事情,只是沒想到是今天、是意外:「秉正,」她手上用了力氣,像是給予方秉正力量,「現在你們家只有你是清醒的。」

  方秉正那一瞬間在懷疑自己在一個名如現實的噩夢,他掐了掐自己,疼得他想蜷縮起來,他聽見自己問:「我哥怎麼了?」

  「方總因為中途去取了給你的禮物,沒坐那輛車,但他因不明原因去醫院搶救了,」朱莉做多了危機公關,在方正身邊也見了不少大世面,此時比一向嬌生慣養的方秉正還要鎮定,十分冷靜地說,「接下來,請您務必聽我們的。」

  方秉正愣愣的,似乎現在才意識到什麼,眼淚爭先恐後地奪眶而出,可可姐就緊緊摟著他,給他無聲的安慰。

  過了一會兒,方秉正眼睛已經腫了,臉上擦的薄薄一層的粉底已經斑駁了,他才發現,這個方向不是去醫院的,他問:「我們去哪兒?」

  「召開臨時董事會,」朱莉說,「按照方董的遺囑,您繼承了公司51.09%的股權,所以,您今天只要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會發生。」

  方秉正聲音很啞:「怎麼會什麼都沒發生?」他道,「我父母去世了啊。」

  朱莉很侷促地說了聲「抱歉」,方秉正問:「我哥有多少,49%嗎?」

  朱莉耐心地回答:「方總沒有股權,只是代理董事長……曾經的方董、現在的您行使權力,」她重複道,「您只要什麼都不說,我們都會解決的。」

  方秉正坐的這輛車是方正去公司常坐的邁巴赫,可可姐給他拿水的時候,方秉正看到左邊放水的位置沒有放水,他喝完水,就把水放在靠他的左邊——他沒放進去。

  可可姐掏了一下,裡面有三瓶藥,方秉正出神地看著其中的棕色瓶子,他知道——屬於誰了。

  方秉正非常用力地敲了敲他自己的頭,他到底在做什麼,他在父母和哥哥搭建的虛幻城堡里生活那麼久,他竟然不知道——直到今天。

  方秉正眼下的黑色像兩個淤青,他倒是希望真的有人打他一拳,叫他清醒,他腦子暈暈的,提不起力氣,好在他什麼都不用做。可可姐給他卸了妝,為了避免別人認出,也為了避免在關鍵時間惹是生非,他下車的時候還是帶了墨鏡和帽子。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最近的位置,從負一層到十六層,方秉正走在燈光如晝的大樓里望向窗外黑下來的天終於感受到了一絲緊張和壓迫。

  城市燈光閃爍著,可在這個普通的夜晚,沒有風、沒有雨,他失去了父母,他的哥哥命懸一線,他被可笑地圈在公司,動彈不得,荒誕而又現實。

  他父母、他哥哥縱容他的方式是永遠給他留一條後路,可今天,他無路可退了。

  這場會議從九點開始,到十點十四,秒針每走一秒對方秉正都是一種煎熬,但他非常聽話地一句話沒說,看著他的大伯表演悲傷,看著那些人上躥下跳,此時此刻地他才終於懂得什麼叫做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一切對他來說得到的太容易,所以他不知道有多辛苦,但今天他懂得了在鋼筋水泥搭建的世界中,一點點肉渣都會吸引一大批虎豹豺狼,更何況他手中拿著淋漓鮮血的肉塊。

  十點十四分,大門被推開,方正穿著黑色襯衫和西褲,胸口戴了朵白花,逆著光,顯得他身形異常單薄。方秉正站起身,椅子腿刮出悶響,他想給他哥讓位置,但肩上被方正拍了拍,又坐了下去。

  方秉正不需要湊近看就看到了他哥手背上的針眼,估計匆匆忙忙趕過來,冒著血珠,搭在他肩上的時候,手心都泛著冷,那溫度不像是一個活人。

  方正坐在張鳴原先的位置,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會議記錄,遞給方秉正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頭讓朱莉去安排一下茶水和茶歇,而後強打精神地說:「各位,家父家母今日不幸遭車禍去世,我理解各位急切的心情,但請各位放心,治喪期間,方氏各項業務會按原計劃進行,董事會、方氏所有高管不會失能。」

  方正的手在會議桌下有些控制不住得顫抖,儘管吃了藥,但心中的絞痛仍然讓他痛得眼前發黑,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自己克制住摁著心臟的衝動。

  他不能倒下,尤其是今天、現在。

  方正環顧四周,實際上他眼前有些模糊,掃視一圈只是裝腔作勢,他繼續說:「如果沒有疑問,我們就過一下集團最近的項目進展情況。」

  張鳴攤開手中的文件夾開始念,時間不久,但對方正來說,度秒如年。方秉正也聽不懂,他看著右手的方正,嘴唇不健康的絳紫比前幾天還要嚴重,太陽穴附近滲出的汗珠在會議室慘白的燈光下像一層碎玻璃。

  如果不是他幼稚、一竅不通,他哥現在應該在醫院,而不是在這裡給自己撐場子。

  張鳴念完,方正清了清嗓子,讓聲音沒有那麼發飄:「各位有疑問的請提。」

  方秉正眼神一直黏在他哥哥身上,方正的臉色是真的不能再差了,額頭上汗珠虛浮,聚集成碩大的冷汗後順著額角沒入鬢間,嘴唇的紫絳色說這幾句話之後已經濃到發烏。

  他哥哥是怎麼做到這樣難受還能端坐在那裡的?

  張鳴知道方正的身體情況,代替方正說:「各位董事,如果沒有其他問題,我們本次臨時董事會系重大股權變更必要會議,後續信息披露將於明日開盤進行。」他道,「沒有疑問的話,請各位董事簽字確認。」

  方秉正前不久還在給粉絲簽「方持心」,現在提筆簽了自己的名字,還有些恍惚。方宏是最後離開的,他往方秉正這邊走,方正同時起身,把手背在後面,擋在方秉正前面,看著方宏,喊了一聲:「大伯。」

  方宏對上方正的眼神,實際上卻是在跟方秉正說話:「你覺得你的好哥哥真是你的哥哥嗎?」

  方正握成拳的手在背後顫了一下,方秉正這次仔仔細細看清了方正甲床的顏色,泛著紫,他冷聲道:「他不是,難道您是?」他哼了一身,「就算不是親生的,他也比您夠格。」

  方宏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會議室里只剩方秉正、方正和張鳴,方正手從背後垂下,揮了揮手,意思是和方秉正說幾句話,別讓張鳴過來。他扶著桌子,但已經有點站不穩了,他晃悠了一下,而後靠著桌子才勉強站好,他看著方秉正,眼神里是痛苦與後悔:「秉正,對不起。」他閉了閉眼,「我……」

  方秉正看著方正顫抖的嘴唇、緊閉的眼睛,他猜他哥想說,他哥想替他父母死、或者他哥也應該一起死,他不應該責怪倖存者,真正的過錯來源於罪魁禍首,他聲音啞得難聽:「哥,別這樣想。錯在這次事故。」

  第11章 暈倒

  方正還想說什麼,心臟一陣劇痛突如其來,他渾身的力氣仿佛一瞬間被抽空,癱軟地向前倒去。方秉正離他最近,撲過去接住他哥。

  方正閉眼的瞬間睫毛在慘白的臉上投下兩道青影,他幾乎是靠意志去囑咐後面的事情。

  方秉正聽他斷斷續續的話語之間夾雜著艱難酸澀的喘息,淚水不由自主地滴在緊握著方正小臂的手上,他張了張嘴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麼:「方正,你別說了。」

  方正癱軟如泥,方秉正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了,此時大腦一片空白,四肢也沒什麼力氣,扶著方正差點摔在地上,被背後的椅子阻攔了一下,才恢復了一些力氣。方秉正向後踢了一下椅子,抱著方正坐在地上。

  他猜到了他哥有心臟病,只是沒想這麼嚴重。

  方正感覺到方秉正的溫度,和方秉正本人一樣,炙熱的、溫暖的,也聽到了方秉正忽遠忽近的聲音讓他別說話、讓他撐住,但胸口的疼痛讓他連呼吸都感覺十分困難,他睜著眼,頭頂的燈光刺眼而模糊。

  他想說對不起,但嘴唇想被膠水黏住了一樣張不開,眼皮和身體一樣發沉而下墜,他堅持了大概幾秒,但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間吞沒了他,一瞬間強撐著的力氣都卸了下來。

  方秉正清清楚楚聽見了一聲呼痛,比氣聲還要虛弱幾分。他看著同樣不知所措的張鳴,幾乎是喊出來的:「他的藥呢?」

  張鳴下意識過來摸方正的口袋,方秉正瞪著他:「他身上沒有。」

  張鳴匆匆跑出去,估計是去方正的辦公室找了。方秉正這才反應過來拿手機打電話,但他的手機一打開鎖屏就湧入了很多未接來電和微信,他按掉剛打進來的不知道什麼電話,他剛按下一個數字,方正的右手突然抬起來,搭在他的手腕上,濕冷冰涼的溫度並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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