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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娘沒有像以前那樣粘貼來,用柔弱無骨的身體纏著林楚生的臂膀,引誘他把最後一分錢揮霍在賭桌上。

  她只是站在桌子的另一邊對林楚生微笑。

  林楚生注意到她更加豐腴了一些。於是他戲謔地說:「許久不見,英娘過得更滋潤了些。」

  英娘攏了攏衣裘,笑得更明艷嫵媚了。

  「英娘我啊,如今已成家了……」她像一隻得趣的狐狸,笑容得意,「而且要做母親了。」

  林楚生和英娘找了個清閒的茶樓敘話。他們天南海北聊了許多,英娘咬牙切齒罵了許多官員,又笑吟吟講了自己的近況。她的郎君是個溫柔的讀書人,除此外的信息林楚生也不得而知。

  林楚生由衷地恭喜她,送上了遲來的祝賀。

  末了,英娘看了一眼站在大師兄身後的年輕劍修。然後她笑了笑,把手放在大師兄的手背上:「你也收收心,早些安定下來吧。」

  ……

  那幾天,林楚生喝了許多酒,身體竟然沒有出問題。酒真是個好東西,讓人的靈魂飄在空中。意識也輕飄飄的,醉酒的感覺和輕鬆非常相似。慕深站在一旁看著。

  林楚生喝了酒就不太講理。他拽著慕深的衣領:「你以前……以前不是最喜歡攔著我嗎?年紀輕輕這不准那不准,管得那麼寬……」

  慕深靜靜地看著大師兄。

  林楚生攥著對方的衣領,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苦澀地皺眉:「你當時幹嘛去了,怎麼不攔著我?」如果當時他沒有走上這條路,皇子不必為了愛情卑躬屈膝;凡人也不會在謊言和等待里不斷失望……

  慕深把醉酒的人扶到床上躺著。林楚生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溫涼的手指撫上額角,按揉他的太陽xue。

  慕深說:「師兄,你喝得太多了。」

  慕深給林楚生按摩……不一會兒,他感覺到的指腹處濡濕,手指扶住的額角也顫抖起來。林楚生仰面躺著,正在無聲地流淚。

  喝酒能讓人覺得輕鬆,是因為人在心裡放了很多沉重的東西。慕深輕聲說:「你其實可以不考慮我們……真的。」

  楚宏離開秘境時選擇對林楚生避而不見,至今也沒有正面回應林楚生的承諾;袁淵則是留在吟風閣,把自己放在了只有死亡和孤獨的地方……他們並未抱有期待。

  第88章

  林楚生第二天迷迷糊糊被推到銅鏡前。這幾天林楚生晚睡晚起,盡情虛度光陰,每天太陽都曬屁股了也沒有起床的意思。現在天才蒙蒙亮,他坐在銅鏡前打瞌睡。林楚生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林楚生上學堂之前一直在無極宗里,是年紀小輩分高的大師兄。能管束他的人都笑呵呵地縱容他,把小孩慣出了一身懶筋……後來到了識字開蒙的年紀,林楚生只能從床上被人勉強扯起來,閉著眼睛洗漱穿衣。

  林楚生感到頭髮被人攏起來,握在手裡。頭皮有拉扯感,但不會拽疼他。梳齒從林楚生的髮絲里往下滑,他打了個呵欠。

  「喝了多少?」林楚生還沒有完全清醒,蕭無心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迷濛,「還不醒,今天要去下一個秘境。」

  林楚生清醒了一半。他從銅鏡里看見師尊在給他束髮,然後用木冠固定。這是成年男子的標誌,和他小時候師尊給他梳的髮型不一樣。慕深抱著劍在旁邊站著,似乎對此習以為常。林楚生後知後覺感到麵皮燒得慌。

  林楚生洗臉束髮後,慕深說:「秘境出了問題。」

  房間裡另外兩人都看嚮慕深。他說:「今天楚宏過來告訴我——我在之前和師兄有過親密接觸,因果丟失了一部分。秘境也會有變化。」年輕劍修說這句話時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彷佛對所謂的親密接觸全然不在意。

  蕭無心:「有危險嗎?」

  慕深:「不知道。」

  蕭無心看向林楚生,後者從師尊的眼神里察覺出少見的顧慮。蕭無心皺眉:「這個秘境確實很異常,我無法干涉它。」

  林楚生很驚訝:「之前的秘境裡,師尊可以干涉?」蕭無心點點頭:「我修行到今天的地步,也有旁人沒有的方便之處——但凡你的秘境裡有我的身影,或者處於我存在的時代……我都可以以此為載體來介入。」

  林楚生喃喃道:「那之前……」

  那麼之前在楚宏的秘境裡,雪地里出現的人是蕭無心;後來在吟風閣的秘境裡,對孩童時期的袁淵討要木雕的也是蕭無心——並且很有可能是秘境外的這個蕭無心在介入……銀髮的劍修似乎讀懂了林楚生若有所思的神情,對他眨了眨眼。

  蕭無心說:「但是這個秘境裡,我沒辦法陪著你了。」林楚生抬頭看他,劍修的眼神是少見的深邃溫柔。他說:「我也要學會習慣。」

  師尊說的是自己要學會習慣,而不是林楚生要習慣。林楚生試圖分辨這兩種說法的不同之處,但或許是宿醉的腦子不好使,那點微妙的區別就像水流從船槳旁滑開,在林楚生的心裡很快地溜走了。

  林楚生進入了第三個秘境。

  ……

  這次,林楚生出現在了一個漆黑的房間裡。他從地上坐起來。

  起初,林楚生以為自己的視力被剝奪了,就像第二個秘境裡他被束縛在一個小木雕里一樣。他茫然地摸索著四周,四壁狹窄乾燥……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類似於雜物間或者儲藏室。林楚生摸到了一個圓台一樣的東西。

  這是一個冰涼的石制圓台,表面粗糙。設置這個機關的人並沒有花什麼心思,機關也很簡陋,圓台按一下就陷下去。石門被推開一條縫,門外是幽深狹長的過道,昏暗的光線從縫隙里透進來。林楚生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失明。

  石門很重,林楚生用了全身力氣才勉強推開一個可供他側身通行的空間。他轉頭時餘光掃到屋裡,看見了這個狹小房間幾乎是空的。

  本來這么小的地方,連一張木床也擺不了。房間裡只有正對石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副人物畫。畫中人沒有五官的臉朝向外面。

  第89章

  畫像有些眼熟。

  林楚生離開房間時,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密室里,沒有臉的人像隱於無光處彷佛在目送他……那會是誰呢?

  是誰都有可能。人像束髮戴冠,沒有其他的裝飾,也沒有更具個人特點的東西。林楚生離開了那個小小的房間,他的腳步聲迴蕩在狹長的過道里,他由此判斷出這條過道很深。石道兩壁是火把,火光照亮過道的同時卻沒有熱度,林楚生行走其中,影子被火光拉長投在石壁上。

  這是一條迂迴的過道,林楚生在裡面走了很久才看到前方隱約天光。最後一截路是上坡路,說明此處是很深的洞xue。

  有人把東西藏在這個地方,拒絕向外人展覽。

  出口處藤蔓荊棘遍布。暗色的枝蔓垂下來,棕色的灌木向上延伸,綠葉掉得不剩幾片,植物冷硬的枝莖鋒利無情。越靠近出口,流動的冷空氣就越明顯……外面很冷,雪花紛飛。

  林楚生進入秘境時是秋天,身上衣衫不夠保暖。他因為寒冷抱住胳膊,繼續向前走。

  林楚生扳開冰涼堅硬的藤蔓,艱難地從雜草叢生的洞口鑽出去……當他搖晃著站直身體,看清眼前景象時,卻下意識一把扶住身旁的藤蔓,睜大眼睛,身體緊緊靠著洞口。

  他在懸崖上。出口外是深淵。

  鵝毛大雪向下墜落,荊棘和藤蔓上凝結冰霜。那些雪往下飄,飄進懸崖下的霧氣中。

  林楚生向下看,看不見懸崖有多高,他覺得自己像一片樹葉掛在山壁的岩石上。搖搖欲墜。

  所以,那條迂迴狹窄的石道從懸崖向山體內打通,彎彎繞繞通向一個昏暗的密室,裡面封存著一副沒有臉的人物畫。洞口雜草叢生,枯萎的植物被凍結到堅硬

  林楚生此時才意識到,如果有人把秘密放在這樣的地方,目的就不是為了珍藏它。

  是為了忘掉這個秘密。

  ……

  腳下是懸崖峭壁,頭頂是大雪紛飛。隨著時間的推移,雪慢慢停了,氣溫卻沒有回升的跡象。天色也越來越暗,林楚生現在必須抓緊時間行動。他的身體本來就很虛弱,天黑後獲救的概率只會更加渺茫。

  如果有一把劍,林楚生就可以御劍飛行。他用藤蔓把灌木枝綁成一捆,試著上腳踩了踩,藤蔓卻「啪一聲」斷開了。樹藤被凍死後就失去了韌性,非常脆……對了,樹藤,還有樹藤的根。

  林楚生扒開那一叢雜亂的藤蔓,發現了枯死枝莖下還殘留青意的樹根,一半沒於岩石裂縫一半暴露出來。這一定是棵經歷過很多風霜的老樹,短時間內無法死亡。

  林楚生踩在樹根上向上爬。很難想像這樣粗壯的是怎麼在這麼貧瘠的地方長出來……等林楚生爬上平地時,已經是暮色四合。天上月亮黯淡群星閃爍。

  這是慕深的秘境,卻不像慕深的記憶,甚至不像曾經真實存在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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