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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赫煊突然說:“對了,你剛才說,你跟李宗吾先生認識?”

  南懷瑾笑道:“當然認識,有段時間天天見面。他特別喜歡罵政府,罵官僚,罵起來都不歇嘴,我們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李先生如今還在成都嗎?”周赫煊問。

  南懷瑾說:“他回自貢隱居了。去年蔣總裁讀了《厚黑學》,痛斥李先生道德敗壞,還下令要通緝他,幸好有吳稚暉求情才逃過一劫。”

  周赫煊哈哈大笑:“以蔣總裁的道德觀,不痛恨厚黑學才怪了。可能是這本書把他的陰暗面都寫出來了吧,有一種隱私被人揭露的強烈羞恥感。”

  “可能吧。”南懷瑾也忍不住笑起來。

  其實李宗吾的著作不只有《厚黑學》,四年前那篇《中國學術之趨勢》就很有意思。前者屬於哲學書籍,後者屬於學術著作。就思想學術水平看來,《中國學術之趨勢》在民國是排得上號的,其中一篇《宋儒之道統》放在當時屬於奇文,從學術上把宋儒貶得一文不值。

  除此之外,李宗吾還寫過《制憲與抗日》、《社會問題之我見》、《政治經濟之我見》、《考試制度之商榷》等論述實際問題的文章。可惜,世人只記得他的《厚黑學》,只知道他是厚黑教主李瘋子。

  南懷瑾突然說:“周先生若是想見李宗吾先生,我們可以一同上路,我正好要去自貢。”

  第九百三十章 三昧真火

  跟南懷瑾一起去自貢的,還有個叫錢吉的和尚(已經還俗)。

  南懷瑾剛到四川的時候連飯都吃不起,是錢吉母子收留的他,兩人一見如故,並迅速成為形影不離的好基友。

  就在去年,南懷瑾和錢吉前往川康邊境,辦起了一個“大小涼山墾殖公司”,自任總經理兼自衛團總指揮。他招募流民屯墾生產,還發展出一支流民自衛武裝,半年時間竟然聚攏流民上萬人。

  南懷瑾估計是《三國演義》看多了,竟然掛印封金自稱“北漢王”,自封“總司令”。

  荒野偏遠之地突然冒出這麼一股武裝力量,頓時把地方軍閥劉文輝給嚇住了,連忙致電國民政府好生處理。迫於各方的壓力,南懷瑾只得離開大涼山,先是跑去宜賓當報社編輯,又到成都做了中央軍校的武術教官和政治指導員。

  單從能力上來看,南懷瑾絕對是個牛人。他20歲入川時還吃不飽飯,僅僅過了一年,就白手起家招募上萬流民,不僅辦起墾殖公司,還發展出地方自衛武裝。

  若南懷瑾早生20年,說不定也能成為軍閥中的一員,在風雲激盪的年代逐鹿天下。

  所以南懷瑾見到周赫煊以後,問的第一個問題就跟隱士有關。他在熱血沸騰的年紀突然遭受打壓,被迫放棄親手招募的上萬流民,辛苦創辦的屯墾公司也被人吞了,心頭那得多鬱悶啊。

  自從離開大涼山以後,南懷瑾就迷茫得不行,整天跟所謂的奇人異事混在一起,再過幾年甚至會閉關修佛。

  ……

  此時成都到自貢還沒修通公路,需要先坐車再坐船,自貢出產的鹽也是走水路運往各地。

  坐在汽車上,南懷瑾感慨道:“周先生,幸好有你的車,不然還得耽誤好些時間。”

  “你有什麼事急著去自貢?”周赫煊問。

  南懷瑾無比痛惜地說:“一個和尚朋友死了。但我知道他肯定沒死,他是入定了,結果被徒弟當成死了埋進土裡。他那個徒弟,把師父埋葬好幾天才寫信告訴我,真是愚蠢之極!”

  周赫煊詫異道:“這也行?那得入定多久啊。”

  南懷瑾說:“以前我認識一個老和尚,法號廣欽。他曾經在福建鼓山入定,六七天不出,其他和尚要把他抬去燒了。剛好弘一法師路過,救了他一命,到第九天的時候他才出定。”

  周赫煊無語道:“入定好幾天不餓嗎?”

  旁邊的還俗和尚錢吉說:“餓。我最長的一次入定了兩天,出定後餓死我了,一口氣吃了四碗米飯,又差點把我給噎死。”

  剛剛還為死去朋友悲傷的南懷瑾,突然大笑:“哈哈,這就是你還俗的原因?”

  錢吉靠在座位上瀟灑的說:“當和尚沒意思,還是還俗自在啊。你也不是當和尚的料,你的牽掛太多,就算再鑽研佛法,也頂多成為一個佛法精深的居士。”

  “你怎麼知道我成不了大德高僧?”南懷瑾問。

  錢吉想了想,突然道:“我送你一首詩,且聽好:俠骨柔情天付予,臨風玉樹立中衢。知君兩件關心事,世上蒼生架上書。”

  “好詩,好詩!”周赫煊拍手大讚。

  這脫口而出的詩,可比馮玉祥高明多了,而且早早就斷定了南懷瑾的一生。

  南懷瑾搖頭苦笑,他的心事都被這首詩說中了。

  眾人坐了半天的車就轉為乘船,歷史上,由於囊中羞澀,南懷瑾和錢吉足足走了八天才到自貢。他們在朋友的墳前拜祭後,又去城裡轉了一圈,突然發現錢花光了,只好結伴去李宗吾家打秋風。

  現在有舟車之利,一天一夜便到了自流井。

  南懷瑾來到朋友墳前,頓時大哭道:“四眼仔,你死得真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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