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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瞻從未覺得如此無力過,他們在前線拼命,後面卻始終有人扯後腿,恨不得他們去死。但他此刻並未表現出低落,派人將糧草接收後,便帶著盛世返回大營。

  一路上盛世能看到不少拿著兵器在巡邏的兵卒,這些將士雖有些消瘦,但目光堅毅,一看便知方瞻治軍有方。

  方瞻營帳里擺著沙盤,正是西陘關各處隘口以及塞外的地形圖。

  西陘山地勢險要,東西山崖高峻陡峭,其間雖有路卻盤旋崎嶇,於絕頂置關,謂之西陘山。西陘關各處隘口均有駐軍日夜把守,唯一的城門開在谷底。

  這也是西陘關易守難攻之處。

  兩人剛坐下,方言立在方瞻身後,還未說上幾句話,就聽到外面有人來報,說是北戎退兵,宋副將已經帶兵回城。

  方言臉上剛有喜色,就聽對方繼續道:「宋副將受了重傷,軍醫正趕去醫治。」

  方言臉色煞白,方瞻聞言也是臉色一沉,他起身衝著盛世抱拳道歉,隨後便立即去了傷兵營。

  盛世見二人匆忙離開,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然而還未進傷兵營,盛世就見到了與剛剛截然不同的畫面。眼前不再是訓練有素的軍人,而是一個個支離破碎的畫面。

  若說祖安還能讓盛世看到一點農耕文明下的平靜愜然,那西陘關大營給他帶來的就是戰爭的殘酷,是鮮血和直面死亡的震撼。

  不少將士靠坐在一旁,身上頭上還包紮著麻布,鮮血已經將麻布滲透,但他們並沒有痛呼出聲,而是一口一口嚼著干硬的乾糧養精蓄銳。

  除了他們外,遠處還有人將什麼東西抬著一個一個擺好。若是不細看還以為抬的是麻袋,但那卻是一個個已經毫無生氣的將士屍體。

  有人神色焦急地從眼前經過,險些撞到被這一幕幕震到恍惚的盛世。

  兩人抬著的擔架上,是或斷手或斷腿的兵卒,鮮血淋漓。

  更有甚者,肚子上被劃開了大口,肚裡的內臟清晰可見。

  抬著他的人也顧不得抹淚,一邊抬著擔架跑,一邊大喊:「大夫大夫,快救救他!」

  營帳很快被拉開,裡面有人探出頭來,看了一眼擔架上的情況,趕緊道:「快抬進來。」

  傷員多,醫者少,只能先挑重傷的來,輕傷者都是傷員之間互相幫著包紮。

  盛世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然而視頻上再鮮血淋漓的畫面,都不如眼前的一幕幕來得震撼。

  營內忙做一團,方言現在萬分慶幸盛世走之前帶了藥材來,當即讓人去將藥材全都拖過來。

  北戎來襲,宋宣率軍出城迎擊。

  然而就算是再神武的將軍,也沒有辦法保證所有將士毫髮無傷。因此雖然將北戎再次打退,但受傷者依舊不少。

  就連宋宣自己也受了重傷。

  盛世掀開營帳進去,只見剛剛抬進去的那位胸腹破了口子的兵,已經沒了氣息。

  抬他進來的戰友在一旁哭得像個孩子,嘴裡一直念叨著都怪他,要不是他,二狗就不會死。

  盛世走進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兵,分明還是個孩子。

  在他的世界,十七八歲正是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他看過無數十七八歲意氣風發的孩子,卻唯獨沒有看過他們死在戰場的模樣。

  盛世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什麼叫祖安百姓如今的安定生活,是這些人用命換來的。

  這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時局分析,而是觸目驚心。

  即便對方已經沒了生機,但軍醫手中依舊沒停,仍舊用針線縫好了他的胸腹,最後看了一眼仍舊躺在擔架的人,沉默著幫下一個傷員處理。

  盛世見他滿手鮮血要去幫下一個傷員處理,終於回了神,慌忙攔下,「且慢!」

  軍醫轉頭,見出聲的是個二十出頭面嫩的青年,頓時沒好氣,「一邊待著,別來誤事。」

  他的話立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那邊幫宋宣醫治的軍醫以及方言和方瞻都轉過了頭。

  病患太多軍醫心中著急,以為盛世在搗亂,自然沒有好語氣。

  盛世也明白大夫們不是故意的,作為醫者自然是分秒必爭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也不多廢話,迅速解釋了一下。

  戰場上死人多,除了一部分當場斃命的,還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後期感染。現在沒有治療感染的藥,只能盡最大可能消毒,防止傷口發生感染。

  而軍醫手上還沾著上一位傷者的鮮血,就這麼匆忙進行下一個手術,感染的機率會大大增加。

  軍醫皺眉,感染一詞雖然第一次聽,但是也能明白盛世說的就是他們口中的病邪入侵。

  他剛要駁斥,就聽方瞻說道:「這是被聖上封為斗聖的盛里正。」

  說盛世這個名或許大家不知道,但一說到斗聖,軍醫立即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這就是那個「治」好了痘瘡的斗聖大人!

  有這個名頭在,盛世在軍醫的眼中那就相當於是醫聖了,連忙問道:「那該如何?」

  盛世知道時間緊迫,也沒多廢話。他剛剛已經讓人去將東西都取來了,這會兒正搬進來一部分。

  一個是一沓沓已經消過毒的麻布,一個是從藥材店買來的桑白皮,最後是一隻只酒壺。

  盛世將酒壺打開,酒味撲面而來。

  眾人遲疑,「這是酒?」

  盛世:「這不是酒,是酒精,比烈酒度數還要高,可以用來消毒。」

  時間緊迫盛世也沒詳細說這東西為何能消毒,只簡單講了不僅傷員的傷口需要清理消毒,醫者甚至器具都得消毒,防止感染。

  正在幫宋宣處理傷口的軍醫一聽說酒精可以消毒,當即取過一瓶,不待盛世阻止,就已經直接倒在了宋宣的傷口上,疼得本已昏迷的宋宣頓時悶哼出聲,額頭沁出冷汗。

  這模樣嚇得盛世的手都抖了一下。

  但軍醫卻眼也不眨,快速幫宋宣處理傷口。

  盛世不得不感嘆醫生強大的心理素質,但轉念一想,雖然普通大夫並不會幫人縫合傷口,但縫合術在戰場上卻很普遍。這些醫者都能眼也不眨地在人肉上穿針引線,消毒當中的疼痛跟命比起來根本算不得事。

  其他人也並沒有覺得這般的疼難捱,在座眾人,除了方言和盛世外,哪個沒受過刀傷。

  宋宣身上大小傷無數,而最重的當是背後一刀,深可見骨。據傳是救一名小將時被砍傷所致。

  如今那名小將就紅著眼睛站在一旁,方瞻和方言等人也都沉默著看軍醫在忙。

  傷口清理好後,縫合的針也用火烤消了毒,但線卻沒有。盛世帶來的桑白皮已經拆成了線,剛好搬來當作縫合線

  桑樹皮本就是一位藥材,當做縫合線後,不僅清熱解毒,還能促進傷口癒合,是很好的純天然縫合材料。

  最主要的是,他的製作方法比羊腸線簡單,可以大量製作。

  除此之外,軍營里受傷的將士多,包紮傷口的布很多是隨便從衣服上扯下來的。盛世將消過毒的麻布遞上,表示繃帶至少要高溫煮沸後晾乾才可以用來包紮傷口。

  一旁有人不禁道:「這麼麻煩,哪裡有時間啊。」

  軍醫手上不停,「聖大人這般說,就一定是有道理的。」

  若是能少死一個人,麻煩些又有什麼關係。他們的職責本就是救死扶傷,怎能因麻煩就不去做了?

  雖然宋宣的傷口處理完了,但方瞻也沒有放下心來,依舊眉頭緊鎖,但聽軍醫這般說,也說道:「盛先生說的這些事項,本將都記下了。」

  治病方面盛世懂得並不多,他能給的建議也僅僅只有用具和手術室消毒,減少細菌感染,至於能不能治好還是得看大夫的。

  重新回了營帳後,方瞻召集手下眾將商議。

  盛世是個外人,方言也不是軍中將領,兩人自然不能旁聽。走在營地里,方言難得氣得失了風度,但又怕人聽到,只能壓低聲音道:

  「朝廷朝廷斷我們糧,北戎北戎老是不消停,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方言自上次侯夫人讓他送銀子給他爹後,就一直留在西陘關並未回京都,他已經在考慮若是他爹送回去的摺子沒反應,他就回去告御狀去。

  盛世爬上一處高地,看了眼蜿蜒的西陘關防線,以及被遮擋住的塞外,最後又看了眼沉默肅殺的軍營,最後嘆了口氣。

  「不論是沒糧,還是北戎頻繁扣關,確實該想想辦法了。」

  第30章

  方言跟著回望了下大營, 隨即也嘆了口氣。

  「能有什麼辦法?軍餉斷了數月,現如今連軍糧也缺,更別說之前因為軍備破損要求更換新軍備, 朝廷直接讓再等兩年,若是等不及就自行解決。」

  「忠平侯府都被掏空了, 還能怎麼解決?」

  「刀劍不快,如何上陣殺敵!」

  方言越說越氣。

  盛世也了解到,自行解決軍備這事並不是承安帝在位才有的。養軍隊是很花錢的,軍糧軍餉刀箭鎧甲等各類物資都得要有。可以說, 每支軍隊都是在燒錢,但又不能沒有軍隊戍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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