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夜裡飄的大雪在他肩膀和頭髮處堆了一層又一層,他喘著帶著白霧的氣,手指打顫道:「你們不要怪我刨你們的屍,這也是給你們討一個公道。」更是為他自己討一個未來。

  下半夜,他用雪洗乾淨手,抖落身上的厚雪,背著包袱去了之前下人說關著奴婢的院子,在外面聽了會兒,裡面沒有半點聲音,於是搬來一塊塊石頭墊著,爬了上去,左右看了看,果然,裡面的下人也偷懶著睡了,門邊有一個人,身上裹著蓑衣,也靠著門睡得正熟。

  他悄悄咪咪翻了進去,在院子裡逛了一圈,躡手躡腳在各個房間聽了聽,而後停留在一處柴房前。

  柴房裡睡著一個傷痕累累的姑娘,隻身上隨便蓋了團被子,凌亂的頭髮下依舊可見美好的少女容顏。

  她被抓到這個院子裡已經半個月,因為第一天在床榻上的時候反抗了王賀,就被王賀命人關到柴房裡。其它姑娘都在另外一個房間裡睡得正香,只她因為太冷,總是睡不安穩,不小心入了夢,夢裡是自己的爹娘,於是她流著眼淚又醒了過來,發出小聲的哭泣聲。

  正在她一邊抽泣一邊朦朦朧朧思念著自己的爹娘之際,耳邊響起了一道細微的聲響,她唰的清醒了過來,以為是王賀來了,肩膀瑟縮,背抵住後面的柴火,發出嘎吱的聲音。

  外面的嵇臨奚聽到聲音,知道她是徹底地清醒過來了。

  他埋頭寫字。

  【不要發出聲音!用筆寫出來塞給我!有人接到案子,托我來救人,你可願意離開這裡?】

  剛寫完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柴房裡黑成那樣,怎麼看得清自己的字,況且裡面的女子大抵是不識字的。

  於是他將手中紙張團成團,從戳開的小洞裡扔進去,再次提醒對方自己的存在,而後身體緊貼著門,對著小洞小聲開口呼喊:「姑娘,姑娘,你在嗎?我是來救你的。」

  柴房裡害怕地抵著柴火的姑娘,聽了兩遍才依稀聽清了他的話,她多日沒有什麼神采的眼中迸發出巨大的光亮,卻又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又或者一場騙局,不敢輕舉妄動。

  嵇臨奚沒有放棄。

  「姑娘,你願意離開這裡嗎?」

  柴房裡的姑娘用力吞了吞口水。

  她當然願意了,她怎麼會不願意離開這裡?她想離開這裡想到瘋!

  「想離開的話,你快點回復我,晚了被發現了我就救不了你了。」

  「我……」真的要回應嗎?萬一是王賀的陷阱怎麼辦?遲疑半響,柴房裡的姑娘還是抵不住對離開這裡的渴求,摸黑爬到門前,小聲說:「我願意,你是誰?」

  正鍥而不捨繼續說話的嵇臨奚,聽到她的聲音,臉上露出狂喜之意。

  成了!

  他立刻把剩下的紙鋪在膝蓋上,手中拿著懷鉛,開始記錄兩人的對話。

  「我是來救你的人,現在需要姑娘你配合我。」

  憑藉著紙和懷鉛,嵇臨奚與房裡的姑娘交換了不少信息,收集了差不多足夠的證據後,他安撫對方等一兩日,馬上就能帶著她出去,並讓她對其它姑娘隱瞞此事。

  懷揣著一沓寫得滿滿的紙頁,嵇臨奚翻出去院牆,偷回到自己房中,他手上的凍瘡都發膿了,整個人卻興奮得不行,因為太高興,他還在房間裡踱步發出笑來,最後打開窗門,看著日升院美人公子的位置。

  此刻什麼冷什麼痛,都不如他心中的火熱了。

  天還未亮,嵇臨奚連收拾都沒收拾,帶著東西就奔去了日升院見他的美人公子了。

  楚郁的睡眠一向淺得不能再淺,但燕淮比他更快醒來,聽到敲窗聲,一個翻身而起,就去了窗門處,窗門一推開,就是一張發白諂媚帶笑的臉。

  沒看見美人公子,嵇臨奚掛在臉上的笑一下就消散了,但下一刻,又重新掛在了他的臉上,燦爛無比。

  「公子,我打聽完了,還拿到了不少證據。」他看向燕淮的身後,聲音又輕又充滿欣喜,「定能助公子一臂之力。」

  楚郁站在燕淮的身後。

  站在窗外的嵇臨奚現在頭上肩膀都有雪,就連眼睫毛,也能看見淺淺一層,一身的衣服上模糊看出沾染著泥血的痕跡,遞出來捧著紙頁的雙手,冷得發顫。

  燕淮就要將那沓紙頁拿過,讓嵇臨奚回去,但嵇臨奚怎麼會肯呢?

  他嵇臨奚做什麼事,就要什麼回報。

  燕淮去拿紙頁,他躲過了,重新遞迴到楚郁面前:「公子。」

  楚郁伸了手。

  黯色的天光下,嵇臨奚卻能清晰看見那修長纖細的指,從他粗糙布滿傷痕的手裡將書頁取了去,而後主人輕言細語:「外面天冷,奚公子,進來暖下身子吧。」

  聞言,嵇臨奚臉上笑容更是燦爛得不得了。

  他欸地應了一聲,自己手攀住兩邊,從窗子裡爬了進去,楚郁一手拿著紙頁,房間裡伺候也醒過來的陳公公,拿著披風來給他披上,楚郁坐在了床榻上,燭火點亮,細柔的軟紗攬至他身側,眉目在燭火下貴不可言。

  原本彎著腰的嵇臨奚,不動聲色挪動著小步伐,企圖靠得更近些,只這次沒上次那麼容易,一直盯著他的燕淮,叫住了他,皮笑肉不笑道:「奚公子,你先站著別動,我去給你拿張椅子。」

  椅子固定住了嵇臨奚,讓他只能離美人公子八尺開外。

  「這是我去了那個院子裡找到的一個姑娘,紙上都是她和我的對話,知道公子要救她,她很激動,」嵇臨奚看著美人公子的面色,斟酌著措辭道:「因為怕出意外,就只問了她。」

  一個被關在柴房有反抗意識的姑娘,和其它一起睡在房間裡的姑娘,前者明顯要比後者安全得多。

  若是他去了另外一處房間,但凡裡面有一個家境不好的姑娘不想著反抗了,覺得在王家也挺好,甚至還想維持現在這種生活,就會打草驚蛇,以美人公子的身份,定是能保下他不錯,但美人公子既然不想大動干戈,那他自然得行事謹慎。

  楚郁一一將紙張看完,那若玉一樣白皙的指,也沾上了一點泥色。

  「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奚公子。」他將一沓紙頁摺疊好,交給身邊的燕淮,抬起如湖面漣漪一樣動人心弦的眼,嗓音柔柔:「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視線落在他滿是凍瘡傷痕的手上,便是憂心皺眉,回頭看向身後的陳公公,吩咐道:「陳管家,拿一盒我的玉痕膏過來。」

  陳公公去拿了。

  待他拿了過來,楚郁伸手接過,托起嵇臨奚的手將那藥膏放進嵇臨奚的手中,潔白細滑的手,按住嵇臨奚布著繭滿目瘡痍的手合攏,溫和道:「奚公子,這玉痕膏對治療凍瘡很有效果,你拿著回去,每日塗抹一些在手上,三日之內就會恢復。」

  嵇臨奚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忙道謝收了下來,放進自己的懷中。

  …………

  第16章

  在美人公子的安排下,嵇臨奚換了身下人的衣服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常席支使開院子裡的人,他道了聲謝,快步推門而入。

  嘎吱一聲,背抵上房門,嵇臨奚便迫不及待將懷中的藥膏拿了出來,就這樣握著到了床上,雙目細細觀賞。藥膏盒身已是十分精緻,鑲金嵌玉,一打開,裡面就是雪白的乳膏,還散發著草木的清新香氣。

  他深深聞了一口,而後用指甲颳了那麼一小塊放在手上,指腹輕輕一抹,就在凍瘡上化開,原本的癢意一下就平定了下來。

  果然是至好的東西。

  只抹了這麼一處,嵇臨奚就珍之又珍重之又重將盒子收了起來,重新放回懷中。

  他悻悻想著:就這麼一小盒,用快了可就沒有了,得留長一些,好用來懷念。

  轉念又想,這可是擦過美人公子手上的藥膏,美人公子擦了,他也擦了,這不就意味著兩人的手交纏過了嗎?

  如此想著,又覺心裡酥麻不已,手往被裡一鑽,忙活去了,勤奮得緊。

  ……

  也如嵇臨奚所想,不能下床的王公子確實派人去看了,聽到身邊信任的小廝回復都布置上了陣法,心裡頓時放心不少。

  睡了一晚上,他恢復了一些,但也沒好到哪裡去。

  「這件事……你暫時別給我爹我娘說。」他氣喘吁吁地說著。

  若是爹娘現在知道他為了不放血將這種事交代了出去,等他好了起來以後一定會狠狠教訓一頓,不如等楚道長將事情都解決了再給他爹娘說,實在不行,解決掉楚道長這個人也可以,讓對方揣著這麼一個秘密從王家府邸里走出,實在是讓人不放心。

  想到這裡,他眼中閃過陰鷙,已經是有了決斷。

  ……

  入了夜,前廳應王老爺的吩咐布置了一番,還請了一批姿容出色的舞女、樂女,早一日收到請柬邀請的知縣和知府,也一起來到王家府邸,由王夫人和管家親自迎進門。

  兩人相撞,官位於下的知縣先一步停了自己的轎子,讓轎夫抬到一旁,自己則是快一步走到知府的轎前告禮。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