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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定奪,是什麼意思?」王神愛問道。

  這定奪二字,分明是秦國內部有變的信號。可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前幾日傳來的消息,還是姚興難做決斷,只能在支妙音的建議下聚攏關中的民心,不像是需要她「定奪」的樣子。

  苻晏回道:「五日前,姚興遭到了一次刺殺,消息其實被他讓人壓了下去,但紙包不住火,還是在關中有了些風聞。」

  王神愛目光一凜:「誰幹的?秦國宗室?」

  不能怪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答案。

  比起拓跋圭,姚興的親戚可要多多了!

  死了個晉王姚緒,其實對宗室勢力沒有那麽大的影響。誰讓光姚興的祖父姚弋仲就有二十四個兒子,這群人的年齡跨度不小,還各有後代。不僅如此,姚興又不像拓跋圭一樣,為了集權能連親弟弟都坑,正如天幕所說,他是少有的對宗室萬般器重、讓他們得以善終的人。

  「按照法師的說法,應該是宗室無誤。他們見不得姚興為了所謂的民意,犧牲他們的利益,也不希望在關中等死,於是策劃了這場刺殺,但奇怪的是……」

  苻晏低聲道:「大司馬姚崇被秘密軟禁了。」

  「您覺得,這是對外表現出的障眼法,還是,那姚興真的和他父親一樣瘋了,準備干出自掘長城的事情?」

  第120章 他要走!

  「大司馬姚崇?」

  姚興立了王太弟的那個?

  他被秘密軟禁了?

  王神愛不由肅然正色。

  皇帝圈禁太子是多大的事情,姚崇被姚興秘密軟禁,就有多大的分量。

  也怪不得苻晏一邊讓人繼續刺探消息真偽,一邊還是沒能保持冷靜,即刻向王神愛稟報了此事。

  若此事真是秦國宗室兄弟鬩牆,發展到了姚崇被囚,平白將一個機會送到大應手中的地步,只怕真變成了一統天下的千載良機!

  剛才還在說要去守函谷關的劉義明,現在更是直接豎起了耳朵。

  卻見陛下在轉瞬的面有意動後忽然問道:「苻長史,依照你收到的消息,關中民情如何?」

  這個問題對苻晏來說不難回答:「此前,姚崇主持修建了關中的水利,姚興又多有效仿洛陽之舉,在關中平衡糧價,補足災年虧空,今歲關中雖算不上豐收,但因並未牽扯進應、魏戰局當中,收成不會太差,百姓足以維繫生計。」

  這甚至可能是關中百姓這十多年間過的最好的一年……

  比起之前慕容沖毒暴關中、姚萇執著與苻氏相鬥空耗關中存糧,簡直可以說是有著天壤之別。

  原本流離在外的關中百姓,也陸續在關中落腳,得到田地謀生。

  至於如何得到的田地,分田多少,繳稅多少,不好意思,還是學的永安。

  此次姚崇被囚,因消息沒有對外泄露,關中百姓正在按部就班地收割田地,幾乎沒有受到此事的影響。

  「好,那就不必管他們了。」王神愛答道。

  苻晏一驚:「……啊?」

  「有什麼問題嗎?」王神愛問道,「你最近很閒嗎?還是說,你覺得她們都很閒?」

  王神愛指了指周圍。

  苻晏連忙搖頭。

  掰著手指算算都知道,應朝的春日科舉考生,可能是接下來幾年中最為幸福的一屆。

  因為他們不僅僅是陛下的頭一屆門生,也正要投身到最忙碌也最充實的建設當中。

  要幹的事情多了去了!

  陛下雖然暫時將一部分將領撤回,預備重新分派他們的駐軍地,但毫無疑問,魏國和燕國昔日的土地上,不會允許新的政權重新誕生,而只能歸於應朝管理。

  但這種管理,又必須是軍事和文化兩方面同時推進的,不能讓這些北方胡人繼續保持零散而居的遊牧習性。

  南方人口向北回遷,也是個急需解決的大問題。

  可是,目前的北方其實還沒有完全恢復太平,以劉裕仍在收尾的柔然為代表,仍有相當一部分零散的遊牧民族活躍在陰山邊界,試探著中原的邊界。一旦回到漢人紮根河北、河東等地的狀態,對這些人的增兵設防,就需要花費掉應朝的不少武裝。

  相比之下,什麼創建軍校、創建學校,都還是要放在次一級的位置,劃定北方的邊界線,才是大事。

  而北方要定,南方難道就不用了嗎?

  當然還是要的!

  陛下之前答應了開發廣州,發展海航,才只開了個頭而已,如今都從年頭到了年中了,或多或少得給對方表露個態度。

  還有一個地方,也是除了關中的歸屬外需要徹底根治弊病的。

  是那蜀中!

  譙縱被劉勃勃領兵刺殺後,蜀中的兵馬都已退回到了成都,瑟縮著不敢再出來鬧事,但並不代表著他們就已歸屬在應朝的麾下。

  以苻晏看來,拓跋圭之死,魏國的滅亡,倒是可以作為一個敲門磚,打開蜀中的門戶。

  但這難道就不需要人手了嗎?

  孤身入蜀,說服蜀中歸降……再有口才的人也不敢說,自己能辦得成這樣的大事吧?

  剩下的一眾零零散散的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也都麻煩。

  各地的糧食收穫、常平倉的創建、戰後的人口統計、抄沒的魏國官員家產統計等等……

  等全做 完的時候,感覺都得是明年秋季了。

  甚至有些事情,都不是三年五年間能見成效的!

  回到洛陽的官員,看著被陛下列出來的一眾事項,已經有點眼暈了。

  偏偏王神愛還在說道:「我忘了,還有一件事沒列入進來。既然魏國覆滅,北方也多出了不少郡縣官吏的需求,明年春日的科舉必定還是要照常進行的,這考題也得在工作間隙出一份。」

  她轉頭看向了褚靈媛:「把這也記下來。」

  褚靈媛笑不出來了,只能僵硬地點了一下頭。

  王神愛不疾不徐地問道:「那麽現在,還有人無事可做,有空去找姚興打一場的嗎?」

  在座諸人全沉默了。

  誰要是在這個時候說「有」,那他們得懷疑此人是不必入睡的,才能有這種本事,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事情。

  不過總算還有個聲音輕輕地發了出來:「……難道就這樣不管秦國的局勢了?」

  錯過了這個統一天下的機會,下一次還不知道要到何時啊?

  王神愛反問道:「我們難道沒管關中的百姓嗎?倘若不看到底是姓什麼的人在統治關中,此地和我大應的區別真的很大嗎?既然如此的話,以靜制動又能如何?」

  她抬頭向外吩咐道:「速將捷報和朕意欲在洛陽再留兩月的消息送至建康,告知謝相,請她先派一隊官員前來北方臨時應付差事。」

  「若是前朝官員中有身家清白,能繼續擔負重任的,也讓他們先留下來辦事。」

  眾人齊齊應了聲「是」。

  只是當他們走出議事之地的時候,劉義明還是繃不住好奇,問道:「你們說,陛下難道就一點也不好奇,關中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她就真的很想知道,姚興和姚崇到底是真的鬧出了矛盾,還是假裝出的情況用於誘騙敵人。

  八卦的本能已經在蠢蠢欲動。怎麽陛下就能穩得住呢?

  「你沒聽到陛下說的嗎?」褚靈媛模仿著剛才王神愛的口吻,「意欲在洛陽再留兩月——」

  能為了什麼?總不能是只為了看,洛陽的莊稼經過了戰事,會不會長得更茂盛一點吧?

  遷都的事情又沒有那麽快,映射朝來說,南方短時間內仍是重點。

  但洛陽它好就好在——這個地方接收關中的消息容易得多,能讓秦國軍報第一時間送到陛下手中,讓她對於當下局勢重新做個判斷。

  但她有這種想法可以,傳遞到洛陽的,卻必須是之前說出的那個態度。

  秦國,滅也可,不滅也可。

  姚興愛怎麽折騰無所謂,不影響到百姓的活路隨便他玩,反正,他已與掌中之物沒有多大的區別了。

  ……

  「王兄!」姚崇一聲驚呼,衝上前來扶住了姚興。

  只見姚興在方才攥緊手中信報的那一刻,臉色突然間就慘澹了下去,甚至可以用煞白來形容,胸口也像是忽然就壓著一塊巨石,讓他呼吸不暢,直接便要倒下。

  可哪怕他此時已死死握住了支撐住他的姚崇,信報之中的一句句話卻好像仍跳動著,閃爍在他冒著金星的眼前。

  應朝種種政令推行照舊,正在清掃北方土地,也繼續壯大南方。

  問有沒有向西推進的計劃?

  永安陛下說了,秦國不急,那邊百姓過得還成,不急著送姚興去死。

  仿佛秦國宗室內亂,在永安這裡也只是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秦國的國運,也不過是永安面前隨時可以掐滅的一道火燭!

  何其……荒唐,而又可憐。

  他強行按捺著,才沒又當場吐出一口血來。但好像不吐出這口血來,反而更讓胸腔肺腑間攪亂成了一團,一路撕扯得腦中也有一根筋在作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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