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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輩子聽《二泉映月》,怎麼就沒有如此感受呢?

  等到曲聲結束,周赫煊走過去,往婦人的竹籃里放進一張10元法幣,問道:“曲子叫什麼?”

  瞎子回答:“《惠州二泉》。”

  周赫煊說:“我覺得《二泉映月》更貼切。”

  瞎子琢磨片刻,飽經風霜的臉上突然露出笑容:“好名字。”

  “你叫什麼?”周赫煊又問。

  瞎子說:“別人都喊我阿炳。”

  周赫煊道:“我想長期雇你唱曲兒,每天1元錢,願意嗎?”

  瞎子的手微微顫抖:“有的吃就好。”

  “那行,你繼續吧。”周赫煊說。

  瞎子把二胡換成琵琶,笑道:“那就來一段《十九路軍英勇抗戰》,我自己胡亂編的,尊客請聽。”

  叮叮咚咚的琵琶聲響徹酒肆,響亮的歌聲從瞎子喉嚨發出:“上海本是,中國場哼!撥勒幾隻,外國猢猻。你也來搶,他也來分……客人反倒,欺負主人。槍殺百姓,也勿抵命。權柄奪勒,他的手心。不講公理,反叫文明……黃埔江邊,十九路軍,大刀隊列,殺敵逞英。入侵敵寇,膽戰心驚。刀光閃閃,逃竄無門,頭顱落地,像割瓜藤……全國上下,誓做後盾。愛國同胞,協力同心。定把敵寇,趕出國門!”

  “唱的好!”食客鼓掌高呼。

  瞎子也知道,全國上下協力同心,定把敵寇趕出國門。

  我們的先生們怎反而看不見呢?

  第七百二十八章 又是個鴉片鬼

  瞎子阿炳,在後世音樂愛好者的眼中,往往是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既定形象。

  然而,真實的歷史人物,不可能做到永遠偉光正。

  阿炳原名華彥鈞,他爹是道士,他也是道士。在正面宣傳當中,阿炳10歲便擊石練鼓,12歲腕吊秤砣練笛,17歲精通道家音樂,被當地人譽為“小天師”。

  這些都是真的,但並不全面。

  阿炳不僅是個音樂天才,更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浪蕩子。

  阿炳之所以眼瞎,是因為他尋花問柳,梅毒發作造成的。阿炳流落街頭半乞討半賣藝為生,是因為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順帶著敗光了香火旺盛的雷尊殿(道觀)。

  阿炳幼年時苦練樂器,並非因為他勤奮,而是父親逼的。當道士的老爹死後,阿炳很快就放浪形骸,根本就沒花心思在音樂上。他演奏樂器的手法極不標準,同一首曲子,每次拉出來都不一樣,完全是即興發揮。

  就連大名鼎鼎的《二泉映月》,也並非完全由阿炳原創。原曲叫做《知心客》,是娼妓和嫖客調情唱的淫曲兒,阿炳在逛窯子的時候學來的。

  但不得不說,阿炳真是個音樂天才,能把一首淫曲兒改編成《二泉映月》,其實已經相當於再創作了。

  阿炳的老家在無錫,他之所以出現在蘇州,完全是因為在無錫混不下去,名聲被徹底敗壞了。

  “省著些抽,別又幾天就把錢抽沒了。”董催弟憂心地幫阿炳點菸膏。

  阿炳吞雲吐霧,飄飄欲仙,不耐煩道:“曉得咧,曉得咧!”

  董催弟是個寡婦,阿炳是個乞丐,寡婦配乞丐,也算天作之合。

  阿炳得了周赫煊11元賞錢,立馬用其中10元來買鴉片。至於是否能填飽肚子,阿炳並不擔憂,要麼他去賣唱,要麼讓老婆去乞討,這幾年都是這麼混日子的。

  一角鴉片化作煙霧,阿炳在仙境兜兜轉轉,終於回到了人間。他幸福而又痛苦地說:“今天總算是抽了個飽。”

  董催弟心疼的看著丈夫,勸道:“少抽點好。”

  “曉得咧,曉得咧。”阿炳重複著這句話。他也想戒大煙啊,可又怎麼戒得了?

  這年頭,抽鴉片屬於時尚,就跟西方人抽雪茄差不多。

  董催弟嘆了嘆氣,說道:“老倌,那位先生明天就走,我們真要跟著他?”

  阿炳苦笑道:“有人管飯,多難得啊。他愛聽曲兒,我就給他唱唄。一天一塊錢,比做工划算得多。”

  “看樣子是個大老爺咧,身邊姨太太好多個。”董催弟憧憬著幸福生活,“要是把他伺候好了,後半輩子就不愁吃穿。”

  “不餓死就好。”

  阿炳把煙槍甩到一邊兒,從懷裡摸出竹笛,吹奏起不知名的吳越小調。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阿炳立即停止吹曲兒,把竹笛放回懷中。

  董催弟起身開門,只見外面站著貴婦人,身邊還牽著個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兒。

  “太太好,給太太磕頭!”

  董催弟自慚形穢,噗通一聲就跪下,動作非常熟練,這是常年乞討攢下的功夫。

  孟小冬連忙說道:“快起來,別動不動就下跪!”

  董催弟爬起來問:“太太有啥使喚?是不是老爺想聽曲兒了?”

  屋內的鴉片煙霧還沒散去,孟小冬站在門口揮手驅散,皺眉道:“阿炳先生還會笛子?”

  董催弟道:“我家老倌會的可多了。”

  “都會些什麼?”孟小冬問。

  阿炳整理衣襟,握著竹竿兒站起來,用自負的語氣說:“敲彈吹拉,只要帶響兒的,我基本上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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