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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還譏諷過他只知道紙上談兵,空抱為國為民的心腸卻未曾接觸過真正的百姓,他從一開始,就立在高處審視嵇臨奚,對嵇臨奚為了往上爬的不擇手段不屑,不解對方為什麼明明有真正的才能,早晚都會出頭不會被埋沒,卻還要這麼汲汲營營,走那些旁門左道。

  他一出生就是世家之子,想要摘手權力只需要邁出腳步,權力便到手中,所以他理所當然覺得人有才能就要堂堂正正行事坐君子之事,走旁門左道是入了邪途。

  但嵇臨奚什麼都沒有,要走到他這樣的地位就需要拼盡全力、費盡心思,倘若堂堂正正,熬到老眼昏花也難以爬到他在的地處。

  他早該看到陛下對他的提醒的。

  奉城一行,陛下將嵇臨奚帶了回來,還嵇臨奚救駕之功,就已經是在隱晦提醒他收斂了。

  分明都是聰明人,卻總在自己固執的視野里被自己的執念所蒙蔽,嵇臨奚能在陛下的指引下及時醒悟,他卻越陷越深。

  沈聞致邁出腳步,也想做到嵇臨奚那樣與民同為一體,可他邁出一步,放眼望去,卻是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他佇立在人群中,卻與人群徹底隔離開來。

  有人伸手將他推開,讓他一邊去別擋路,他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可以幫忙,卻被更多的人推到岸上。

  「小沈大人。」不知是哪一日,約是他與太子殿下最後一局棋,「你有為國為民之心,孤很歡喜。」

  「也願你真的能為國為民。」

  ……

  五地水運的工程,在秋末已經完成了一半,因為涉及各地,連成一片,不像涼州那樣可以動員十幾萬人迅速完成,但這般快的速度,亦是無比驚人的速度了。

  「嵇臨奚他真的沒把人當奴隸十二時辰都使喚嗎?」有朝臣忍不住懷疑道。

  按照推算,最快也要三年左右的工程,現在一年不到,嵇臨奚就已經完成大半,此外還要兼顧天絕江後續工程安排,實在很難想像嵇臨奚是如何能做到的。

  他們自然是不明白的。

  倘若官兵當監工,提著鞭子在後鞭打催促儘快完工,為了活下去參與工程的人在鞭子沒落到身上時不會多賣力,就算鞭子落了下來,當鞭子挪開一段時間,也會很快「懈怠」下來。

  但倘若官兵融於其中,與他們同勞彤食,告訴他們這個工程完成之後他們能得到什麼,子嗣未來能得到什麼,住的地方未來能變成什麼樣,他們就會拼盡一切的做。

  為了幻想中的美好未來奔波努力,從來都是底層百姓一生的意義。

  嵇臨奚最初,也不過就是做這樣的事而已。

  他想要過上有權有勢不被人欺凌衣食無憂的生活,他想要懷擁最美的美人在自己身旁,讓天下間人人都能看見他心生艷羨。

  他遇見了「美人公子」,於是不顧一切奔赴,在這個過程里,他逐漸捧出一顆完整的真心,這顆紅彤彤帶著血與淚的真心最後被拼命追逐的殿下收下,於是他的生命得以完整,他得以從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蛻變為人人稱讚敬仰的「嵇大人」,成為了能夠匹配殿下靈魂的人。

  深夜,休憩的嵇臨奚仍舊在埋頭奮筆疾書。

  楚郁對著很快又堆積起來的奏摺,嘆了嘆氣。

  ……

  一年的民稷閣考核期已至。

  由禮部的人代為宣布入閣的三位青年朝臣,工部尚書嵇臨奚,刑部尚書沈聞習,以及一名在宮變事後,被提拔為戶部侍郎的青年官員。

  誰都會覺得順利進閣的沈聞致,卻並未被選入閣中,誰都知第一次選閣的人選是慎之又慎,後面的程序基本上不會出任何問題,正因如此,才叫他們譁然。

  但轉念一想,這樣的結果卻是理所應當。

  沈聞致輔佐之功在聖上登基時就已經做了封賞,封為吏部尚書,風風光光,此後沈聞致也盡職盡責,但經過聖上清洗後留下的朝臣,誰不盡職盡責?沈家二兄弟,論閱歷,論功績,確實是作為兄長的沈聞習要更符合進閣要求。

  那一連串的相黨一案,密密麻麻的五千名數目的官員罪證判罰,算得上一份天功,而那位年輕的戶部侍郎,雖是侍郎之身,算數經商上的天賦卻是卓絕,十幾億銀兩能在短短時日裡清算完,離不開他設計出的一套新算法體系,而後也陸陸續續提出不少可行性增加國庫收入的有用措施,輸給他們三人,沈聞致並不冤枉。

  人選確定,便是後面的舉票。

  實績擺在那裡,無人反對。

  「既如此,後面舉票事宜就交予禮部負責,諸位大人,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奏。」

  沈聞致站了出來。

  天子頷首,神色淡淡:「小沈大人請說。」

  沈聞致跪了下去,從工程地上趕回來的嵇臨奚都驚詫地看了一眼,心中一下生起提防,生怕他一張口,就是選秀一事,他還記得沈聞致這廝死性不改,比太后與燕淮都還要執著分離他與殿下。

  「臣請辭吏部尚書一職,調離京城,去往它處。」

  沈聞致垂下眼眸,嗓音平靜:「臣任吏部尚書一職到現在,是聖上厚愛,只臣閱歷仍有不足,難以勝任此位,還請陛下將臣調往州城低處,容臣好生磨礪,察驗民情,更好為社稷效力。」

  嵇臨奚:「?」

  這人瘋了。

  好好的吏部尚書不做,要去州城做一個地方官。

  轉念一想,嵇臨奚竊喜不已。

  去了好啊,沈聞致離開京城,手還能伸到京城不成?這下就沒人陰魂不散地想要拆散他與殿下,屢次打斷他與殿下的二人親密,耳鬢廝磨了。

  於是他連忙也跪下去,開口夸道:「小沈大人此番為國為民的大義之舉,實在令人欽佩。」

  他夸完,抬著袖子遮臉,作勢擦拭眼淚,肩膀顫抖,口中發出哽咽之聲,繼續道:「此等聖人胸懷,實在叫我等臣子感悟良多,只盼小沈大人此去,得經義圓滿,再歸來時,煥然一新,繼續為國為社稷獻力。」

  他一開口,工部的官員也立刻吹捧起沈聞致的離京之舉,將此事架了起來,不給沈聞致後退之機。

  楚郁:「……」

  他看著嵇臨奚顫抖的有些劇烈的肩膀,移開目光,落回在沈聞致身上,思忖片刻,他道:「小沈大人,你可是想清楚了?」

  調到州城,再想回來,並非易事。

  沈聞致俯首,頭抵在地面,「求聖上施恩。」

  楚郁道:「此事朕允了,但調往何處,並非立刻能決定之事,小沈大人且等上一兩日。」

  「謝聖上隆恩——」

  ……

  下了朝後,吏部的人微微茫茫然,工部的人卻是熱情過來說了幾句恭賀之詞,嵇臨奚視線掃過,一群人連忙離開了。

  嵇臨奚拱手,對沈聞致說了句:「祝沈兄前程似錦。」也滿面春風地走了。

  到了勤政殿,他跪坐在楚郁身邊殷勤整理奏摺,嘴裡還哼著調子,顯然心情好得不得了,整理幾本,就黏糊糊往楚郁身上靠。

  「下次收斂點,別笑得太大聲。」耳邊忽然傳來聲音。

  嵇臨奚扭頭。

  楚郁:「孤坐在龍椅上都聽得見你在笑。」

  嵇臨奚捂住嘴巴,「那臣下次笑得小聲點。」

  但是礙事的仇人自毀前程,他實在忍不住不笑,只能拿袖子以作遮掩了,怕袖子一拿下來,就是一張咧到耳根後面的笑臉,那樣實在太不體面,倘若再被史官記錄下來,後世定然要有人說他小人心性。

  他本不在意後世對他的評價,可殿下勢必為留於史冊的明君賢君,他自然想做那個明臣賢臣,與殿下並於史書中,他要提及殿下就會提及他,提及他就會提及殿下,哪怕過百年、千年、萬年,二人都再分離不得,有如婚書一般永存。

  楚郁不知他的想法與自己不謀而合,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嵇臨奚整理完奏摺,來給他揉腰捶肩,「殿下。」

  楚郁道:「你說。」

  嵇臨奚不說,只是喊,「殿下。」

  楚郁:「嗯。」

  「殿下。」

  楚郁:「……嗯。」

  他不打算理會嵇臨奚了,低頭繼續看奏摺文書。

  嵇臨奚連續喊了幾聲,得到的都是嗯的回應,他輕輕從楚郁身後搭了下來,不讓自己身體壓著他。

  「我好幸福,殿下。」他道。

  沉默片刻,楚郁輕聲回應:「我也是,嵇臨奚。」

  此中之幸,天知地知他與嵇臨奚知,他人難知。

  作者有話說:

  happy,完結了,老婆們!(搓搓臉頰)

  後面就是番外了,有想要的番外老婆們可以評論區留評,但是楚楚追小雞的番外應該不能,因為我寫不出來,小雞就是楚楚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他也能一眼開追,小雞的主動性非常之強,而楚楚的封閉性也是對應的強,打破筆下主角人設的事鴿難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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